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这般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然而猊烈却依旧还是感受到了他像是窒息一般的颤抖。
猊烈心下一怜,只恨不能将他揉碎在怀里。
外头风声呼啸,然而栈台后却是一方宁静的小天地,许久了,黏连的唇瓣才分开了来。
李元悯紧紧闭着眼睛,双颊染上了潮红,连耳尖都是通红的。
猊烈忍得辛苦,粗喘着,紧紧将他搂在了怀里。
“京里的一切都安排妥当,断然不会让你出事,放心去。”
李元悯依旧没有睁眼,只点了点头。
猊烈见他那副样子,唇角含笑,不由将身子贴近了他,“痴子,闭着眼睛作甚么,害羞了?”
李元悯抿起唇不语,猊烈笑了笑。
“好娇娇,快快养好身子,”他附在他耳畔,低声暧昧道:“下次再见,让爷好好在榻上治一治你这害羞的毛病。”
当即舔了一口他的耳垂,含住放在齿间轻轻一压。
李元悯微微瑟缩,只揽住了他的腰,将脑袋埋进他的胸口。
猊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心间没有再充实的时候。
出发的时辰已到。
广安王府的队伍上路了,猊烈骑着马远远地停驻在原地看着,却见一个人影背离着车队的方向驾马奔来。
他微微皱眉,很快便认出了倪英来。
片刻功夫,倪英连人带马停在他面前,面上红扑扑的,不知是风吹得还是什么,她看了一眼猊烈,抿了抿嘴,从怀里掏出一对护膝来。
“鄞州气候严寒,这个给你。”
倪英往他怀里一塞,像是匆忙一般,回头走了。
猊烈忙叫住了她,轻咳了声,向她走了过去,见她利落挺拔的姿态,心下慰藉,很想摸一摸她的头发,可最终还是没有抬起手来,只温声道:“在京里,一切小心。”
倪英点了点头。
兄妹二人相对无言,还是倪英咬了咬唇,抬起头来,“我会替阿兄好好保护殿下。”
猊烈一愣,当即唇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低眸看着她,轻轻地道了一声“好。”
倪英很久没有见他如此笑过了,此刻看见那点瞬间即逝的欣慰笑意,心里一酸,生怕自己当下忍不住落泪,只翻身上马,朝他挥了挥手,“阿兄,我走了。”
猊烈应了一声。
倪英前行几步,往回看了一眼,当即决然似得扭过头去,叱了一声,重重蹬了一下马镫,骏马疾驰,身后踏起一阵烟尘,向前方的队伍奔去了。
猊烈站在原地良久,心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那一行人的影子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才翻身上马,回归大营去了。
远处,狂风骤起,卷起了一地的黄沙,车队跋涉其间,颇有几分苍凉。
李元悯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他头靠在了车窗上,半晌,长长吐了一口气,垂下头来,双手无力地盖住了脸,分明有一颗泪珠从下巴滴落下来。
一种夹杂着自厌及愧疚的复杂情绪淹没了他。
因为他无比清晰地断定自己曾有一刻有过的放弃念头——他甚至想破罐子破摔一般依附那个男人,并沉浸在那个男人给他温柔的幻觉里面,假装他的阿烈还在,什么也不争,便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原来,他的骨子里还是有着那个傀儡的影子,软弱到连他的阿烈都舍得放弃。
可他怎么舍得,怎会舍得!
这个世上,只有他能记得那个十八岁的阿烈了,如果连他都放弃找寻他了,那么,他心爱的阿烈,便永远在这个世上消失了。
李元悯心碎如斯,将怀里的那块虎头玉佩拿了出来,置在唇边,咬着唇,死死闭上了眼睛。
“阿烈……等我……”
他双手紧紧握住那块温润的玉,骨节发白,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其上,莹莹生光。
二月初十,广安王一行人低调抵达京城。
与其他藩王入京不同,广安王一行自是无人来接风洗尘,且旁的藩王在京中自有御赐府邸,这本是藩王应有的规制,然而不知是内务府疏忽还是明德帝的授意,在京中,李元悯并无落脚的府邸。
好在李元悯早有准备,派人提前入京包下了一座规模中等的客栈,当作临时下榻的地方。
当晚,他便叫来了钱叔问询:“再过一个月,本王……可会显怀?”
钱叔道:“殿下安心,胎儿长到三月,虽肚腹会微微凸显,然而并不明显,何况这冬日里衣裳穿得多,若不注意,自没有人怀疑。”
李元悯安心下来,当下便拟了两道请安的折子分别往宫里及太子府邸上递送。
他自不想这般上赶着,然而他已经抵京,若不装个模样出来,恐叫有心人捉住小辫,借题发挥。
如今京城虽看似风平浪静,但内里早已是波诡云谲,明面上太子李元乾已是掌控住了京城的局势,可镇北候府又岂是吃素的。越是这样波涛暗涌的时候,他越要谨小慎微,不能行差踏错。
请安的折子送出去两日皆无回音,李元悯却是大大松了口气,宫中如无回音,那便代表着明德帝根本不想见他这个儿子,这回下旨,想是他已病入膏肓,内务府秉持太子的旨意,命各地藩王例行入京,避免政权交接、藩王生乱罢了。
而李元乾没有理会他的请安折子,自是因在他眼中,根本不屑他这个所谓的三殿下,恐是觉得他叫声“皇兄”也够不上资格,否者,他怎会默许猊烈染指他。
李元悯揉了揉眉头,心间冷笑,却也安心不少。
在客栈待了两日,便有内务府统一的旨意出来,明日所有抵京的藩王皆要入宫前往天坛,参加太子主持的召天祈福仪式。
倪英按李元悯的意思给他挑了件最为朴素的藩王服制,特地挑大了来,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显得体态几分不足之感。
正收拾着,一个吊梢眉的公公进了来,正是昨日宣旨的太侍,他微微一鞠,神态却是颇不以为然:“三殿下可是收拾妥当,这召天仪式辰时便要开始,可莫要迟了,累着奴才挨罚。”
李元悯笑了笑,道:“本王已妥,这便出发,定不让公公遭受不公。”
他缓步上前,从袖中里摸出一袋银子,笑着递给了那太侍,“这一路劳烦公公了。”
太侍暗自掂了掂那重量,心下满意,面上便有了些笑容,言语也客气许多:“那杂家便在楼下候着了。”
“好。”李元悯亲自给他送出了门。
倪英已经打扮成了个贴身侍卫的模样,她看着陪着笑脸的李元悯,心间酸涩难忍。
阖上门,李元悯回过头来,他何其了解倪英,即便是那般若无其事的模样,也知道她心中想什么,只颇为轻松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装个样子罢了。”
倪英默默为他披上了大氅,李元悯拍了拍她的手,郑重道:“阿英,你务必记住,这京城,我们得罪不起任何一个人了,懂了么。”
以他在宫中的处境,连个小小太侍都可能绊他一个大跟头,这个道理,从他记事起便知晓。
倪英咬了咬牙,低低应了。
他微微一哂,双手揣在袖中:“好了,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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