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米米的眼前才出现原剧情。
原身姐姐生在一个殷实的小家庭,父母都是高学历的知识分子,两个人在大学里相识相知相爱,步入婚姻的殿堂。
结婚后没多久,潘云霈就生下原身姐姐。
原身姐姐从小就长得可爱,开始牙牙学语时更是机灵,总是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白明言和潘云霈都喜欢孩子,早在结婚之前就打算生两个小孩,因此在原身姐姐一岁的时候,她弟弟就出生了。
原身姐姐的弟弟白哲淳很调皮,但却特别听姐姐的话,姐弟俩一起长大,感情特别好。
每当看着这两个软乎乎的奶团子在家里欢快玩耍的时候,白明言与潘云霈的心中都有说不出的欢喜。
日子一天天过着,慢慢地,原身姐姐三岁半了,而淳淳恰好两岁半。
那一天,看似与往常没什么分别,潘云霈先送原身姐姐去绘画课,再和淳淳一起坐在外面等待。
只是她有些大意,没注意到原身姐姐发烧了。
原身姐姐是被绘画课老师送出来的,她烧得脸蛋红扑扑的,但却红着眼睛,不愿意跟妈妈回家。
“妈妈,我画的是花瓶中的小花,老师说这是母亲节礼物。可不可以让我画完再回家?”原身姐姐小声地说。
“要不你去给孩子买一瓶退烧药,喝了药休息半个小时再继续上课?”绘画老师说,“孩子画到一半,想坚持完成这幅作品。”
潘云霈知道女儿是真的喜欢画画,每次来上课之前都期待不已,这会儿直接回家,肯定会失望的。
反正是一对一的课程,不会传染到别的小朋友,既然老师这样提议,潘云霈就同意了。
见妈妈点头,原身姐姐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提不起精神,虽跟着老师回教室,却趴在桌子上,蔫蔫儿的。
她想,吃了药就好了。
潘云霈不想让女儿失望,转身就要去药店买退烧药。
那时外面下大雨,而淳淳不肯去,坐在机构里的积木桌前玩得专注。
“淳淳,你不可以乱跑,知道吗?”潘云霈说,“如果跑到外面去,坏人会把你抓走的。”
白哲淳答应了。
潘云霈一步三回头,最后快步跑出去。
只是潘云霈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淳淳不见了。
听见妈妈的声音,原身姐姐扬起脸,刚要伸手去拿药,却见潘云霈用力将退烧药砸在她面前。
“你弟弟不见了!是你,你非要留下来上课,害得弟弟不见了!”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母亲节礼物吗?我这辈子再也不过母亲节了!”
退烧药是用塑料瓶装的,这一摔,瓶子四分五裂,塑料碎片落了一地,橙黄色的药在地上缓缓流动着。
原身姐姐茫然地看着妈妈,好长时间之后才意识到,弟弟不见了。
机构调出监控,发现白哲淳不知是看见了什么,跑了出去。
可机构大门口并没有装监控,因此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潘云霈面色苍白,拽着原身姐姐就出去找儿子。
可她走遍了大街小巷,全然不见淳淳的踪影。
外边还下着雨,原身姐姐在她身后跟着,满心内疚,想哭却不敢哭。
当天晚上回家后,原身姐姐高烧不退。
医生说她原本烧得并不严重,但因为淋了雨,又担心害怕,这烧才退不下来。
白家乱成了一团,白明言将四位长辈都请过来,兵分两路,有的去找淳淳,有的去医院照顾原身姐姐。
原身姐姐感染肺炎,需要输液治疗,每当打针的时候,她都害怕得不得了,可想哭的时候,就会对上外婆严厉的眼神。
“你妈都被你害得好几宿没睡觉了,也不知道淳淳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你居然还好意思闹?”
