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却是孙尚香在说话,她出声道:“这些年来,孩儿跟着阿母的时间,还不如皇后多,所以在孩儿的眼里,皇后便是如同阿母一般。”
“妾并不抵触嫁给太子,而是觉得妾没有能力统领后宫,所以妾宁愿侍奉太后一生,独自终老罢了。”
甄宓头痛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这些年多年,我也是把你当亲女儿养,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
“我知道叡儿年纪小一些,性子也是闷一点,但人品是没问题的,还是你另有喜欢的人了?”
孙尚香低着头闷闷道:“我知道太子很好,但妾就是不愿意呆在后宫里面。”
甄宓叹息一声,“说来也是,这些年陛下南征北战,宫里寂寞,我这些年也是这么熬了过来,但天下太平,叡儿将来不会像他父亲一样四处奔波,会有很多时间陪着你。”
袁熙听了两句,便即走了进去,便看到甄宓一脸无奈,孙尚香背对着自己说话,“妾知道皇后心意,但阿母去世后,妾……”
她听到后背脚步声,扭头看到袁熙走了进来,当即口不言,袁熙走到甄宓身边坐下,想了想,说道:“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会强逼于你。”
“你愿意怎么做都行,嫁与不嫁,嫁给何人,都随你喜欢吧。”
甄宓惊讶道:“陛下,这……”
袁熙握住了她的手,摇摇头道:“孩子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何必要强求他们,以至于后悔终生呢?”
甄宓纠结道:“但如今立储大典在即,要是不同时立太子妃的话,只怕朝堂大臣会有想法,这……”
袁熙叹道:“无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虽然帝王家以国事为重,但也不是说灭情绝性,非要逼人一条路走到黑。”
他转向孙尚香道:“你母亲生前,我也是亏欠她良多,如今既然你和叡儿都两不相合,那我我也不会强迫于你。”
“虽然你不是我亲生,但这些年来,我也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女儿抚养的,这你应该明白。”
袁熙却是没有想到,孙尚香眼圈却是红了起来,她起身福了一福,便转身奔了出去,留下袁熙和甄宓面面相觑。
甄宓叹道:“现在的孩子,可真是有主意,是管教问题,真是愧对陛下。”
袁熙笑道:“都是老夫老妻,说什么惭愧,这些年我留着你独守宫室,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说来士族联姻,都是以门户政治为主,虽然也有不少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但也有不少性格相悖,以至于反目成仇的。”
“强扭的瓜不甜,不是说一定非某人不可,接下来就从士族女子中,看看谁是做叡儿正室的合适人选吧。”
“对了,这几天你抓紧看一下,因为不久之后,咱们就要动身回蓟城了。”
甄宓惊讶道:“所有人?我也跟着去?”
“那邺城这边?”
袁熙出声道:“邺城现在已经没有战略价值了,只不过是一座繁荣的大城,就让他做个经济中心好了。”
“寿春也是一样,现在的前线,其实长安和南昌,天下平定之后,这两座城市也会如邺城一样。”
“天下将要一统,陪都制度也没有必要再存在,需要守的国门,自始至终都在幽州蓟城。”
甄宓出声道:“晋国势力都推到关外一千多里了,还叫前线?”
袁熙道:“没错,起码我和之后的两代人,都是如此,除非我们能彻底占领极北之地。”
“或者若是三代人之内,我们能够初步发展化学工业,彻底从科技上压制并封锁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将来。”
“在此之前,不能有丝毫松懈,相比之之下,南边边疆海域,乃至其外海群岛土著的威胁,可以说是几乎忽略不计的。”
甄宓道:“还有魏国和汉南国呢?”
