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一直忙案子,从跨年那天晚上到现在,他一直没回过家。
本想着做点易于消化的流食,等陈最一醒了正好可以吃,打开冰箱,第一眼却看到了那个生日蛋糕。
奶油做的两个小人,因为他粗心急躁的动作,被蹭花到看不出形状,但旁边用红色果酱写的一行字却依旧笔画分明。
哥哥,我爱你。
某人当时闹着要吃蛋糕,可是他亲手切下来的那一角,现在却原封不动地摆在原位。
蛋糕依旧是完整的样子,像是在等谁一起分享。
陈与桓忽然想起医生说的:“不知道你弟弟有胃病吗,他都多久没好好吃过饭了。”
他这个哥哥到底是有多不称职,竟然真的相信了陈最一的谎话。
“哥哥,我有好好吃饭。”
“哥哥,我吃过了,就是想看着你吃。”
陈与桓握紧拳头,用力锤在冰箱门上,挫败地想,在如何做一个好哥哥这门功课上,他从来都不及格。
直到晚上八点钟,陈最一才恢复了意识。
他昏迷了将近二十四小时,身体像是被碾过一样,酸痛无力,可是他觉得好值得,因为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场景,是陈与桓站在窗边的剪影。
逆着灯光,看不清楚面容,可他知道,哥哥就是带他走出噩梦的神祇。
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刻了。
陈最一撑起身体,哑着嗓子唤他:“哥哥。”
“嗯,”陈与桓轻声答应,走过去把病床摇起来,喂他喝了几口温水,问:“有没有好一点?”
陈最一点点头,“好多了。”
“饿不饿?给你煮了小米粥。”
陈与桓支起小桌子,从保温桶里盛出一碗粥。
黏香的小米粥还冒着热气,陈最一用勺子搅了搅,对陈与桓扬起一个笑脸。
“好香啊,好久没吃过哥哥做的饭了。”
其实他的胃还是很难受,大概是药物的副作用,闻到小米粥的味道就一阵反酸水。
但是陈与桓为他煮了粥,他就好了伤疤忘了疼,把所有难受都抛在了脑后。
他想起大约十年前,陈与桓刚开始学做饭,帅气挺拔的少年窝在小小的厨房里,笨拙地剥蒜、削土豆,蒸米饭的时候总是控制不好水量,会做的菜也只限于土豆丝和番茄炒蛋。
从来没进过厨房的意气少年,就这样一点一点摸索,手指不知道被刀割破过多少次,后来真的练成了一手好厨艺。
陈最一比谁都清楚,哥哥全是为了他。
粥凉的差不多了,陈最一舀了一勺,刚要往嘴里送,恰巧碰上医生来查房,看到他手里的粥,差点气晕过去,对着陈与桓又是一顿骂。
“你有没有常识?没看见旁边写着禁食吗?病人现在只能输营养液,你是想再把他送进抢救室吗?”
陈与桓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昨晚陈最一在抢救室里的时候,他明明就在两条街之外盯梢,不过几公里的距离,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能为他做。
到头来,他给陈最一的,只有迟到的、自以为是的关心。
医生离开以后,陈与桓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把粥倒掉了。
陈最一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扯住他的袖子,说:“哥哥,你别生气,是我错了……”
陈与桓心中酸涩无比,他想,他的陈一一有什么错,怎么能轮到他反过来安慰自己。
他克制着情绪,给陈最一盖好被子,拉上床帘,“早点休息,你现在需要多睡觉。”
可是陈最一不敢睡。
和被动昏睡不同,他害怕闭上眼睛,医院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满眼空洞的白,这些是他最不愿回想起的噩梦,就连陈与桓的灼灼光芒也无法照耀到这片阴冷贫瘠的土地。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他说:“哥哥,可是我冷,这里真的好冷啊……”
病房里的温度偏低,陈最一还在发着低烧,感觉冷也是正常的,陈与桓不假思索道:“你等等,我找护士给你加床被子。”
看到哥哥要转身,陈最一一下子慌了,拉住他的小指,是万分恳切的姿态。
“不,不要,我不要被子,我要哥哥,哥哥陪我一起睡好不好,求求你。”
陈与桓顿了一下,把陈最一的手塞回被子里,“床太窄了。”
“不窄的,我很小,我可以缩起来,”陈最一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一块空位,继续说:“哥哥,陪我睡好不好?我真的好冷。”
“我陪你就不冷了吗?”
“嗯,只要哥哥在,我就什么都好了。”
陈最一的眼睛湿漉漉的,像雨天里找不到庇护的小花猫,怯生生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你能带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