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平川感受了一场纯纯无私的母爱。
他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死抱着楚浮的大腿不撒手,用脑袋狠蹭几遍,妈个不停。
虎父疑似生出了犬子,楚浮嫌弃的将湛平川推开:“行了,丢人。”
他也不明白,湛擎和明明是白虎形态动物系,完全化形时还是很有百兽之王的威严的,但生出来的儿子为什么跟狗一样?
湛平川将楚浮的信息素收好,转瞬便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笃定道:“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用上这瓶信息素的,也不会让你和我爸陷入危机。”
他可不是只能依靠s级的能力,早在未觉醒之前,他就已经在地下城中历练多年了。
蓝枢大厦的确是龙潭虎穴,但也分对谁来说,这世上哪有天衣无缝的布控,只不过是没遇到强劲的对手。
楚浮瞥了湛平川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像狗就像狗吧,谁让是亲生的呢。
一月之内,星洲大学的推荐信,联邦政府的邀请函一同送至了兰兰的天空队案头。
唐鲤接到信激动不已,刘拨同样欣喜若狂,但兰斯和湛平川却各揣心事,满脑子都是对即将到来的任务的筹谋。
距离黎明日越来越近,首都城已经弥漫起欢快的氛围,街道两旁的绿化带挂上了彩色小灯泡,路灯上也贴了喜气洋洋的祝福画。
由于这次足有半月的长假,联邦各地的机票住宿已经大幅涨价,但计划出游的平民还是络绎不绝,联邦政府下令加强各地地下城的资格审核,防止没有授权的觉醒者擅自闯入。
正因如此,蓝枢稽查队和红娑研究院的工作更加繁忙起来,招纳实习生成了迫不得已的选择。
就在整个联邦满心欢喜地等待过节时,黑灯会通过官方网络放出了第二份求助申请。
申请人:按需保密
作恶者:按需保密
罪名:背叛,懦弱,怨恨
请求判处:死刑
酬劳:按需保密
额外需求:保密
申请一经放出,立刻被各大媒体争相转载,舆论登时哗然。
经过厄迪夫一事,黑灯会已经站上了风口浪尖,后来蓝枢稽查队大力度围剿却无功而返,更让这个组织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群众逐渐摸索出规律,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争端和不公发生,黑灯会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立刻完成所有嘱托,所以只有在官网公开的申请才是已经接受的,调查完毕的,准备执行的。
“居然是保密?这回是什么人?”
“我猜是个大人物,不然不可能保密,申请人应该是怕自己被报复。”
“嗬,黑灯会既然已经接了,说明这个人真的该死。”
“可说呢,你看看他的罪名,这不是死有余辜。”
“我猜黑灯会马上就要下手,这几天我们可以盯着新闻看了。”
“偏偏在黎明日附近,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兆头。”
“管他呢,反正杀的都是身处高位的人,跟我们老百姓没关系。”
“有黑灯会在,那些高等级觉醒者确实收敛多了。”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蓝枢内部,大家表面遵守纪律不讨论此等敏感新闻,但私下里,没人不拿这件事当谈资。
两名值夜班的稽查队员一路走到七层,没发现任何异常,于是他们便趁机偷懒,一边刷着网络上的新闻一边聊天——
“嗳,看新闻了?黑灯会又要杀人了。”
“早就看到了,也不知道这次杀的人是谁,居然保密,故弄玄虚。”
“我猜保密可能是怕打草惊蛇,这个人肯定比厄迪夫难杀。”
“呵谁知道呢,反正联邦的各位高层们纷纷加强了安保,就连咱们蓝枢都抽调过去不少人保护他们的安全,搞得区里人手都不够了。”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倒是很怕死呢,估计平时没少做背叛,懦弱,怨恨的事。”
“嘘,你疯了,这里到处是监控,你不要命了?”
两人简短聊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七层,他们并未听见,不远处那个隔着从棘的房间,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一场临时会议,司泓掣被联邦议员多次要求,要在黎明日之前抓住黑灯会逆党,消除各位议员的恐慌。
整场会议,司泓掣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他的面色越来越沉,看向诸位议员的目光也越来越冷。
好不容易会议结束,司泓掣不待议长宣布散会,便拂袖而走,“嘭”的一声带上了门。
身边副官追上来,苦口婆心地劝道:“司区长,你这样出来,也太不给大家面子了,周一少不了有人在元老面前弹劾你。”
司泓掣冷嗤:“蓝枢维护的是整个联邦的秩序,不是哪个人的安全,你以为他们在害怕什么?”
他大步流星的往办公室走,脚步没有放慢一点。
副官苦笑叹气:“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您还得想开点,联邦政府发展到今天,我们不也是受益者吗。”
司泓掣刹那停住脚步,转回头,冷冷盯着副官:“你说谁是受益者?”
副官望着司泓掣冰冷的目光,唰的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狠拍自己的嘴,连声道歉:“我说错了区长,没有受益者,没有受益者!”