袁熙笑道:“这反而是我最不用担心的。”
“有孔明和伯言他们,荆益地区,也不过就如此了。”
“两边最有威胁的将领,其实都已经老了,新一代的将领,也没有给他们施展才能的机会了。”
“所以咱们只需要从幽州盯着关外,坐等孔明他们将道路修进益州吧。”
随着开春转暖,战火再度在西南地区燃起,所不同的是,这次是同时两路夹攻汉中。
五丈原到汉中的道路,在两年多里修了三百余里,还有不到百里就到达汉中城下,所以魏国预计晋国发动攻势的时间,应该是在夏冬之交。
但他们却是没料到的是,诸葛亮这次提前准备大量物资,并临时征调长安地区积攒了三年都没有动用的劳役,一下子征发了十几万人,日夜修路。
晋军本来就对汉中道极为熟悉,最艰难的路段已经修过去了,剩下的百里山路都是相对容易的,于是在短短一个月内,修路进度便推进了五六十里,眼看就逼近汉中城外的外围防线了。
这一下子让夏侯尚有些措手不及,因为此时司马懿已经被曹丕调回成都,去攻打南蛮去了,夏侯尚用人捉襟见肘,此时却又有另外一个坏消息传来。
江淮大都督陆逊,亲自从江夏带大军攻入上庸房陵一线,水陆并进,凭借战船上的攻城器械,势如破竹,一路直接从东线往汉中攻来。
夏侯尚看到战报说陆逊至少出动了五万大军,便知道汉中完蛋了,因为诸葛亮这边至少也有将近五万人,这还不算征发的民夫,这些人就是平推,也能把汉中推平了。
眼下夏侯尚能凑出来的,就是三万屯田曹军,另外最多还可以征发出数万民夫,这就是汉中的极限了,关键对方卡的时间很准,正是春耕夏收之际,这等于上半年汉中的军粮算是没指望了。
夏侯尚心中发狠,既然如此,那也不用春耕了,发动汉中所有人和晋军来个玉石俱焚,然后一把火将汉中烧了,看你晋国如何善后!
之后的日子,战火在汉中盆地附近的外围防线全面点燃,屯田的魏兵家眷全部被转移往后方,节约了粮食的同时,也让魏兵害怕被连坐而无路可退,只能拼命死守防线。
陆逊那边的江淮兵,此时已经无法利用水路进攻,虽然汉中是汉水的源头,但越往上游就越不好走,于是陆逊让船只负责运输粮食辎重,自己则是带兵轻装简行,一路和魏军交战推进。
他手下的将领是文聘蒋钦徐盛,几人水陆战都皆为精通,围绕汉水两岸配合用兵,很快便将魏兵打的溃不成军。
当然,虽然陆逊一直在节节推进,但进度却是不怎么快,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今年自开春伊始,淅淅沥沥的春雨就没有停过,一个月里,倒有二十多天在下雨。
相比诸葛亮那一路,陆逊这一路的泥土道路更容易受到雨水影响,军士每日都在泥泞的道路之中行军作战,不仅士气受到影响,连军器物资也是损耗颇大。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按道理说,天上下雨,两边是要停战的,因为雨水对于盔甲兵器,尤其是铁刀弓弦的影响非常大,在雨中的兵器损耗度,是平常的几十倍。
但晋军得到的命令却是不计损耗,军器保证充足供给,唯一要求的,就是在夏天之前推进到汉中。
陆逊开始觉得这也太奢侈了点,直到他看到魏军在雨天使用兵器更加捉襟见肘时,才明白袁熙的想法,就是活活用钱砸死对方啊。
在双方后勤实力完全不成对比的情况下,魏军一路败退,然而不仅如此,连绵的春雨,也彻底破坏了夏侯尚作为杀手锏的作战计划。
他如今站在汉中城头,看到上庸一路发来的急报,随手丢在脚下,心情极度郁闷。
他的想法,是晋军攻入两路的时候,魏军依托山路工事防守,若是抵挡不过,便化整为零,将汉中道沿途茂密的山林全部点燃,用火攻对其造成杀伤。
为此夏侯尚这三年准备了大量的引火燃料,加上他预测的晋军进攻时机是干燥的秋季,所以最初还颇有些信心满满,没想到对方却是趁着多雨的春季进攻!
这还不算,今年的春雨雨水的量,是往年的好几倍,汉中城的地面就没有干过,不仅陆逊那一路冒雨拼命进攻,诸葛亮这一路也是稳步推进,而且防雨器具极为齐备,显然是早有准备!
夏侯尚心情郁闷的同时,心中也泛起一股疑惑,难不成今春的大雨,对方预测到了?
不可能吧?
但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先前离开的司马懿,是否也会想过这个问题?
但为什么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提醒过自己?
在夏侯尚脑中充斥着无数疑团的同时,汉中北面五十里的营帐里,赵云看向外面阴雨连绵的天空,对诸葛亮叹道:“丞相真是神机妙算,竟然能算出今年是汉中雨水最多的一年。”
诸葛亮轻摇羽扇,微笑道:“发兵之前,自然要夜观天象,做万全的准备。”
“不然我晋军人再多,也忌惮魏军使用火攻,将汉中周围都烧了,将来便麻烦得很。”
“今年发兵,也是为了防止出现这种局面,这连绵的雨季,至少会持续三个月,这段时间便是打下汉中的最佳时机,魏军即使想要仿效火烧邺城,也是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