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是家长的要求。”
廖大夫点头道:“本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文怡的家长也把这个伤痛给埋了,当时都以为是任怡自己犯蠢,结果有一天,文怡的妈妈收拾任怡的遗物,发现了一本日记,日记上记载了文怡跟你的所有言行,这才明白,文怡的死,跟你有很大关系。”
任琪动了动嘴唇,似乎要解释,却什么也没说。
“但是问题就在于,文怡死得再冤枉,法律上你是没有罪的,不是吗?你只是唆使她用错了办法,并没有直接让她自杀,所以连怂恿罪都判不成,何况你当时也才十六岁,属于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范围,说来说去,从法律角度,是无法惩罚你的,哪怕有了那个日记做证明。”
任琪听到这里,不由苦笑:“但是文怡妈妈不甘心,是吗?”
“怎么能甘心呢?’廖大夫扶了扶眼镜,看着那摄像头里的自己,脸上浮出几分悲悯来:“你想啊,她好好的闺女忽然被你挑唆没了,你呢,上了名牌大学,有了好工作,做了白领高管,一起顺风如意,而且最可怕的是,文怡家长调查你的时候,发现你压根忘记了文怡的存在,也就说,文怡从你的记忆里被删除了,你可以毫无愧疚地活下去了。”
“然后……”任琪吐出两个字。
“然后,就有了现在的一切,家长用自己一生的积蓄请我们来做这个心理游戏,目的就是唤起你的记忆,让你想起从前的一切,当然,这样远远不够,因为纵然唤起了记忆,你说不定回头也会忘记,所以家长做了个大胆的建议,就是直播,直播你的一切,直播你的所有心理路程,这样纵然你回归了,直播会留下证据,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证据。”
“哦。”
任琪此时忽然变得坦然了,盯着廖大夫后面的人:“你们若是要唤起我记忆,直接催眠我唤起就是了,何必费那个事还设置了个家庭环境,还弄了个我为了驱邪杀死任怡的桥段?装神弄鬼的多没意思!”
“因为我们先前唤起你的记忆失败了啊。”
廖大夫叹了口气:“开始我们催眠过你,希望找到你失去的记忆空白,可是你太顽强了,压根就想不起来了,所以没办法,我们只好根据你的心理动机,设置了这么个心理现场。”
“心理现场?”任琪眨了眨眼,嘴角露出一丝鄙夷来。
说什么为了家长留证据才直播,其实不过是盈利嘛!用这种法子肯定会吸引人看的,他们不是一个什么心理组织吗?现在开始广告时间了,嘿。
不过她依然会配合地问下去的:“我有什么心理动机?”
“被剥夺感=掩盖性攻击模式。”廖大夫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任琪,又抬头盯着那摄像头:“正因为这种攻击居然掩盖性,才让你逃过了良心和法律的惩罚,无形之恶,最为恶。”
“不太懂。”任琪知道他正在看摄像头,似乎唯恐自己挡着了摄像机,还把头向旁边歪了歪:“大夫您能解释一下吗?”
廖大夫似乎早有准备,飞快地道:“用通俗的话说,比如你跟文怡一起喜欢上了庞明,文怡的情况远不如你,但是文怡却得到了庞明,这对你来说就是被剥夺,庞明就像你和任怡一起的玩具,当这个玩具归闺蜜所有的时候,你感觉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走了,便会产生愤怒和怨恨,进而采取隐蔽的攻击性行为。”
说到这里,廖大夫犀利的眸光盯着任琪,一字一句道:“在先前那个桥段里,你说是误杀妹妹,真的是误杀吗?其实不是误杀,而是下意识里隐蔽攻击!”
尽管有心理准备,任琪听到这话,还是身子微震。
“当你认为属于你的东西被夺走的时候,你就会下意识的攻击,而这个攻击方式不是直接辱骂杀害,而是被巧妙掩盖起来的。”
“比如在现实里,你怂恿文怡拴住庞明的策略,表面上是帮助文怡,其实是要害死文怡,这说明当你攻击的时候,你会让自己处在特别安全的位置上,不会被人发现你是攻击者,然后你自己也可以把这个罪行忘掉。”
“比如在我们设计的心理现场中,妹妹任怡抢了你的男朋友,你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怨恨,却一直强调妹妹身上有鬼,借着这个接口,你把妹子绑起来……”
“我是因为王道士这么说才……”任琪本来打算不想辩驳的,可是廖大夫说得太离谱了,所以又开口解释。
“这不重要。”廖大夫耸了耸肩:“王道士也是个借口而已,在妹妹夺走男友之后,你已经对妹妹起了杀心,驱鬼只是一个借口,在捆绑的过程里,你把椅子放在了有台阶的地方,当时我看监控的时候,曾经注意看过你的样子,你搬着椅子走来走去,最后选择了那个地方。”
廖大夫背后那些人本来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不由小声议论起来。
“咦,怪不得呢,我居然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是啊,我当时还奇怪呢,她怎么搬着椅子犹豫那么长时间,原来……啧。”
廖大夫听到这些议论,嘴角浮出一丝冷笑,盯着任琪:“任琪,你现在可以承认了吗?你心里藏着一个恶魔,无形之恶,最为恶!”
这话说完,后面的摄像师似乎有意要突出什么,把摄影灯调转过来,一下打在了任琪的脸上,特写之下,任琪的任何微妙的表情都逃不过镜头。
然而任琪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一片白茫茫的,眼眸深处还带着几分疑惑。
廖大夫见她这种表情,似乎有些吃惊,却也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大概是觉得她毫无忏悔之心,说也没用,因此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咳了一声继续道:“因为你的这种心理模式,我们采取了这个桥段,你明白了吗?”
任琪迟疑了下,看着对着自己高高挂起的摄影灯,慢慢点了头。
“还有什么要问的?”廖大夫显然对任琪的这种反应不满意,按照道理来说,任琪到了这种地步不该痛哭流涕,跪地忏悔吗?然而除了刚才那次惊吓,从狼狈里恢复过来之后,就变得异常的冷静。
任琪闭着眼想了一会儿,摇头:“没有。”
“你难道对文怡的是没有半点内疚?”廖大夫背后的母亲忽然恨恨出口,见众人盯着自己,自我介绍:“我是文怡的小姨。”
“她这种表情,是因为倒现在还没回忆起来吧?”旁边扮演任琪父亲的男子也道,不过他没有自我介绍,只是皱着眉,嫌恶地看着任琪。
“任琪,你不会真的没想起来?”庞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显然是找来的演员,因为任琪已经二十多岁了,眼前这位却是妥妥的鲜肉少年一枚。
任琪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强调“想起来”,她刚才不是已经承认了吗?哦,对了,她冷笑了笑,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走到了屏幕两米之外的距离,正对着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