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liver感觉到了皮肤上的痒,大概有只小虫子钻进了他的衣服里,又莽莽撞撞地顺着皮肤一路爬,最后停在了他的腺体附近。
他住在禁闭室十多年,鲜少遇见虫子,因为这里总是很干净,地面几乎一尘不染。
每次他被司泓掣带出去,再回来,都会发现这里被彻底清理过了,洁净的规格不亚于蓝枢高级长官在禁区内的住宅。
毕竟他是一个经常被司泓掣使用的人,保持干净也就成了必须要做的事。
oliver并不想伤害任何生命,他在等小虫子自己爬走。
等它爬走了就会发现,这栋大楼里好吃舒服的地方有很多,哪里都比这间黑屋子好。
蛾戎翁将几只爪爪收进白色小圆壳里,窝在oliver腺体附近打瞌睡。
主人说它不能轻易行动,要等对方发现它才行。
现在看来这个人睡的很熟,连它从痒痒肉上爬过都没反应。
身上落着小虫子总是不舒服的,oliver到底还是微微睁开了眼,只是他实在疲惫,连根手指都不愿抬起来。
于是他稍微放出些橄榄信息素,企图把小虫吓跑。
蛾戎翁睡着睡着,突然嗅到一股不同于主人的清香,于是它闭着眼,晃着须须就凑了过去,爪爪踩在柔软的腺体上,确认这里的香气最浓郁,它才啪叽又趴了下去。
oliver:“”
缓了片刻,发现小虫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oliver才不得不积蓄力量,动了动脖子。
他一动,皮肤绷紧,蛾戎翁没抓稳,咕噜从腺体上滚了下去。
小虫晃着爪子挣扎半天才把自己翻过身来,它仰头看到金色发丝在枕巾上摩擦,知道这个人大约是醒了。
于是它振奋精神,攀着oliver的衣角,再次钻了进去。
这次它数爪并用,寻到勉强还算宽阔的胸膛,然后遵循主人教过很多遍的训练,尽职尽责的绕圈爬了起来。
oliver发现小虫被他的信息素刺激得更活跃了,竟然在他胸口乱爬,小虫子什么都不懂,爬到有些地方,痒的oliver忍不住轻颤。
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疼痛,痒这种体验实在是久违了。
虽然哪种体验都不好受,但不得不说,小虫成功将他的精神从痛苦的记忆里拉了出来。
他整个人都清晰的意识到,疼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的伤痕已经彻底被修复。
好亲人的小虫子,那就让它随意吧。
他本就是植物系觉醒者,植物,就是该被小虫子爬的。
oliver深呼吸,努力忍耐着不乱动身体,可是小虫子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它孜孜不倦的在他胸口爬着,每次爬到敏感的地方,oliver都要咬牙才忍得住。
等等,每次?
oliver终于开始注意小虫爬过的路线,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的痒意,他的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一个游走的线条,随着小虫的脚步最终停在他心脏上方,线条汇聚成一个完整的信息。
oliver猛然睁开眼睛,碧绿色的瞳孔颤抖闪烁着。
那是——363!
是他在虚拟境中给黑灯会成员的提示!
oliver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的指尖无法自控的颤抖着。
不是错觉,他来了!
今天为他送餐的那个人,就是来杀死他的。
蛾戎翁感觉到oliver不寻常的呼吸,连忙停下脚步,小心地抓住他的皮肤。
当下的震动实在不适合虫走路,还是等地面稳定一些再继续爬。
oliver这下也学乖了,他不知道司泓掣是否还注视着监控,所以他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动动手指,让一枝细细的藤蔓伸进胸口,用细嫩的叶片轻轻碰了碰蛾戎翁。
他可以确定这不是人用异能幻化的虫,因为他房间所有通道都被稀铅矿覆盖,任何异能通过都会失效。
用毒虫吗?