原身姐姐不敢哭了,她怕给家里添麻烦。
过没多久,原身姐姐出院了,可淳淳还没有回家。
白明言和潘云霈用尽办法,始终没有淳淳的消息,他们虽还在寻找,可心里却知道,兴许自己永远都找不到孩子了。
之后,家中的气氛变了。
原身姐姐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她心中是自责的,因为妈妈说,如果不是她非要画画,弟弟就不会丢。
白明言还好,虽痛心,但并没有苛责原身姐姐,至于潘云霈,她对原身姐姐实行的是冷暴力政策。
她没有打,也没有骂,只是疏远了原身姐姐。
原身姐姐过去有多依恋妈妈,之后的数年,就有多害怕她。
可是,原身姐姐心底对母亲的爱从没有消失过。
因此她一直在努力。
她尝试着向妈妈靠近,又被推开,再靠近……
反复被拒绝之后,逐渐开始怀疑自己。
如果不是她,弟弟就不会失踪了。
要是她能够消失就好了。
后来,原身姐姐不说话了,她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甚至无数次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每一次都会被救回来。
每当她住院的时候,都能得到潘云霈的些许温情,可只要她的身体恢复,潘云霈的眼神,就会像刀子一样。
原身姐姐彻底失望了,她越来越安静,安静得像是家中的隐形人。
可是原身姐姐没有责怪过任何人,她只怨自己。
如果当初不是自己这么不懂事,他们的家,还会是幸福快乐的四口之家。
等到原身姐姐二十岁那一年,潘云霈去世了。
直到那时她才知道,潘云霈不仅和她过不去,也和自己过不去。
积郁成疾,潘云霈生了重病,起初她谁都没说,直到病情恶化,只剩下三个月的性命时,潘云霈才把自己的病情告知家人。
一家子人竭尽全力,想要医治好她,只可惜她自己的求生意志已经非常薄弱。
潘云霈走后,家里就只剩下原身姐姐和白明言了,父女俩相依为命,愈发冷清。
而这时,长大后的原身姐姐遇上原剧情中的男主。
原男主帅气阳光,照亮了原身姐姐黑暗的人生,但可惜,原身姐姐只是原剧情中的女配而已。
她注定只是原女主的陪衬。
原剧情的最后,原身姐姐被原男主拒绝,却不舍得放弃,性格愈发偏执。
只是谁都没法指责她。
因为大家都看得出来,原身姐姐对原男主的执着,就如儿时对待她自己的母亲一样,一再尝试,一再被拒绝,她早就习惯如此。
米米皱着眉头,看完这全部剧情。
“系统叔叔,原身姐姐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呢?”米米不解地问。
【系统叹气:小精灵有没有听过网络上很火的一句话?幸福的童年能够治愈一生,而不幸的童年,则要用一生来治愈。原身对家人的在意程度远比我们想象中更深,她自责、自我怀疑,一辈子活在痛苦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拉她一把。】
“米米会拉她一把。”米米认真地说。
这个世界的原身姐姐活得很艰难,但这样的艰难并不是物质条件上的,她承受的是心理上的折磨。
她爱弟弟,成天想着自己的弟弟在哪里,可能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提心吊胆。
她爱爸爸,看着爸爸因思念而紧锁眉头,却还要在她面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便心如刀绞。
并且,她还爱妈妈,她想不开,也放不下,心中总是惦记当年妈妈抱着自己、逗自己玩时温柔的模样。
就是这样的痛苦滋味,使得原本活泼可爱的原身姐姐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现在米米来了,她要帮原身姐姐把快乐找回来。
【系统说道:小精灵,你在这个世界的一言一行,将会在原身回来之后成为她自己的记忆。所以你的每一个决定,都能给她带来深远的影响,从现在开始,真正进入这个世界吧!】
米米回过神时,已经与潘云霈隔了好长的一段距离。
这时,潘云霈感觉到女儿没有跟上来,眉心微微蹙起。
她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米米。
不再催促,不再质问,只是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冷眼望着她。
这会儿弟弟已经失踪一年多了,原身也已经过了一年多被怨恨嫌弃的日子。
若是在平时,她一对上潘云霈这样的眼神,必然会小心翼翼地快步跑上来,即便摔倒,即便跟不上潘云霈的步伐,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可是现在米米来了。
米米不想委屈巴巴地跟在潘云霈身后。
她抿着唇,板着小脸蛋,沉默了好一会儿。
潘云霈再怨恨女儿都好,也不可能丢下她转身就走。
因为她怕了,怕再失去一个孩子。
于是,她就只好站在原地,冷着脸等待。
米米目不转睛地看着潘云霈,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满是好奇,像是在探索什么。
她想,系统叔叔提前让自己感知这个家庭曾经温馨美满的气氛,为的就是让她对原身姐姐的挣扎与痛苦感同身受。
米米可以理解原身姐姐的痛苦,但她并不挣扎。
因为小精灵看明白了,曾经妈妈爱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是真的,现在妈妈怪她,恨她害了弟弟也是真的。
可是,原身姐姐有什么错?
米米又有什么错呢?
