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帝口中将刘澜打入的诏狱并不是雒阳令下的雒阳诏狱,而是主要以反对宦官专权的士大夫为囚禁对象的黄门北寺狱,黄门北寺狱乃是设在宫禁之内的诏狱,狱内审讯、监管皆由宦官负责,经常非刑虐杀犯人,在当时北寺狱可以说乃是士大夫阶层的噩梦。
而被打入北寺狱的士大夫大多是宦官矫诏或唆使皇帝直接下诏拘捕,以避开外朝官员的审查覆议,但像刘澜这般被捕还真是有汉头一遭。
相对于掌控雒阳诏狱的外戚,黄门北寺狱可以算作太监所控制能够直接打压对手的政治工具,而所谓的‘黄门’,最初其实是表示宫廷中的禁门。所谓的“凡禁门黄闼,故号黄门。”就是这个意思.
黄门北寺狱属黄门署。如宫禁之内黄门令、丞的办公机构即为“黄门署”,设署长一人,秩俸四百石,黄绶。所以黄门署又称黄门寺。而雒阳南北宫内皆有黄门寺,之所以设立在北寺,这和当时皇帝常驻北宫有密切关系。东汉自顺、冲、质三帝乘舆常驻南宫,驾崩皆在南宫玉堂前殿。桓帝在本初元年(公元146年)入南宫即位,不久即移居北宫。建和二年(公元148年)五月癸丑,‘北宫掖廷中德阳殿及左掖门火,车驾移幸南宫’。但仅过岁余即返回北宫,直至去世。这样一来,皇后嫔妃和众多宦官宫女、收发章奏诏令的尚书官吏以及宫禁戍卫自然随驾北徙。所以桓帝一朝,北宫是中枢权力机构之所在,也是朝廷政治活动的中心,这是黄门官署的监狱设在北寺的主要缘故。
北寺狱的规模是相当可观的,尤其在两次‘党锢之祸’期间它更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关押了天下大批党人。最著名的就要属曾经的司隶校尉李膺了,只不过刘澜可没感觉到丝毫能与历史名臣关在一个监狱的无上荣光,此刻只有深深懊悔,可现在懊悔还有什么用,真是百口莫辩啊,不过还好不是立即处死,也许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进了大牢,太监们的主事一问犯人名字立时全傻了,连刘澜自己都纳闷他们这是怎么了。
不过随着移交手续妥,让刘澜更纳闷的事情发生了,尤其是侍卫们离开后,刘澜立时从之前的五花大绑的阶下囚变成了座上宾,看不懂,谁来都看不懂,只不过他却不知道的是在听说被羁押之人是刘澜时,一名中涓就已经悄悄离开了,不久之后这名一看就是管事的中涓来到未被关进大牢的刘澜面前,低声说:“赵常侍已经在想办法了,刘县君千万不可鲁莽,尤其是你那些手下,你有什么话说,我这就去帮你转告,你就耐心在北寺狱待几天吧。”
刘澜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位赵常侍如不出意外就是赵忠了,这人可没少帮他,可刘澜却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与他有着这等交情,可如今人家都放话了,他也只能照办,叮嘱老兄弟们别冲动,尤其是张飞,现在还有机会活,如果张飞他们一闹,估计离死也就不远了。
太监们把刘澜安排进了大牢里,有关系住的牢房都跟住店一样,不过就是阴暗潮湿了点,不过让刘澜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旁边还有位邻居,不过待遇可就没有刘澜好了,不过这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谁又知道最后两人哪一个才是笑得最好的那个呢。
这位邻居也就是个四五十岁的样子,没办法啊,住大牢时间太长,胡子拉碴的人也憔悴,年龄是很难估摸的,不过当他看到刘澜大牢内放着案几,趣÷阁纸眼睛都直了,隔着监牢,说:“小子,因为什么进来的?”
刘澜没说话,这老头却像是个话痨一样,喋喋不休,也是,他这在监狱里也不知被关押了多久,好不容易有个人能说说话的人能不高兴吗,好像这辈子没说过话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刘澜忍无可忍,怒道:“你烦不烦?”
