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饭时钟芙跑了过来,她换了套素白色的里衣,身上的饰品也拿掉了不少,看起来好多了。
“神仙哥哥,这样好看吗?”钟芙兴奋的转了个圈展示了一下。
溟絮点点头道:“很好看。”
钟芙笑得更欢了,然后左右看了看,询问道:“对了,表哥呢?”
“他出去了,很快回来。”
钟芙若有所思的低声自语道:“等他回来我也要给他看看,再说不好看我要打他了。”
溟絮听见她这话忍不住笑了笑,但没说什么。
钟芙和溟絮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随意聊聊天,可她是个坐不住的,看今日阳光好,便央求溟絮陪着一起去后院的花圃看看。
在这边暂时没有其他的事,溟絮便应下,一同去了后院。
叶家的花圃也是有专门人员打理的,花种和布置皆有讲究,确保一年四季可以有不同的花朵盛放。
如今花圃中萱草和鸢尾开的最好。阳光绚丽,花朵盛放,橙黄与蓝紫交汇的相得益彰,光彩动人。
钟芙走到花圃边上,笑道:“神仙哥哥,这边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
这花圃一看就是专门开辟出来的,并不只是装饰院子,打理的尽心尽力,花团锦簇,争奇斗艳。
钟芙得到肯定的回答,又神秘兮兮的问道:“那你猜猜这花圃是谁建的?”
溟絮思索了一下,试探性道:“周夫人?”
女子喜爱侍弄花草应该是比较常见的事。
但钟芙立即否定道:“不对,错了哦。”
“那是谁?”
钟芙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就是表哥哦!怎么样有点想不到吧。”
听到这个回答溟絮愣了一下,下意识又看了看繁花如锦园圃,轻声道:“确实没想到。”
钟芙蹲下身仔细观察花朵,边看边道:“其实表哥吧,虽然不会说话,但有时候又给人感觉……”
钟芙似乎一时找不到形容词,换了个角度继续道:“这样,我举个例子吧,我六岁的时候养了一只兔子,我特别喜欢那只兔子,睡觉都要一起的那种,但是有一次来这边做客时,半路上侍从不小心让兔子跑掉了,一直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兔子不见了。”
“那时候我可伤心了,又哭又闹的,家里派人去找,可这么长一段路,谁高兴认真找一只兔子啊,大家都劝再买一只就好了,但我不乐意,一个劲的哭。”
溟絮询问:“叶辰不想你哭,所以帮你找回来了?”
钟芙摆了摆手,嫌弃道:“得了吧,他才没有,和我说只是兔子而已,让我不要吵了。”
“不过……”钟芙话锋一转,笑了笑道:“我当时就狠狠踢了他一脚,大声说那不是普通的兔子,那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他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但当天下午他就不见了,刚好外面又开始下暴雨,全家找不到他人,姨母急死了。”
“半夜的时候,我都睡着了,忽然听见有人在拍门,一开门就看见他站在外面,浑身湿透了,怀里抱着兔子,说帮我把朋友找回来,让我千万不可以再把朋友弄丢。”
说到这儿钟芙总结道:“所以说吧,表哥其实人不错,他有些很执着的又奇怪的信念,做他的朋友或者是家人,感觉都是挺好的。”
只是想了想,钟芙又愤愤的加上一句:“就是可惜长了张嘴。”
溟絮被最后一句逗笑。
“神仙哥哥你说呢,他是不是特别不会说话!”钟芙苦其已久,迫切的希望得到肯定,统一战线。
“有一点吧。”
“是啊!”钟芙立即站起身,不知想到了什么气愤道:“有时候真的是恨不得把他活埋了的地步!”
怒气上来了,钟芙目光扫到了花圃,自语道:“不行,我要摘他几朵花做香囊去,到时候做好了放到他面前,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还说不好看……”
钟芙说着准备弯腰去摘花朵,溟絮无奈的笑了笑,走上前想劝劝。
忽而有清风徐来,花朵摇曳之间,远处寒光乍现!
溟絮愣了一瞬,而后立即抓住钟芙拉着她猛然后退一步!
眨眼之间,面前的花丛被一支飞箭刺中,利刃狠狠的插入泥土之中,足可见威力之大,周围花朵受到冲击,散落一地。
“谁?!”钟芙瞪大眼睛,刚转头看去,一柄长剑已经到了跟前!
溟絮一把将人拉到身后,踢开剑身,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臂夺过佩剑,直接刺入那人身体!
剑刃直击要害,那人顷刻没了生息,身体倒下缓缓流淌出鲜血。
然而很快四周慢慢出现更多的人,一个、两个、三个……熟悉的黑衣,熟悉的佩剑……
玄谷的人,找到这里来了?
对方也不多言,立即提剑而上,速度极快,但溟絮的剑法更快,闪过一击后挑开最近的剑刃,剑身旋转,直接斩杀那人。
溟絮的剑法灵巧又狠绝,攻守快速切换,让人应接不暇,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同样也完全避不开他的剑刃!