这时,米米站在原地,静静地与潘云霈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如同对峙一般,潘云霈等着米米跟上自己的步伐,而米米则是等着她开口。
反正小精灵有很多时间,能慢慢和她耗着。
也不知道这样的对峙持续了多久,潘云霈终于没耐心了。
像平常一样的沉默与冷淡并没有让米米惊慌失措,相反,这孩子反而比她还要倔。
潘云霈只好走上前:“你走不走?”
“走不动。”米米仰着脸,毫不畏惧地看着她。
潘云霈的眉头拧了拧:“走不动,难道还要让我背着你,抱着你?”
“为什么不能呢?”米米看了一眼边上来来往往的孩子们,让家长抱着的不多,但偶尔会出现几个。
潘云霈被米米问得一时语塞。
片刻之后,潘云霈咬着牙,一个个字往外蹦:“你好意思吗?”
她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冷冷地指向米米。
她以为孩子会像之前一样愧疚地低下头,不再出声。
然而,今天孩子很奇怪,不按常理出牌。
米米点点头,默认了她的话。
好意思,特别好意思。
仿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潘云霈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她不再出声,转头走到马路边,抬手拦了一辆车。
出租车靠边停下,潘云霈打开后座的车门,让米米自己上车。
小团子爬上出租车后座,小屁股还没坐稳,忽地听见“砰”一声响。
车门被关上,潘云霈坐到副驾驶去了。
出租车行驶三分钟,停在家门口。
米米可算是明白了。
这么短的距离,妈妈宁愿打车,也不愿意抱抱她,宁愿坐在副驾驶,也不愿意和她挨在一起。
她不过是刚来的任务者,就已经感觉妈妈的所作所为挺伤她自尊的,原身姐姐在的时候,看见妈妈这么嫌弃自己,该有多难过啊?
米米皱起眉头,小脸沉了下来,满脸写着不爽。
既然如此,她也不客气了!
米米下车,跟在潘云霈身后,进了屋。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她稍稍愣了一下。
客厅装扮得很漂亮,墙面上贴着气球和彩带,写着七个字——祝米米生日快乐。
茶几上摆着一些玩具,是小女孩喜欢的毛绒娃娃和迪士尼公主的小玩偶。
视线慢慢移开,落在厨房旁边的餐桌上。
餐桌上摆着一个奶油草莓蛋糕,蛋糕旁边还放着生日帽。
原来今天是原身姐姐的生日。
系统继续输送原剧情。
【原身生日那天,家人们都来了,白明言与潘云霈,以及原身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出现在家里,想要陪她度过这美好的一天。其实他们也是努力过的,只是丢失弟弟的阴霾一直笼罩在他们心底,使得他们的笑容都很难真心。最后,潘云霈实在不想强颜欢笑,她不再粉饰太平,失态地结束了这场生日宴。而从此之后的每一年,原身再也不愿庆祝生日。】
米米叹了一口气。
亏她刚才看见这生日蛋糕和礼物还小小的开心了一会儿,没劲。
“这么惊讶干什么?”潘云霈冷淡道,“这不是你盼了很久的生日吗?别跟我说你忘了。”
“妈妈。”米米一开口,声音软糯。
“干什么?”潘云霈愣了愣,不自然地回应,如果没记错的话,自从淳淳出事以来,女儿平时不敢接近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奶声奶气地喊过她了。
“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教了我们一个成语。”
“我不想知道。”
“这个成语是——阴阳怪气。”
潘云霈被女儿说的话噎了一下。
这孩子是在反抗吗?
