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平川的意识骤然挣脱出灵境系统,他在现实中睁开了眼。
黑液仿佛碰到了某种不可逾越之物,如潮水般从他的身体里退出去,他的呼吸重新变得轻盈,瞳孔中浮起血红色的图腾。
本怖的癫狂僵在了那张如骷髅般干瘪的脸上,他嵌在眼眶中的眼球一上一下的剧烈抖动。
“勿嗬愣勿嗬愣!”(不可能)
不可能!
他这可是神迹,是凡人无法抵挡的,这个人怎么会把他的黑液逼退?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他再试一次,肯定会将赘婿炸碎!
本怖毫无水分的喉咙已经不能发出任何清晰的声音,他晃着如干柴一般的手指操纵黑液重新聚拢,朝湛平川猛扑。
黑液得到指令,瞬间聚拢成一股,如毒蛇一般腾空而起,向湛平川咬去。
湛平川眼中的图腾逐渐隐去,他目光一厉,双掌交错,一道屏障挡在身前。
只是这一次,从他掌心处渗出红色的光芒,那光芒逐渐蔓延,覆盖住整张屏障。
嘭!
咕啾咕啾的黑液重重撞击在屏障之上,企图从细小的孔隙中渗透进去,然而这次,屏障天衣无缝,完美的将黑液打散。
黑液淌到地上,焦躁的地跳动着,溅起高高的水花。
湛平川惊奇地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健康泛红,隐约能看到最粗的血管,其余没有半点异常,那红光不知从何处而来。
本怖薄得透明的唇撕开一条裂缝,露出一排突兀的牙齿,他的牙床深深凹陷,模样令人毛骨悚然。
“扰死!扰死!”(找死)
本怖撕着干枯的喉咙,愤怒的大叫,黑液受到了他的感染,化作数道水鞭,向湛平川猛力抽打。
湛平川腾身后跃,身法灵便,巧妙地躲开了黑液次次攻击。
他脚下狼藉的石板则被抽得粉身碎骨,碎石四处迸溅,烟尘飞舞,吓得三层楼的犯人此起彼伏尖叫。
他们已经亲眼看到,本怖的异能不受稀铅矿的制约,这就意味着,一旦触碰到黑液,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联邦政府你们不可好死!”
“说我们是恶魔,是凶徒,是变态,现在到底谁更像恶魔?”
“太恶心了,他简直就像一具僵尸!”
“禁区的高级长官原来就是这种东西,全身装的都是浓液!”
“曝光!就该给他们曝光!”
“他们一定是邪魔,联邦怎么能交给这样的人领导!”
“居然还张口闭口神明,哪里的神明是这幅丑陋样子。”
“有没有镜子给他照照,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就像恐怖片里的异形!”
杂乱的骂声从各处传来,气得本怖浑身骨头架子吱吱作响。
“勿许里们侮辱神明!里门这些大逆唔道的蝼蚁!这似强大,似薅级!”
“勿许!”
“勿许!”
本怖亢奋的吼叫,黑液像一块蠕动的人体组织,分裂成无数细小的毛细血管,那些不断分裂的支脉如膜网一般扩散,爬进各个牢门。
嘭!嘭!嘭!
逐次有犯人全身爆开,化作血腥一片的烂泥,肉末如雨滴一样淋下来,洒在灰白一片的碎石板上。
“魔鬼!”
“救命啊!救命啊!”
“黑灯会快杀了他!”
“杀了这个联邦政府的怪物!”
本怖再次从身体里爆出更多黑液,他的喉骨已经彻底锁死,如真空般紧紧吸在皮膜上。
他不是怪物,他是被神明恩赐的人,他是神忠实的信徒,是至高无上的信使之首。
这些鄙陋的人类看不到神明的强大与美丽,是他们肤浅,是他们该死!
湛平川一边躲着黑液的攻击,一边嘴里不停:“我说你信的什么邪|教啊,一天神神叨叨。”
“他们给你整成这样,你不撕了他祖宗,还妄图在这儿改变大众审美?”
“我早就想说了,你们组织的工作服能不能换换,你看看这裹得跟个虫茧似的好看吗?”
“从茧里爬出来的不一定是蝴蝶,还有可能是蛾子。”
本怖气得七窍生烟,险些一翻眼球昏过去,因为神明的象征恰恰就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蚕蛾,那是元老亲眼见过的神明真身。
本怖的骨头缝都因为缺少润滑变得僵硬,他稍微一动,身体就咔嚓作响。
他用那双怨毒的眼珠看着湛平川,只见黑液如同沸腾的水,菇滋菇滋冒着气泡,一层扭曲抖动的黑雾缓缓将黑夜包裹。
荒谬的口水仗该结束了,他这就送赘婿去地狱!
湛平川的话音停住了,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隔空感受到了黑液强大的力量,仿佛有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冻沸了这团液体,让每个原子都达到了爆发力最强的状态。
五十米冻土层的深处,无端起了风。
湛平川的衣摆和头发被风吹起,扑簌簌抖动,很快,他的发梢和睫毛上就结了冰,与他在灵境系统中感受到的灼热不同,此刻那团黑雾中散发着极致的寒冷。
骤然——
寒气席卷而来,湛平川只觉灯光一灰,液体颗粒已经铺天盖地。
操!