第一批黑衣人很快死于剑下,血腥味盖过了花香,血溅纱衣,白兰染血,化作红梅。
然而第二批的人很快又上来,这次他们不再只攻击溟絮,有两个黑衣人看准时机,提剑朝后方的钟芙刺去。
钟芙到底也是练过一些武的,立即后退闪躲,但他们前后夹击,实在避无可避!
溟絮回头望见,投出手中佩剑,直接刺入其中一人的胸口,而后避开身边的利刃,飞快赶到钟芙身边一脚踢开另一个袭击者。
此地不宜久留!
“走!”溟絮拉住钟芙立刻朝后院亭台假山处跑去,那里曲径纵横,草木葱茏,最适合甩开追兵。
那群黑衣人反应过来后也迅速跟上,但终究慢了一步,叶家后院极大,草木幽径之后便是曲折的亭台回廊,百转千回,四通八达。
两个人闪入其中随即没了影子,对于不熟悉地形的人来说找起来实在困难。
溟絮带着钟芙一路跑过回廊,暂时躲到了一处假山后面。
钟芙体力不支,弯腰费力的喘气,偏偏又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喉咙里有些难受。
溟絮下意识伸手想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只是这时钟芙忽然抬眼看过来,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溟絮愣了一下,而后意识到什么,伸手碰了碰脸颊,不出意外指尖触到一丝血红──
大概是刚刚打斗时不小心溅上的鲜血。
钟芙的一直看着他,溟絮莫名的不愿与其对视,目光落到别处,忽然发觉身上这件白衣的衣摆处皆染上了鲜血,醒目的很。
果然自己就不适合穿白衣吗?
“神仙哥哥,”正在这时钟芙开口了,轻声紧张询问道:“你有没有受伤?我医术不好看不出来,你没事吧?”
听见这话溟絮顿了一下,看着眼前人关切着急的样子,缓缓道:“没事,我没事。”
“那就好,”钟芙松了口气,然后左右看了看确认了一下方位,认真分析道:“这里是在后院的最西边,南边有一个小门可以出去,不过往北走的话有一处围墙比较低矮,之前我经常看表哥翻那边的墙,也可以试试。”
钟芙分析完立即道:“那些人来意不善,我们快走,先出去。”
说着正准备寻找路线离开,东北方向的屋内忽然传来一阵侍女的尖叫声,紧接着是混乱的打砸声,两者交杂,凌乱不堪!
钟芙看了一眼方向,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大惊失色道:“姨母!”
那个方向便是周婉住的偏殿。
溟絮愣了一瞬,随即让钟芙先躲在这个地方,自己则立刻去找周婉。
偏殿内此刻十分混乱,侍女已经全部四散逃离这边,周婉无助的跌倒在地上,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手指有些发抖,满眼不知所措。
煞气逼人的利剑瞬间劈下,周婉反抗无力,害怕又绝望的闭上双眼──
然而佩剑在最后一刻被人直接徒手拦下,甚至那双手的主人丝毫不管掌心刺痛,生生用力夺过佩剑,调转剑刃反客为主击杀那黑衣人!
后面的黑衣人立刻围上,可一道凛冽剑气而过,三个人喉部刺痛,再反应过来已是鲜血喷涌,一命呜呼!
“周夫人,”溟絮解决完最近的一群黑衣人,立即将地上的周婉小心扶起来,发觉她身上并无伤口后松了口气,安慰道:“没事的,我送您出去。”
周婉可能是被吓得不轻,站起身来都有些困难,走两步便要摔跤。
眼看着门外又开始有黑衣人聚集,溟絮抛出手中佩剑射杀最近的一人,然后扶着周婉缓声道:“不要害怕,我背您走。”
说着溟絮转身想尝试将周婉背起来,但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的,腰上一阵刺痛袭来,伴随着冰冷的寒意,异常清晰的刺激着神经……
溟絮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下意识伸手碰了碰那处,温热新鲜的血液沾染到指尖上,而后缓缓滴落。
溟絮看着指尖的血液思绪停了一下,一时有些茫然。
那应该是把匕首,匕首不大,刺的却深,痛感持续性传来,呼吸间皆伴随着刺痛,但溟絮还是执着的转身看了过去……
有些可笑的是这一刻他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或许不是她,或许身后还有其他人……
可身后就是只有一个人。
周婉直视着他,眼中没有了刚刚的害怕,很平静,就和之前她看向溟絮的目光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溟絮突然明白了,周婉之前看向自己时,目光温和并不是因为心中喜爱,而是一贯如此罢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只是、只是……
那匕首上似乎有涂什么药,四肢开始变得酸软,头也开始昏昏沉沉的,逐渐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溟絮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他隐隐看见数个黑色的身影在跟前晃动着,而他的目光却越过黑影一直落在不远处的周婉身上。
可惜周婉并没有在意他,抬头看着那些人,正在指挥着什么。
有条不紊又冷静理智,确实有当家女主人的风范。
只是、只是为什么要骗他呢?为什么要用那种方法来骗他呢?
记忆中周婉一直很温柔,温柔的笑着,温柔的说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是真的很温柔啊,残忍的温柔。
呼吸由急促又慢慢变得平缓,眼前模糊的身影完全消失,溟絮彻底陷入昏迷──
他曾受过很多伤,刀伤、剑伤、鞭伤都有,但这一次,是真的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