米米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听,说完就转身去茶几前检查自己的礼物了。
如果在这个世界没有人爱她,那么首先,小精灵要爱自己。
给自己添堵的事,她才不要做。
米米借着原身的记忆去儿童房找了小剪刀,剪开礼物的包装盒。
包装盒里的玩具样式精美,她很喜欢。
只是不由地,她的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弟弟也在就好了。
他们可以一起玩玩具。
虽然很多男孩子不喜欢玩给洋娃娃梳辫子的游戏,可弟弟是她的跟屁虫啊。
小跟屁虫一定很想和姐姐一起玩的。
想到这里,米米垂下眼帘。
虽然只是在记忆中与弟弟短暂相处了一段时间,可米米很喜欢他。
知道他失踪,她又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外面突然传来了门铃声。
潘云霈走去开门。
是白明言特地去接了孩子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
他们一进屋,脸上就露出了喜气洋洋的笑容。
“米米,这些都是爸爸给你布置的,喜欢吗?”白明言笑着问。
米米点点头,将玩具放下来:“谢谢爸爸。”
在原剧情中,爸爸是理智的。
他虽然思念儿子,但不会跟女儿过不去,甚至还会在潘云霈对原身姐姐冷嘲热讽时站出来,帮原身姐姐说话。
“爸妈来了,那吃饭吧。”潘云霈实在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请钟点工阿姨帮忙开饭。
一桌子好菜,全都是米米爱吃的。
一家人难得热闹了一回,说说笑笑,东聊一句,西扯一句。
“明言、云霈,你们俩最近都累瘦了,多吃一点。”白母起身给儿子儿媳夹菜。
潘云霈点点头,用筷子扒拉起一粒饭,嘴角带着勉强的笑容。
白明言见她不愿意说话,便笑道:“我们哪是累瘦的,是想减肥呢。现在的年轻人都想要瘦一点,瘦了才好看。”
四位老人笑起来。
“三十好几的人了,还非要说自己是年轻人。”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得把身体给照顾好……”
潘云霈心不在焉地听他们说的话,眼神不自觉游离。
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这个场合如此欢乐,仿佛没有任何一个人还记得淳淳。
“今天是米米的生日,爷爷奶奶祝宝贝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外公外婆祝米米能够快快长大,要乖乖的,不可以惹爸爸妈妈生气。”
白明言笑着,给米米的杯子里倒了牛奶。
米米端起牛奶杯“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谢谢!”
白明言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爸爸希望你以后睡觉不要再踢被子了,每天睡觉露出小肚子,感冒了怎么办?”
米米弯起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最后,大家都将目光落在潘云霈的脸上。
他们都等待着她的祝福。
潘云霈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
杯子里有啤酒,白明言说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大家小酌几杯。
刚才她已经喝了好几杯啤酒了,但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潘云霈咬着唇,半晌之后,她说道:“我希望淳淳可以平平安安的,不管他在哪里,都能健康快乐地长大。虽然爸爸妈妈没办法陪伴他了,但如果他能被送到一户好人家,用心照顾他,我也知足了。”
这话音落下,所有人鸦雀无声。
白明言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尴尬地说道:“你看看,我们说好的,今天不提这件事。”说着,他将生日蛋糕端到米米面前,“米米许愿吧。”
米米看看双目通红的妈妈,又看看一脸沉默的老人家们。
半晌之后,她默默地收回视线,双手合十,准备许愿。
可不想,这时,潘云霈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许什么愿?”
米米的小手被猛地一把攥住,疼得不得了,挣扎着要收回来。
可潘云霈却瞪着通红的眼睛,冷笑着:“我问你要许什么愿?”
白明言连忙过来拦着,几位老人也都站了起来。
看着米米被吓到的神情,潘云霈又说道:“许愿让弟弟早点回家吗?我想不通,明明是你丢掉了弟弟,为什么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弟弟都不在,你为什么好意思过生日?”
潘云霈每说出一个字,都咬牙切齿,酒精的作用,使得一向漠然的她变得失态,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许愿!许愿啊!祝弟弟早日回家!”潘云霈克制着自己,低声吼道,“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念弟弟?你是不是巴不得没有他才好?”
“云霈!不要再说了!”白明言厉声呵斥,将她的胳膊拽过来。
白母也站起来:“这是越说越离谱了,孩子还这么小,她懂什么呢?”
潘云霈撇过脸,逼视着他们:“你们只知道米米,但有没有想过淳淳?谁都不管淳淳的死活,只有我一个人在找!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用尽心思照顾了好几年的孩子,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们不难受,我难受!”
潘云霈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她平时好强,若不是不胜酒力,恐怕此时情绪也不会失控。
一大家子人之前几乎很少见她落泪,这下手忙脚乱地哄着她,气氛越来越僵。
潘云霈低下头,用手抹了抹眼泪。
这时,米米突然开口了:“我很想念弟弟。”
她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
就像是一阵微弱的风,若是不留神,这阵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潘云霈冷着脸,用力地抽了一张纸巾,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米米又说:“妈妈是不是更希望丢的是米米,而不是弟弟?”
“怎么会?”白明言忙说道,“米米怎么能这样想?你和弟弟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不管是谁出事,我们都会很伤心的。”
“可是伤心,就可以怪我吗?”米米认真地问,“我当时只是一个三岁半的小孩,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得看着弟弟吗?”