他知道司泓掣走到今天付出了什么代价,失去相依为命的妹妹,与旧日爱人反目成仇,甚至为了保住仇人一命,在平叛之战中几近战死。
是仇恨支配着司泓掣不断向上爬,但哪怕他已经身居高位,掌握让人望尘莫及的权力,却依旧无法获得任何快乐。
他的地位,他的威严,他的权力,全部是用鲜血换来的,有亲人的,有仇人的,还有不相干的人的。
副官猜,如果可以,司泓掣大概希望永远不曾踏足蓝枢,甚至永远没有带妹妹来到首都城。
司泓掣良久才收回肃杀的目光,空气中终于有了丝喘息的余地。
副官长出一口气,将嘴巴闭得死死的,再也不敢说话了。
司泓掣离开铅云,乘上禁区内的专车,一路驶回蓝枢大厦,他径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背对着大门将皮质手套摘掉,扔到办公桌上,然后对身后的稽查队员沉声说:“把那个人带过来。”
司泓掣身上包裹着一层戾气,语气更是冷得骇人,稽查队员硬着头皮才敢说:“他,他,他应该在洗澡。”
oliver是蓝枢最特殊的存在,一方面他是司泓掣的私人囚徒,是整个蓝枢大厦最没有人权最卑微的底层,但同时,除司泓掣外,又没人敢动他分毫。
不光因为他是罕见的植物系s级觉醒者,更因为司泓掣疯狂到偏执的占有欲。
司泓掣在有关oliver的事情上总会变得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他可以将oliver毒打到奄奄一息,可以不顾oliver的意愿侵犯他羞辱他,但他也会因为oliver撞从棘的自残行为而暴怒,勒令属下将从棘上的所有纤维抽掉磨平。
所以oliver脱光了衣服洗澡时,稽查队员是断不敢打扰的。
那间昏暗狭窄的屋子也就只有浴室是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的。
司泓掣微微一怔,转回头来,深皱起眉:“你说他主动洗澡?”
稽查队员连忙道:“是,是,他主动的。”
司泓掣沉默了许久,依旧不敢置信。
oliver如今已经深深陷入了灵境系统中,他几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是没有反应的,他仿佛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肉|体,唯有精神逃避至安宁的一隅。
所以无论他身上有多脏,有多狼狈,他都像是看不见,每次都是司泓掣硬拖着他,将他扔进浴缸里,加大水量,将他冲洗干净。
起初oliver还会挣扎,会躲,到后来,无论水压有多大,打在身上有多疼,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了。
但他今天居然会自己洗澡?
oliver抱膝坐在浴缸内,微凉的水浸泡着他遍体鳞伤的身体,那张只有巴掌大的小窗户里透过明媚的阳光。
他向前靠了靠,让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好像是暖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已经在浴缸中泡了很久,水由烫得皮肤发红到凉得人微微打颤,他的手指脚趾在长时间的浸泡中打了皱,刚刚结痂的伤口发白发软,隐隐渗出血丝。
但他从未如此安宁和平静。
当听到稽查队员们谈话的内容时,他就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没有赌错,黑灯会答应了他的请求,他就快要死了。
当人得知自己的死期时,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的回光返照。
他生前是个狼狈不得体的人,但死后想做一具得体的尸体。
此刻他终于获得了一丝残忍的愉悦,终于能够有力气为自己做点什么。
他在申请里写自己怨恨,他怨恨司泓掣翻脸无情,怨恨哥哥违背约定,但到了此刻,他已经什么都不怨了。
这是个荒诞的世界,里面充满了怪物,他也是怪物中的一员。
司泓掣赶到七层时,oliver已经从浴缸中出来了,他正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
长久的营养不良让他的金发早就没有了光泽,但这并不妨碍他细致的将它们梳开捋顺,直至没有任何打结。
他的头发是微卷的,本就很难梳开,想要完全梳顺,少不得要扯掉很多发丝。
他将那些发丝收拢起来,找了个小盒子暂放。
他的房间是没有垃圾桶的,就像他在这里没有任何隐私,他用过的所有物品都会被小心检查,哪怕只是一个避孕套的包装袋。
司泓掣站在从棘外,看着oliver背对着自己梳头。
知道关注自己的外表,明明是很生活化的举动,但司泓掣心里却没来由的生出了一丝恐惧。
因为生活,闲情,乐趣,与这个布满从棘,昏暗狭窄的屋子格格不入。
“你在干什么?”
司泓掣打开从棘,迈步进了房间,一把夺下oliver的梳子。
动作牵疼了oliver的手指,但他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继续望着镜子。
“我,太瘦了。”
oliver对着镜子里的人一字一顿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回答司泓掣的问题,虽然听起来有些答非所问。
他真的是太瘦了,颧骨凸起,两腮凹进去,眼皮紧贴眼珠没有一丝脂肪,看起来格外疲惫。
oliver不禁想,这样的他死去,是不是连养分都没多少呢?
