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偶尔有车子开过,轰轰的声音过后,四周又恢复死一般的寂静,我抬头望望天空,今晚没有月色,也没有星星,和我的心情一样,黑沉沉的。靠着树干,环抱住自己,悲凉的感觉袭上心头,放眼望去,感觉荒凉的世界只剩下自己,眼泪默默地流下来,像是要狠狠发泄心中的疼痛。
关沙,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而改变什么吗?还是我的要求太多?这两个问题困扰着我,想了又想,最终不得不承认,对于关沙,我的要求是太多了吧,他是属于金三角的男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己的王国呢?张静姝,其实你很早就明白了这点,并且接受了这点不是吗?今天只不过是发泄一下,枉然挣扎而已吧。
沉寂中马路对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我的心一惊,这么晚了还有行人,不会是什么地痞流氓吧。就着昏暗的路灯看过去,害怕恐惧的心顿时安定下来,眼泪却流的更凶了,我明白了,自己在这呆坐了这么久,似乎就是在盼望他能来找我。看着几个人中他四处查看慌乱的身影,夹杂着小声急切的呼喊:“阿静!阿静。”看,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无时不刻不在提防着对手,连大声呼喊我一句都不敢,看他这样,刹那间,我的心就软了下来,他还是很紧张我的,想要保护我,所以才把我藏在屋里。
我坐在树底下一声不发,心里想着:要是关沙能在五秒之内找到我,就原谅他吧。
躲在树叶的阴影里,眼睛看着对面的关沙,刚开始数数,他已经从马路对面看了过来,下一刻,已经裹挟着一阵凉风冲到了我的面前,蹲在我面前。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中有熟悉的温暖的手掌在替我拭去泪水,我扭过头去,不想面对他。
“静,对不起。”
“你答应我的事,怎么能反悔呢?”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被我扔掉的戒指,戴在我手上。
“我们回家吧。”关沙抱起我,我蜷缩在他怀里,一言不发,心里有些气馁和酸涩,自己终究是逃不出关沙的五指山,由我引发的激烈吵架就这样悄然收场。
回到家里,直到我洗了澡,裹在了被子里,关沙才把似乎压抑了很久的怒气发作出来,抱着我恶狠狠地说:“你这个磨人的女人,以后和我吵架可以,再离家出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突然变故
吵架归吵架,日子仍要继续。如今那些警察对他的监视越来越放松,有时甚至就让他自由活动。看关沙那一派逍遥的劲儿,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是他被监视,现在倒是我失去了自由,每天都呆在家里,哎!和金屋藏娇没什么两样,我现在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关沙强烈的保护欲。不过关沙最近也很少出去,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陪我,偶尔也去看看关蒙。
这天晚上晚上睡觉时,关沙突然说明天要给我个惊喜。惊喜?我看着关沙很有兴致的笑脸,好奇心大发,追着问他到底是什么惊喜,费尽了口舌,连哄带吓,可他就是不说,让我很是气馁。
第二天清晨关沙说要和我一起去大金塔拜佛,我有点意外地看着他:今天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要和我一起出去了?不怕被他的敌人发现?关沙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故作神秘地冲我笑笑,递给我一把手枪要我带上,我隐隐约约有点明白,莫非今天他是要准备动身了?
几个便衣警察对关沙去大金塔似乎并不讶异,只是和往常一样有两个人在后面跟着。看他们监视越来越懒散,对关沙却越来越恭敬的神情,我真是佩服关沙笼络人心的手腕。
我们一行四人往大金塔的方向走去,太阳还没有出来,早晨清新的凉风迎面吹来,令人心旷神怡。我有点期待地看了关沙一眼,到底是不是我料想的那样呢?气氛有点怪异,心里不免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手心渗出了微微的汗意,正在这时,关沙的大手伸过来握了一下我的手,他的手宽厚有力,像是传递了一股力量,顿然使我安心。抬起头,对上他安抚的眼神,我微微一笑,表示会意。
半路上,一个警察突然捂着肚子说要上厕所,示意我们先走,说马上就跟上来。剩下的一个警察继续跟着我们朝前走去,快要到大金塔的时候,这个警察说口渴了要去喝杯冰水,然后就走开了。我有点愕然,他们也太不尽职了吧,就这样监视的啊,也太没挑战性了吧。关沙和我对视一笑,带着我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子,迅速地朝前走去。跑出巷子,就看见马路边停了一辆汽车,坤鹏和另一个随从正在焦急地张望,我有点埋怨地看了关沙一样,果然是这样,他早就安排好了,也不提前告诉我,害我白紧张一场,以为至少也会有点点暴力血腥,没想到就这么逃脱了,简直就是放我们走嘛,不知道他给了多少钱给那些警察呢。
像是感觉到了我的埋怨,关沙牵着我的手,抑制不住高兴,说:“静,这个惊喜你还满意吗?”
