其实自从成化起,天津的军屯就侵欺者多,屯田亦被豪势侵占欺隐,有名无实。最开始强占军屯的就是这些豪门贵戚,成化二十一年,锦衣卫带俸指挥同知万祥奏讨武清县地41顷50亩,屯军以耕种岁久,与万祥家人发生冲突,下巡按御史勘实,屯军被治以罪,遂以其地赐予万祥,万祥是何人?
万祥乃是宠妃万贵妃的侄子,所以宪宗才偏袒于他,对这些屯田军士治罪。
有了万祥带头,那其他的权贵们也纷纷向皇帝请求圈占土地,弘治十七年十一月丙申,赐仁和长公主武清县利上屯地294顷,武定侯郭勋,夺官军屯田1090余亩,军民失业,嗷嗷怨嗟。
还有锦衣卫千户姚福员奏乞霸州武清县空闲田地,这些事情都是见怪不怪了。
汪道昆不由得说道:“殿下,屯地隐没难稽非一日而成,有军逃而为卫官所隐占者,有私相典卖而埋没者,有势豪利其膏腴而威逼抵换者,有因其邻近而侵渔兼并者,有承佃年久攘为世业者,有指称隙地投献权门者,不一而足。”
朱载坖当然明白汪道昆的意思,普通百姓失去了土地,还可以成为佃户,实在不行可以成为流民,但是对于卫所士卒们来说,处境就更加艰难了,大明实行军户世袭,军户代代相传,世代为兵,非特恩不得除豁,他们身受严格的束缚,处境极为悲惨。
一旦他们逃离,就会成为逃军,逃军被捕,下场是极为凄惨的。
按照太祖时的规定,卫所官军,边地,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内地,二分守城,八分屯种。每军受田五十亩为一分,给耕牛、农具,缴纳籽粒。但是实际上这些土地都被豪强给强占了。
土地虽然没有了,但是士卒们该上缴的籽粒可是一点都没少。按照成祖时的规定,每军田一分,正粮十二石,收贮屯仓,听本军支用,余粮十二石给本卫官军俸粮,军屯的负担是大大超过民田的,后来朝廷也意识到了此事,仁宗时下令:余粮免其一半,止纳六石。
而现在屯田已经被人侵占,但是这些籽粒却仍然要缴纳,无疑使这些军士的生存环境更加恶化了,显然这些处境艰难的军士,就是白莲妖人滋生的沃土。再加上今年的天灾,他们能够轻易聚集起上万人,一点也不奇怪。
眼下不是扯这些的时候了,首先是要消弭祸乱,不能是这帮白莲教徒作乱,否则内有逆党,外有北虏,蓟镇的乐子就大了。
朱载坖说道:“而今之际,只有先调集重兵,缉捕白莲妖人头目,而后清理军屯,安抚军士。”
眼下天津三卫已不可用,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吴惟忠的六千人,但是仅凭六千人似乎有些不够,朱载坖于是问道:“锦衣亲军是否可以支援一些兵力?”
面对朱载坖的询问,陆炳想了一下之后说道:“三千校尉还是可以出动的,只是此事需要奏请陛下。”
对于陆炳的话,朱载坖也不奇怪,他对汪道昆说道:“此事恐怕要伯玉兄处理了,率领官军将一干逆党头目拿获,孤也会奏请陛下令海瑞和杨继盛清丈军屯的,陆绎率锦衣卫去天津主持缉捕。”
陆炳给了朱载坖方便,朱载坖当然要投桃报李,给陆绎这个立功的机会,商定完后,陆炳回去请旨,汪道昆赶紧回去布置,朱载坖也要向嘉靖上疏说明此事。
宣府镇城,宣府镇总兵马芳正在查看地图,宣府镇东起慕田峪渤海所和四海治所分界处,西至河北怀安县西阳河,防区有千里之宽,由七名分守参将各自防御,还有三名游击统帅机兵策应。宣府镇前望京师,后控沙漠,是京师的西北门户。
宣府镇可谓现在大明设防最坚固的地域了,长城曲折蜿蜒,横亘万里,宣府镇位居长城中段,它东连蓟州、昌平、辽东各镇,西接大同、山西、宁夏、甘肃各镇,在声势联络的长城防线中处于关键位置。宣府镇是长城建筑最密集区域,东西跨度不过四百里,而边墙长度超过两千里,边墙依山形走势修建,多有曲折和重叠,层层设防。
马芳对于宣府的防御并不担心,宣府可以说得上固若金汤,宣府镇镇城以下,路城、堡城、村堡、营寨,旌旗相望,雄关险隘分兵把守。他这个总兵官,专主兵事。操练军马,修理城池,督瞭墩台,防御贼寇,抚恤士卒,保障居民。
眼下黄台吉率兵在宣府口外驻扎,作出一副要进犯宣府镇的造型,不过马芳根本不把他当回事,若是他老爹俺答亲自来,马芳说不定还要真的担心一下,黄台吉这几万人,想要进犯宣府,无异于痴人说梦,马芳也当然明白俺答的用意,就是用黄台吉把马芳部牵制在宣府,不让马芳支援蓟镇。
但是仅凭黄台吉手上的兵力,似乎有些过于单薄了,自从庚戌之变后,宣府镇战争频繁,宣府镇兵额增加到十五万一千人,黄台吉仅凭区区两三万骑就想将马芳牵制住,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而马芳最近也一直在思考怎给俺答整点大活,直接率兵去支援蓟镇,其实意义不大,蓟镇本就防备森严,以俺答现在兵力,要想破口,没那么容易,而且马芳能够带去支援蓟镇的,肯定也是他自己的标营,都是骑兵,用于守城反而意义不大。
所以马芳觉得与其困兽宣府,不如远出捣穴,马芳选定的地方就是俺答的老巢丰州滩,也就是板升城,这里是俺答的老巢,不但有大批的汉人工匠在这里为俺答服务,而且俺答的宫殿也在此时,而且从宣府到板升不过六百五十里的距离,骑兵潜行,数日可到。
俺答率大军南侵,板升肯定空虚,一旦偷袭得手,必能极大的振奋大明的军心士气。
但是要出塞作战,必须要有嘉靖的旨意才行,马芳于是通过塘报向兵部尚书江东陈述自己的方略,请求江东代奏与嘉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