那些等待他分解掉化作养料的植物们,大概会很失望吧。
植物给了他最强的力量,他却只能回馈给他们这么一点。
可惜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不然他会将自己吃胖一些。
室内还有弥漫未散的水汽,oliver手臂上一道鞭伤已经被泡的通红渗血,大有感染的趋势。
司泓掣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扯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沉声逼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oliver并不回答,他扶着司泓掣掐住自己脖子的手,目光沉静地望着司泓掣。
他认真的看着,看他每一寸皮肤,看他岁月的痕迹。
曾经的司泓掣很爱笑,温柔的笑,宠溺的笑,无奈的笑,现在的司泓掣从来不笑。
曾经的司泓掣将头发修得很清爽干净,打篮球跳起来时头发飞扬的样子很好看,现在的司泓掣有私人理发师打理,却难以避免的染上官僚气。
曾经的司泓掣和他一起救掉进通风管道的小猫,偷偷藏在宿舍养,现在的司泓掣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时间漫长到,足以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oliver突然感觉,他彻底不爱也不恨这个人了。
黎明日当天,整个联邦都进入闲适的假期生活中,就连星洲大学的学生也归家的归家,旅游的旅游,留校的人所剩无几。
湛平川偷偷将楚浮给的小盒子卷进衣服里,再把衣服塞进背包,确认不会磕碰后,他将背包靠在椅子上,然后拄着下巴看兰斯给鼓鼓囊囊的箱子上第三层密码。
湛平川忍不住问:“小兰同学,你箱子里有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兰斯一边调整密码一边回:“我家里寄过来的港谭拌粉,听说蓝枢里伙食不好,怕吃不惯。”
小傻逼,当然不只是港谭拌粉了,想把人从司泓掣眼皮子底下带走,怎么能不做点准备呢。
湛平川努力理解了很久,还是无法理解:“这一箱港谭拌粉真的有必要设三层密码吗,到底谁会偷吃啊。”
兰斯立刻转头看向他,目光不动了。
湛平川:“”
半晌,兰斯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睛弯成了狡黠的一道弧。
湛平川终于反应过来,兰斯是在揶揄他,于是他跨步走过去,一把将小红狐狸拎起来,掐在怀里问:“你觉得我会偷吃?这清汤寡水的拌粉我还偷吃,我都怕营养不良。”
兰斯抬眸看着他,忍不住为家乡美食争辩:“哪里清汤寡水了,有葱花,有香菜,有胡萝卜丁,还有花椰菜碎,拌料也是浓缩骨汤,色香味俱全。”
“这也叫色香味俱全?你是没吃过沙漠城的辣牛肉,那才叫营养丰富,我长这么高全靠吃这个。”说着说着,湛平川不动声色的将兰斯按得更近了。
“我吃拌粉长得也很好,身体健康,营养齐全。”兰斯的呼吸轻轻喷在湛平川鼻翼,他的t恤已经被湛平川揽在他腰上的手揉皱了。
“是吗?”湛平川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兰斯柔软丰盈的唇珠,低声道,“我尝尝营养好不好。”
他俯身含住兰斯的唇珠,亲了一口。
兰斯抿了抿湿润的唇珠,双手攀住湛平川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问:“湛同学,营养还好吗?”
他就像是好学生拿着课本上的难题询问老师,仿佛这是与期末成绩息息相关的重点题型,一定要融会贯通。
“不好说。”湛平川眸色极深,手掌扣在兰斯颈后,一边摩挲腺体,一边将人压向自己,“我再好好尝尝。”
说罢,他认真仔细地品尝了一番,也没放过乖乖缩在里面的舌尖。
兰斯似乎真的很想知道这道题的答案,于是十分配合湛平川的‘检查’,他甚至张开牙关,让湛平川检查的更加彻底。
没一会儿,唇瓣就充血泛红,兰斯躲开湛平川,将下巴抵在他肩膀轻喘。
他一边喘还一边问:“湛同学,这次呢,尝好了吗?”
湛平川拨开红棕色长发,在腺体的位置轻啄了一口,没有标记,又将长发遮了回去。
他贴在兰斯耳边小声说:“还不错,是星玉兰味的小狐狸。”
两人假借探讨饮食差异的名义,认真品尝了一方水土养育出来的气息,最后大概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他们一致认为双方美食各有所长,不分彼此。
集合的时间终于到了,兰斯的箱子交给了湛平川,湛平川的背包还在自己肩上挎着,两人擦干嘴上湿漉漉的痕迹,前往校门口坐车。
蓝枢派来了编号cp1打头的专车,除了一名司机,还有一位小队长陪同护送。
何竞恩作为校长特派的学校代表,早早就等在了校门口。
风将何竞恩黑色的练功服吹起,仿佛天空中挥动翅膀的鸿鹄,他就在这风里笑眯眯的朝兰斯摆了摆手。
专车司机碾碎还剩半截的烟,扔到窗外,他透过后视镜望了一眼身后年轻的脸庞,轻嗤一声,抬手发动车子。
车轮吱嘎碾过塑胶跑道,冲过校门,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