潘云霈愣了愣,双手放在餐桌上,紧紧交握在一起。
“如果不是你非要留下来学画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潘云霈咬着唇,直到唇角几乎咬出血,才说道。
“我想留下来学画画,妈妈同意了,去给我买药。买药的时候,弟弟丢了,妈妈很恨我,再也不要原谅我。”米米仰着小脸,小声道,“可是我不知道留下来学画画会失去弟弟,就像妈妈不知道出门买药会丢了弟弟一样。”
“别说了,米米不要再说了。”潘母见潘云霈的手都开始颤抖,忙打断米米的话。
可是米米没有听话。
她又说道:“为什么一定要怪我呢?丢了弟弟,我也很难过,每一天都很难过。”
这是原身姐姐真正的心声。
即便失去弟弟时候,她还很小,但是父母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都在一遍又一遍提醒着她,她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罪魁祸首。
可是,米米好想告诉原身姐姐,她没有错。
“大人生下孩子,是要对孩子负责的。我是姐姐,但三岁的姐姐怎么保护两岁的弟弟?”米米不解地问。
潘云霈气愤地抬起头,直直地瞪着米米。
白明言若有所思:“是啊,当时监控拍到淳淳是被机构外的什么东西吸引,才会跑了出去。如果对方真是拿着糖果或者玩具的人贩子,就算米米在淳淳身边,也没办法保护他。说不定两个孩子会一并被带走,这样的话,我们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潘云霈立马反驳:“不,那时候她三岁多了,什么都会说,已经不小了。如果她在淳淳身边,可以大声呼救,寻求前台老师的帮助!”
米米下意识问道:“那妈妈去买药之前为什么不把弟弟带进教室里,请我的绘画老师看着他,或者托机构前台的老师照顾呢?”
潘云霈僵住了。
这些问题,从没有人敢问潘云霈。
因为当时白哲淳失踪,她几乎崩溃,之后大家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便刻意不再提起。
直到现在,他们才忽然意识到,其实孩子并没有错。
是潘云霈自己承受不住打击,才将责任推到米米身上。
“你现在是在怪我吗?”潘云霈不敢置信地看着米米。
米米说,“我觉得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一家人不该互相责怪。我们应该想办法,找到弟弟。”
潘云霈握了握拳,手心攥得紧紧的。
她无数次想要开口,又无数次闭上嘴巴。
最后,她“腾”一声站起来:“没有办法,连警方都没办法找到淳淳,我们有什么办法?”
丢下这句话,潘云霈转身就回了房间。
“砰”一声,房门被紧紧关上了。
气氛是僵硬的。
潘云霈这一闹,让大家想起淳淳,心中都不是个滋味。
米米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草莓蛋糕。
“爸爸,可以给米米切一块蛋糕吗?”
白明言回过神。
米米是无辜的,孩子这些年已经够难受的了,今天是她的生日,不能再让她掉眼泪。
他立马给米米切了一块蛋糕。
米米双手接过蛋糕,用小叉子轻轻挖了一大口奶油,放进口中。
浓郁的奶油香,让不太美好的心情逐渐阴转多云。
其实米米这会儿并不是很馋,她只是想要帮原身姐姐尝一尝这块奶油蛋糕。
因为在原剧情中,原身姐姐直到五岁生日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尝到梦想中的生日蛋糕。
但她不敢提要求,更不敢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蛋糕慢慢融化。
第二天,蛋糕因没有被放进冰箱保存而彻底坏掉,之后钟点工阿姨将它丢进垃圾桶。
从那之后,原身姐姐再也不愿意吃蛋糕了。
现在,米米帮她细细品尝蛋糕的滋味。
小精灵相信,原身姐姐一定可以感受到。
“爸爸,这是弟弟最喜欢吃的草莓。”米米将奶油蛋糕上的草莓拿下来,放在桌上,“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给弟弟买草莓吃。”
白明言有片刻的愣神。
他的唇角僵了僵,随即勉强地笑道:“米米快吃吧。”
可米米摇摇头。
“爸爸,我们会找到弟弟的。”
白明言本来在给几位老人切蛋糕,听见米米的话,他的手顿了顿,缓缓放下来。
一年多了,他们想了好多办法,有任何风声都要追查到底,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希望。
可每次到了最后,总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慢慢地,白明言和潘云霈意识到希望渺茫。
其实他们已经认命了。
可现在,米米却用坚定的语气说,他们会找到弟弟。
“一定会的,我觉得弟弟正在一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接他回家。”米米说。
白明言看着米米,眼中逐渐点燃了一丝希冀。
人们都说手足连心,米米和淳淳的感情这么好,说不定她的预感不假。
也许他们真的能找到淳淳。
而此时的卧室里,潘云霈坐在床角,身体蜷缩起来,眼神空洞。
她知道,其实丢了孩子,错在她。