我瞟了他一眼,看他高兴的样子,故意沉着脸说:“这算设么惊喜啊,我都猜到了。”
“走!我们这就回山里去。”
关沙拉着我从容不迫地上了汽车,车门一关,汽车立刻朝前疾驶,绝尘而去,不多时,仰光城就抛在了身后,汽车在公路上平稳地开着,朝着远方那片无限广阔的大山挺进。
我和关沙坐在后排,车子开动带起凉爽的风,吹来脸颊上说不出的惬意,看着两旁迅速倒退的景物,我真有点从鸟笼中飞出来的感觉,心情也变得雀跃,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欢欣的笑容,恨不得把头伸出车窗大喊几句。转头看看关沙,他也是一脸兴奋,相比较之下,他应该比我更期待回去吧。
关沙接过前头坤鹏递过来的一包东西,对我说:“吃点东西吧。要坐一天的车呢。”
我打开一看,竟然是我喜欢吃的汤捞饭,我诧异地问坤鹏:“这么早,哪来的汤捞饭?”
“我阿妈做的。”
阿梅真是了解我,想起她,我不由得担忧地问关沙:“阿梅和关蒙怎么办?”
关沙笑着说:“放心吧,他们在另一辆车上,和我们一样,也要回去。”
“真的!太好了。”本来我还担心他们留在仰光会不会有危险,看关沙安排得这么周密,心里顿时了无牵挂,一心想着和她们重聚,回山里去。尽管在仰光住着精致的别墅,但终究不如在山里自在,因为关沙,所以我也一样,认为只有那片大山才是我们广阔自由的天地。
回到久别的大山,关沙似乎有点激动,表情又有点凝重。我知道,经过这次政府军的围剿,原来浩浩荡荡几千人的武装势力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千人,战战兢兢守着仅有的一两个加工厂。关沙在仰光的这大半年,陈清泉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营救关沙的事情上,到处斡旋,后来关沙获释了,他也只是着力于生意方面,毕竟要“养家糊口”,在士兵的扩充方面并没有太多的财力和精力。这样的局面,怎能不让关沙忧心忡忡。
关沙的回来,在整个集团里,无疑像是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从大小头目,普通士兵再到妇孺家属,一扫低迷的士气,变得生龙活虎,野心勃勃起来,都说在司令的带领下一定再会过上好日子的。那一张张激动的面孔,无不写满对关沙的崇拜以及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想起那天和关沙吵架时他说的话,不贩毒士兵吃什么?村民吃什么?看着这些人殷切的期待之情,要停下走在贩毒道路上的脚步,似乎真的很难。
不过,“重建”的大事情是不需要我来操心的,对于我来说,能和关沙一起,这样自由自在地生活着,比什么都强。身边还有关蒙和阿梅,还有那么多熟悉的人,我终于也融入到了这个集团的生活中来。如同一个普通的女人,关沙就是我的男人,白天他在忙,可是他会尽量回来和我一起吃饭,晚上回来,他会跟我讲讲集团里的一些事情,我们相拥而眠。比起繁华的仰光城,身处大山的怀抱,这种安全感和放松感是前者不能比拟的。
关沙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就跟我说,他没料到这里的情况这么糟糕,短时间内不能给我豪华的婚礼,不能让我穿漂亮的婚纱,不能兑现他的诺言。等以后情况好转了,带我去泰国,我们在那里举行婚礼。
我有一丝感动,没想到我当时就说说而已,他却为不能立刻兑现而耿耿于怀。我举起手上的戒指笑着说:“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了啊,你送我戒指,我已经很满足了。”
然而,贩毒就是贩毒,永远也不可能妄想过上太平安乐的日子。缅政府很快就知道了关沙私自出逃的事,本来释放关沙就是在苏联的施压下不得已的行为,像是吃了个大憋,这下关沙又不好好在仰光呆着,政府更是恼火,立即派出了军队追击围剿。
关沙旗下的士兵本来就所剩不多,军火也明显不足,加上这次政府似乎是恼羞成怒,派来的军队人数众多,关沙迎战不胜,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带着士兵一路往南退去,大家又过上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不过这次,我的心情却并不凄凉,因为有关沙在身边,我知道任何时候,他都会把我保护得很好,有他在身边,我也会精神抖擞,就算是逃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天,我带着关蒙正在木棚里教他数学,这孩子,从小就跟着大人们四处逃命,教育可不能耽搁,能教他就尽量教点。突然,关沙像旋风般冲了进来,拉起我和关蒙就往外走,一看这神情我立刻就知道,肯定是穷追不舍的政府军又来了,我顿时警惕起来,拔出腰间的手枪跟着关沙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