这样很好,他死后,不必牵连任何人,只是不知道,他化作的养分还能不能被花草树木吸纳,但他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原来到了死亡这一刻,他才真的能感到愉悦了。
今后不必怨恨任何人,不必奢求任何事,他在三十六岁生日这一天,无悲无喜的离开,无需有人惦念着他的生日或是忌日,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蛾戎翁被嫩叶rua了一把,张口就要咬,但脆脆爽口的嫩叶很快就缩了回去。
它连忙追了两步,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只好遗憾的狂甩须须。
它又尽职尽责的在oliver胸前爬了起来,一边爬一边想,嫩叶子嫩叶子嫩叶子,木兰花瓣木兰花瓣木兰花瓣
oliver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只小虫似乎不是来杀他的,而是想和他说些什么。
他很快在蛾戎翁的爬动下复原出了第二个词——uriel。
乌里尔?哥哥!
oliver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一股无法言喻的寒冷和战栗侵袭了他。
对于当年的事,他有太多不理解,他不理解乌里尔为什么与司泓穗同时出现在雨林生态区,不理解监控镜头里乌里尔对司泓穗做的事。
乌里尔明明坚决否认监控中的人是他,却绝口不提他那晚到底去了何处。
最初,乌里尔是很自信的,他平静地待在蓝枢临时监狱里,甚至还安慰oliver,说一切迟早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可直到那一天,oliver再去探视他,他却变得异常慌张焦虑,他求oliver放他出去,他说一切错得离谱,他必须去救那上百人的性命。
oliver忧心忡忡,他想问的更详细,乌里尔却说会引来杀身之祸,无论如何不肯让他知道更多。
oliver想上报区长甚至联邦议会,乌里尔却一把扼住他的手,说不能相信禁区内的任何人。
乌里尔甚至撕开上衣,露出胸膛,情愿让他用【问心】刺入心脏,以证清白。
oliver心如刀绞,只好照做。
他得到了心中所愿的答案,司泓穗不是乌里尔杀的。
他明白哥哥是被人陷害了,但此刻二区七区的稽查队员已经朝监狱的方向追来,他没有时间问出更多真相,只好动用二区的权限,擅自打开了从棘大门
那是暗无天日,瞬息骤变的一夜。
乌里尔走了,他却留了下来。
无论哥哥是不是真凶,都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在真相未查明之前,擅自放走嫌疑人,oliver自觉对不起司泓掣,所以他选择留下承担责任。
乌里尔临走前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郑重发誓:“oliver,哥哥一定带着真相回来,回来救你。”
oliver不用他发誓,他说什么,oliver都相信。
可是十八年了,他再也没有听到哥哥的消息,他每日盼着,祈求着哥哥可以带着真相回来,回来救他,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等到。
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他的记忆已经混淆,他的情感已经迟缓,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当初放走哥哥,是出于对哥哥的信任,还是一己私心。
他甚至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后悔了当初的决定。
oliver再也躺不住,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不顾自己汗湿的衣襟和僵硬发麻的四肢,他小心护着胸口,防止小虫因为他的动作而掉下来。
然后他艰难的将身体蹭下床,踉踉跄跄地朝卫生间走去。
虽然伤痕已经恢复,但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四肢无力是常事,关节僵硬更是司空见惯,他曾经是星大的长跑运动员,如今却连正常走路都气喘吁吁。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走进禁闭室里唯一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
月色清凉,透过唯一一处狭小的窗口,落在他苍白如纸的皮肤上。
oliver解开上衣,轻轻将蛾戎翁托了出来,他低喘着,急切又生涩地问:“这里,没有监视,你要,对我说什么?”
蛾戎翁根本听不懂他叽里咕噜的话,仍旧尽职尽责的在他掌心转圈圈。
oliver的鬓角已经被冷汗打湿,通风口终于有风吹进来,撩起他柔软的金发。
他保持着手掌不动的姿势,认真揣摩小虫想要传达给他的信息。
这次的信息偏长了些,但oliver还是辨认了出来——
whennobody。
他很快反应过来,黑灯会是想要问他,什么时候走廊无人,可以与他交谈。
小虫毕竟能力有限,没有办法传递更复杂的消息,也没办法告诉他哥哥在何处。
可是监控怎么办呢?