如果不是她当时莽莽撞撞,没有考虑这么多,淳淳就不会被人拐走。
她一直不愿回想,可刚才,米米戳穿了一切。
潘云霈掩面,无声啜泣。
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只是太惦记淳淳啊……
……
夜深了,此时蒲桃村很热闹。
所有人都围在朱家门口,看着朱家闹出的一场好戏。
“我让你给弟弟洗尿片,现在弟弟的大腿和屁股上都有紫色的淤青,你怎么解释?”孙长兴冷眼瞪着大儿子,恶狠狠地说。
孩子瑟缩着,不敢出声,只是一个劲摇头。
孙长兴就像是揪起小鸡子一样,一把抓住他的后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提起来:“弟弟还这么小,皮肤嫩,你这么掐他,他会疼的。你这孩子天生就是个坏种,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小男孩的衣襟被提起来,卡住喉咙,顿时咳起来。
他的皮肤白,咳了许久,连小脸蛋都涨红了,可孙长兴却一点都不手软,仍旧板着一张脸,非常生气。
起先一直不出声的蒋莹开口了:“长兴,孩子应该不是故意的,放他下来吧。”
蒋莹是孙长兴的媳妇,平时柔声细语,性格温温吞吞的,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
这会儿听她软声劝说,孙长兴的气消了一些,将小男孩丢到地上:“以后再敢接近弟弟,小心我打死你!”
粉雕玉琢的小孩,穿的却是脏兮兮的衣服,脸上本来就已经磕了不少灰,现在又被一把丢到地上,整个人看起来更脏了。
他很疼,嘴角往下弯了弯,想哭,却又不敢哭,只是悄悄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又轻轻摸摸膝盖,站了起来。
他站在蒋莹的身后,眼巴巴地看着她,满眼都是恐惧。
蒋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进去玩吧。”
男孩想要回屋,经过孙长兴的身边时,小脚丫往后退了退,鼓足勇气跑回去。
回到屋子里,他经过孙家老太太的身边。
老太太斜睨了他一眼,高颧骨挡住了一大半眼神。
小男孩像做错事一般低下头,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
不能去老太太身边,更不能接近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好像不管去哪里,都难逃打骂。
最后,他只能去厨房门口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
孩子小小的身子蜷缩着,脸蛋埋进膝盖里。
他没有打弟弟,不——那不是他的弟弟。
淳淳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姐姐。
可时间久远,记忆都模糊了,他甚至快不记得姐姐的模样。
不知不觉之间,小男孩的眼圈红了,一滴滴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淳淳哭了好久好久,慢慢地,困意来袭。
他坐在墙角,竟就这样静悄悄地睡着了。
孙家屋子里很安静。
而屋外,村民们躲在凉亭下,议论纷纷。
“这个长兴对孩子太刻薄了,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他倒好,每天打得人家在屋里哭。”
“所以说,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不心疼!他和他媳妇结婚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孩子,一年多以前有人带着这小男孩来村口,说孩子长得好,又才两岁多,不记事……当时长兴也是花了大价钱的,可后来他自己媳妇有了,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你们说,这孩子真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打那小的了?我看这孩子平时很听话,心地也好,不至于啊!但说来也奇怪,家里就只有孩子的爸妈和奶奶,除了这孩子,还能是谁打的?他们总不至于打自己亲生的娃吧!”
议论纷纷。
这些声音顺着风,悄然地飘进蒋莹的耳中。
她垂下眼帘,做了个深呼吸,到底没有出声,进了屋。
……
起风了。
冷风吹动着窗帘,发出声响。
第一次来到新环境,还没有完全适应,米米有点害怕,打开台灯,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枕头下面,躲了起来。
却不想,忽然之间,她在枕头下找到一张相片。
那是淳淳的单寸照片,相片上小男孩的眼睛弯弯的,憨态可掬,仿佛随时会开口喊她一声“姐姐”。
米米抿起唇,心中有深深的怅然。
她在心底悄悄问:“系统叔叔,你知道我弟弟在哪里吗?”
【系统迅速翻查资料:小精灵,原剧情并没有在后续交代白哲淳的下落。但找到弟弟是原身的心愿,我一定会尽力调查,我们尽量不让原身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