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芳在奏疏中痛切陈词,称:大公定典,论江西首功,封本爵为新建伯,给券世袭。此固报功之盛典,而江右咸称快焉。继因平蛮病故,朝议南宁之事,霍韬、黄绾诸臣奏疏甚明。竟扼于众忌,而天下咸称枉焉。迩者为开读事,科道等官疏欲复其世袭,此公道之在人心,不容泯也。
李春芳在奏疏中称:斩获功次,具载于征功之册,而擒缚渠魁,甚明于交割之文。且奋身率众皆历历可据,仗义勤王之举,尚昭昭在人。先与后擒,乃豪党利己之诬,本不足辩。而其中原以此,终不能攻陷金陵以据者,要皆本爵至微之谋。盖较之开国元勋,虽非同事,而拟其奠安社稷,则于同功。
李春芳要求给王守仁复爵的奏疏,如石破天惊一般震撼了整个大明朝廷,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个一向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著称,即使是入阁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动作的李阁老,一出手就是这般大动作。
其中最气愤的就是徐阶了,这事本来应该徐阶做的,毕竟徐阶是内阁首辅,现在的心学巨擘,由他倡议此事,本来是最合适的,但是没想到李春芳先下手为强,向嘉靖奏请复爵之事,这让徐阶有些被动,但是徐阁老的反应也很快,紧随李春芳也上疏嘉靖请求给王守仁复爵。
同时徐阶的门生们开始散布言论,李春芳是在徐阶的谋划之下上疏的,这一切都出自于徐阁老的谋划。但是徐阶很清楚,这些言论只能骗骗朝廷上的这些人罢了,骗不了王学门人的,这里面有个关键点就是王正亿的上疏,王学门人们都很清楚,从王守仁死后,一直庇佑王正亿就是欧阳德、李春芳师徒二人。而不是徐阶。
所以此事更像是李春芳所为,而非徐阶。
嘉靖收到这些奏疏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而是没有作出反应,放任朝廷上下讨论此事。就此事,朝廷上下的心学门人和理学门人展开了极其激烈的辩论,王门弟子们认为王守仁的功绩足额对足够封爵,应该重勘功劳,恢复王守仁的爵位。
这个主张得到了巡抚福建都御史李遂、兵备副使茅坤等人的赞同,同时,大才子徐渭的到处写文章痛陈王守仁当年之功。
嘉靖见群臣都都为此事发表了意见,才正式将李春芳的奏疏批转内阁,嘉靖的御批是:若追复本爵,何以为之,李春芳既首倡此事,即条陈上奏以闻。
嘉靖通过批答的形式算是初步肯定了李春芳的意见,令李春芳条陈上疏。而此时的内阁中,三位阁老齐聚一堂,气氛却有些诡异,袁炜当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他们心学门人的事情,和他袁炜有什么关系,今天袁炜只要好好吃瓜就好了。
徐阶面色凝重的说道:“子实,此事提出此事,时机不妥啊。”
徐阶不认为现在是恢复王守仁爵位的时机,他的地位才刚刚稳固,现在朝廷又是多事之秋,理学派的臣子们对于王守仁的非议仍然很大,这个时候去提议恢复王守仁的爵位,阻力还是不小的,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复爵王守仁对于徐阶来说并不能捞取足够的政治筹码,反而会使得李春芳的政治声望大为提高。
而且更要命的是,徐阶作为弟子,还不能对李春芳这一行为明面上反对,反而要积极予以支持,而一旦李春芳借此机会真的为王守仁复爵成功的话,李春芳凭借自己心学嫡传的身份,就算不能从徐阶手中夺过心学巨擘这面旗帜,肯定也能从心学中争取到一大批人为李春芳和裕王所用,这是徐阶现在最头疼的。
面对徐阶的疑问,李春芳说道:“存翁(徐阶号),阳明公作古已三十年了,此案犹未昭雪,何以服天下!存翁因天下之望,入阁辅政,此事岂能不急?”
徐阶当即问道:“那子实准备怎么办?”
李春芳当即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徐阶,当年夺爵王守仁,主要是以三大理由:临终之前擅离职役、处置广西恩威倒施和擒宸濠时军功冒滥,那么相应的,要为王守仁复爵,就要重新勘定他的功过,尤其是平定宁王之乱和处置两广民变两事,只要朝廷彻底肯定王守仁在这两件事情上的大功,王守仁复爵才能够提到日程上来,至于有关学术问题,李春芳认为,这个最好不要讨论。
李春芳对徐阶和袁炜说道:“二位阁老,朝廷赏罚当功罪,非以学术也,王文成功业如何,乃是封爵与否的关键,至于其学术如何,非我等所能论也。”
李春芳的这个想法倒是得到了袁炜的支持,讨论这种学术问题是最容易引起朝廷上下的风波的,毕竟还有不少人认为心学是伪学,尤其是理学派臣子,他们一贯反对心学,要是将此事和阳明心学扯上关系,到时候又是一番波澜。
袁炜说道:“子实说的有道理,椎埋屠贩,恣睢不逞,亡人伦、鲜行谊之徒犹得裂土而封,世世勿失,此岂以学真伪哉?爵以赏功,职以任能,此乃朝廷用人之道也。”
徐阶也在认真思考着此事,现在李春芳已经把事情捅开了,徐阶作为心学门徒,也只能支持此事。很显然李春芳和徐阶对于王守仁复爵的态度完全不同,徐阶认为,心学远比王守仁复爵来的重要,徐阶倡导的是倡导的书院讲学,然后促成学术自由、心学北传,自己以心学巨擘的身份将心学发扬光大,那样的话,徐阶就可以同时在政治和学术上取得崇高的地位,所以在徐阶看来,王守仁复爵一事,必须服从于心学的传播。
而李春芳显然不这么看,李春芳推动王守仁复爵一事的目的就是相对简单了,一是完成欧阳德的遗愿,而是尽可能的拉拢心学门人,为己所用,争取心学门徒对自己和朱载坖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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