不烦不烦一点都不烦。老头虽然咯咯直乐,但那样子怎么都像是因为刘澜终于对自己有了回应而高兴的,又怎么可能会烦,刘澜嘀咕了一句晦气,不理他,只不过耳边就没消停过,有心喊狱卒吧,想想毕竟是老人家了,何况还是个疯癫的老人家,枯坐了估计也就是个一刻钟,监牢传来了声响,那老头一下子安静了,身形那叫个矫健,又退到角落了,只不过蒙着脑袋的同时却留了条缝隙偷看刘澜的方向,当发现狱卒给刘澜送进了酒肉,哈喇子都流出来了,直到驿卒离开,老头舔着嘴唇说:“小子,老夫好久不知酒味了,给老夫喝一樽?”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老夫是什么人?说出来吓死你。”
他本来就是刘澜的邻居,中间就隔了几根胳臂粗的木桩,此刻把手都探到了刘澜的监室内了,不停的摆动着,可当听到刘澜鄙夷的说你是什么人时,这老头一下子来了精神,刷的收回了手,背也不驼了,眼睛也有神了,朗声道:“吾乃是豫州刺史……”
他话还没说完呢,刘澜就递过去一樽酒,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如今没有刺史了,早改作州牧了。”
“什么?”老人握着酒樽的手剧烈颤抖,洒了不少酒水,心中大为可惜,赶忙嘟嘟嘟的将樽内酒水喝了个一干二净,才又递还刘澜的时候说:“好酒再来樽。”
“就这一樽,没了。”
老头眼巴巴的望着,刘澜自顾自的喝了一杯,现在一肚子的晦气哪有心情喝酒啊,看见老头那期盼的眼神,虽然心中有火气,想压制,但还是不自觉的就发泄了出来:“喝,喝,你都拿去喝了吧。”
语气很生硬,只不过老人却没有见怪,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舀着刘澜抬过来的酒水喝着,直到喝饱才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说:“小子,唉声叹气的因为什么事进来的?”
“你呢?”
“唉,一言难尽呐。”
刘澜是羞与人言,他要是说出去自己因为啥蹲的大牢都丢人,那不就是去摸老虎屁股了么,只是看着老头的反应,好像还真有啥苦衷,细细一想,这是什么地方,北寺狱啊,关押的囚犯那能和雒阳狱一样,一个激灵,忙问:“难道你真的是豫州刺史?”
“正是,这下知道老夫是谁了吧。”老头很是傲娇的说,能被关进北寺狱的那肯定是士大夫或者知名士子,以他的名声,只要说出自己的职位,全天下人就不会猜不出他的身份,只不过让老头失望的是,眼前这位是绝对不会知道他是谁的。
见年轻人摇头,老人立时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变得激动起来了:“你不知道老夫是谁?”
“不知道,还望老先生告知?”
老头气的直跺脚,在原地乱转,嘴里还念叨着居然不知道老夫是谁,难道老夫被关的时间太长,天下人已经忘却了老夫,面红耳赤的看向刘澜说:“老夫便是一日千里,王佐之才的王太原,这下你可知道老夫是谁了吧。”
只不过老人家又一次失望了,年轻人依旧摇头,老头一下子好像散了架,瘫作一团,就差捂脸痛哭流涕了,然后好像是认命一样,声音听着就跟快断气似的:“老夫乃豫州刺史王允,说了你也不知道。”
“王允?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一次俩人都一跃而起,这王允刘澜能不知道,貂蝉的义父,杀了蔡邕的那位,现在居然和自己关在了一起,做了狱友啦?
刘澜这边激动,王允更是激动不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念叨,天下人到底没有忘了老夫,到底没有忘了老夫啊。
“王刺史,您怎么会在这啊?”刘澜一直等老先生发泄完了之后,才问道。
“唉。”王允长叹一声,这事的起因还要追溯到黄巾乱起,当时的王允因为声望地位被任命为豫州刺史,带兵平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和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共同受降数十万黄巾起义军时发现了一封中常侍张让宾客所写的书信,信中涉及一些与黄巾军有关的内容。
忠心汉室的王允也不计较此时涉及张让,便进一步追查,想要把权势滔天的大太监张让与黄巾勾结的事情揭发出来,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灵帝在看到王允的密折时大惊失色,但毕竟张让是被灵帝呼作阿父的贴心太监,只是把张让召进宫,怒气冲冲地指责一番,并让他如实交代情况。
这可是杀他的死罪,张让岂能承认,而在灵帝心中呢,张让是心腹,就算看到这些披露张让的细节,他仍然没有全信,而张让正是通过灵帝对他的信任,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并再一次引申到这一定又是士大夫阶层一直以来对他们这些效忠天子奴仆的诽谤,是因为嫉妒而在陷害他们。
因为灵帝的信任,张让逃脱了死罪,甚至连惩处都没有,有此可见灵帝对其的信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