他刚欲闪身离开,膨胀的黑液突然聚拢,如一张巨网将他彻底包裹,还不等屏障阻挡,那黑液突然凝化成固态,变得坚硬无比,方方正正的将他冻在了里面。
本怖掀起透明嘴唇无声大笑,他这黑液的凝固态坚不可摧,只需薄薄的一层,就能将人包裹成栩栩如生的标本,如今他用全部液体将赘婿封锁起来,他保证,赘婿活不过两分钟。
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破这种凝固,除非是来自混沌深处的神迹。
他咯吱咯吱转过头骨,看向仍在为队友疗伤的白法老。
杀死了赘婿,接下来就是白法老。
他期待在白法老脸上看到绝望和痛苦,看到末日将临的恐惧。
这样的力量,值得所有人畏惧和颤抖!
然而本怖的眼神很快茫然起来。
因为白法老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其中并没有恐惧,他只是静静望着被黑液困死的赘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坚不可摧的黑石中射出了一道血红的丝线。
本怖咔嚓甩头,勃然色变。
紧接着,更多血红的丝线从黑石的不同位置射出来,像是无数箭矢穿透了冰封的桎梏!
黑石开始剧烈摇颤,被射穿的缝隙发出咔咔的碎裂声,一道道丑陋而蜿蜒的裂纹出现在黑石表层,仿佛有一团愤怒的火焰在内部灼烧。
嘭!
黑石的承受能力终于达到了临界点,大大小小的碎块四散崩裂,逃也般远离这灼热的中心。
空气中的温度急速升高,潮湿的水雾刹那干涸,严寒刺骨的洛拉西提冰原仿佛蒸在一座火山之上。
如果有人可以居高临下鸟瞰这片茫白孤岛,就会发现地表终年覆盖的积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冰层细薄,泥土裸露,雪水汇成溪流,从四面八方倾泻入海!
不不不不不可能的!
一个人类怎么会有这样的能量,这样的火焰?
本怖抖如筛糠,终于用惊恐的目光看向湛平川。
湛平川眼神凌厉,面色深沉,紧握的五指突然张开,【线性弯折】发动,线丝直奔本怖的咽喉!
只见银色的细丝仿佛烟火的引线,一道血红的光芒如烈火般将银线点燃,当炙热的红炎灼烧至丝线终点——
噗呲!
血线狠狠贯穿本怖的咽喉,爆发的力量将本怖干瘪的身体甩出百米远,轰然砸在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巨坑。
本怖顺着石墙下滑,他的头骨仿佛漏气的皮球,瘪了下去。
他终于愿意承认,这个人和他一样拥有神迹。
而这个人比他更有天赋,已经能够将神迹印刻在每种异能之上。
嫉妒,愤怒,恐惧,诅咒,复杂且阴暗的情绪在心底滋生,本怖挣扎着抬起手指,召唤黑液回来。
快点,再快点
只要黑液重新填满他的身体,他就能够恢复如常,他本就是元素系觉醒者,黑液就是他的一部分。
碎裂的黑石再次软化成液态,如涛涛浪花,争先恐后向本怖奔去。
近了,更近了!
本怖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时空赫然撕开巨大裂口,刹那间将奔腾的黑液全部吞噬。
停下!快停下!
本怖抻着破洞的喉咙嘶吼!
然而湛平川果断掐碎了他最后一丝希望,裂隙瞬间闭合,将黑液全部遗留在太空之外。
湛平川凉凉一笑,掌中再次燃烧起鲜红的火焰。
不能死!他不能死!他要告诉元老有其他神迹现世!
本怖用力拍向石壁,眼球直勾勾向上望去。
下一秒,他身后的石墙突然消失,他干瘪的皮囊咕噜噜滚了过去。
“卧槽!”湛平川出手如电,可惜血线还是狠狠击在厚厚的石墙之上。
有老疯子在,这座监狱还是让他们处处掣肘。
此时五分钟已过,兰斯对波波夫的治疗结束,虽然波波夫暂时还没清醒,但至少命保住了。
“还是让他跑了!”湛平川懊悔不已。
兰斯却站起身,大跨步跑过去,重重扑在湛平川怀里。
他将脸颊贴在湛平川跳动的颈脉上,深深呼吸,心有余悸:“没事就好。”
他实在是关心则乱,如果湛平川在他面前死去,他恐怕会失去理智,彻底信仰外神,让整个世界沦陷。
湛平川轻拍兰斯的后背,安抚似的亲吻兰斯冰凉的耳骨,鬓角,发顶:“没事啊,老公厉害着呢。”
“嗯。”兰斯贪婪地嗅着熟悉的龙胆信息素。
腻腻歪歪地抱了一会儿,湛平川回想起刚刚战斗的种种,他亲眼看到,他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银丝和淡蓝屏障都变成了浮夸高调的血红。
看来黑液渗进眼球还是留后遗症了。
他面露踌躇,小心试探:“宝贝儿,如果我变成红蓝色盲你还爱我吗?”
“”
兰斯静静望着湛平川,几秒后,他纵容且宠溺地踮起脚,将唇贴了上去:“永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