oliver扭动脖子,向通风口外望了一眼。
同一片星辰下,偶有禁区居民夜间散步,来到蓝枢大厦附近。
宠物狗晃着铃铛,嘹亮的吼叫两声,便被主人宠溺地抱在怀里,喂一块磨牙的肉干吃。
蛾戎翁被隐隐的狗叫声吓得缩回爪爪,抱紧须须,瑟瑟发抖。
oliver似乎感受到了蛾戎翁的情绪,他微微蜷起手掌,用指尖变出的嫩藤小心翼翼地抚着蛾戎翁的白色甲壳。
月光落在他金色卷曲的睫毛上,他颤着眼睑,柔声道:“别怕,我在。”
大概是oliver温柔的语气,或是他掌心薄弱的温度给了蛾戎翁安全感,它躲了一会儿,终于将两根须须松开,重新晃动起来。
它探出一只爪爪,冒险去抓脆嫩的藤叶,oliver看出了它的意图,毫不吝啬的将嫩藤上最小的叶片掐下来,喂到蛾戎翁嘴边。
藤枝是用他的血幻化出来的,觉醒者的能力不断向上修炼,会无限接近他们的属性源,拥有四阶能力时,动物系,植物系,昆虫系,元素系觉醒者便可以完全化形,而一旦拥有了五阶能力,人性就会彻底变为神性,不再受任何七情六欲裹挟了。
不过,五阶能力的创造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时至今日,还没有任何觉醒者修炼出五阶能力。
oliver只有四种能力。
他的一阶能力【问心】,将枝蔓与对方的心脏连接,可以询问问题的答案,只要对方的实力低于自己,得到的一定是真实回答。
他的二阶能力【枝蔓横生】,可以操纵方圆一公里内的所有植物。
他的三阶能力【虚拟境】,可以制造强大的幻境,让入局者辨不清真伪。
他的四阶能力【共轭】,能够将一个生命与另一生命体绑定,同生同死。
他明明是攻击型觉醒者,却没有一个能力是为了杀人。
蛾戎翁欣喜若狂,它连忙抱住脆嫩的叶片,在oliver掌心咕噜翻了个身,将肚子露给oliver以示讨好,然后便抱着叶片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全然忘记了吓人的狗叫。
这叶片甜丝丝的,带着股清香,比它啃过的所有植物都好吃,而且吃过后,须须的感知能力似乎更强了,虫脑都更加清爽了。
oliver认真看它进食,小虫吃的很香,一边蹬爪一边甩须须,白色小壳在他掌心滴溜溜转,滑稽又可爱。
oliver都没有注意,自己看着看着,久违地牵起了唇角。
他在这束缚之地,困囿之所,于一只小虫身上获得了片刻慰藉。
他是被需要的,他原来,还是被这个世界需要的。
夜过凌晨,万籁俱寂。
兰斯在宿舍里等到哈气连天,昏昏欲睡,蛾戎翁终于挺着圆咕隆咚的肚子爬回来了。
此时湛平川已经趴在他身边睡下,两人挤一张床,实在有些勉强,但亲了腺体的小傻逼很粘人,赖在他房间不走,一提分开睡就说后背疼。
兰斯索性趁他不备,偷偷给他喂了些安神药,确保小傻逼不会突然醒来后,便随他了。
小虫不远万里爬回来,疯狂甩着挂满露水的须须,向兰斯展示自己的辛苦。
“怎么感觉吃圆了?”兰斯满目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蛾戎翁。
蛾戎翁心灵脆弱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才吃了一片叶叶,怎么能圆了呢?
兰斯倒也不是很介意,他趁机用余光扫了一眼熟睡的湛平川,这才继续问:“他的回答呢?”
小虫攥紧爪爪,发现那个早就该被自己一口毒死的任务对象,此刻正不拘小节地搂着主人的腰,还把手指伸进了主人的衣服里,都不知道在摸什么!
简直倒反天罡!
小虫一个助跑就要往湛平川身上扑,被兰斯及时抬手抓住,笑道:“不可以。”
小虫委屈吧啦地甩了甩须须。
兰斯摊开手掌,轻抚它的白色小壳,低嗔:“别撒娇。”
小虫只好忿忿背过身去,不甘不愿的在兰斯手心里爬。
oliver教给它画的圈倒也简单,很容易就记住了。
兰斯只看了一遍,便清楚了oliver的回答——3am。
凌晨三点。
兰斯轻笑:“蓝枢这帮人还真是加班狂,凌晨三点才彻底没人。”
蓝枢的人加班无所谓,但这么一来,度玛也要跟着加班,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孩子的生长发育。
反正他睡不好,第二天是会有点起床气的。
倒也不大,就是磨人。
兰斯低头看了看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自言自语道:“也不能白亲。”
蛾戎翁此刻也累了,它跑完oliver教的圈圈,便数爪并用,爬进兰斯的袖口睡觉。
兰斯这才取下眼镜,放在床头,轻手轻脚地缩进湛平川怀里,抓紧最后时间补眠。
今夜来不及,明天,就是他表明身份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