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见柳清婉丝毫说不通,就皱了眉头看向了坐在柳清婉身边的倚红。
倚红低垂着脑袋,不似以往那般嚣张,她苍白了脸,手里死死的攥着帕子。
倚红虽然口舌上刻薄些,但是个有些脑子的,她大约也感觉到了这次出行着实不妥。
陆晓隐约觉出不对。她与倚红都能想到的事,顾怀璋怎么可能想不到?
刚有探子潜入军营,柳清婉就要出去祈福,难道顾怀璋就丝毫不疑心?
顾怀璋若是猜到了柳清婉暗藏密探,按照他的性格,即便柳清婉曾经对他有恩,他当真会允许柳清婉的背叛么?
顾怀璋不会忍受这种背叛。
所以,两军对峙之时。柳清婉出行竟只有彭长安护送,且彭长安仿佛还是擅自出来护送柳清婉的。
陆晓想到这里,整个人都僵住了。顾怀璋根本就没有安排任何护卫,难道是要眼睁睁看着柳清婉被劫持,甚至于是看着柳清婉去死!
原剧情中,平阳城是顾怀璋屠的第一个城。他的暴|行虽然被一些人指责,但因为他是为了要给柳清婉报仇,冲冠一怒为红颜,他当时也被一些人说成痴情重情。顾怀璋此举,毁誉参半,但却震慑住了那些企图反抗他的人,让顾怀璋自此一路顺遂登基为帝。
往后惨死的柳清婉更成为顾怀璋屠城灭族的借口,人们骂顾怀璋暴虐,但更加痛恨当初杀死柳清婉,将顾怀璋的暴虐全部逼出的那个人。
如所有用美人来遮掩暴|行的暴君一样,顾怀璋用早已夭折的情爱掩护了他嗜杀的本心。
陆晓回想着与顾怀璋相处的点滴,想起跌落山崖时,顾怀璋那双带了杀意的眼睛。想起那时少年的顾怀璋,曾经多么冷静的试图杀了她,冷静到他不像第一次杀人。
想起赛马场上尽管出了人命,但顾怀璋毫不在意的样子。想起火烧客栈,只是顾怀璋为了报复她的一场戏,他从未想过这场火如若偏一偏,会有多少人无辜丧命。想起顾怀璋曾说,他看到自己亲生父亲吊死,心底里是轻松的。
陆晓以为她尽力化解了顾怀璋心底里的怨恨,但是她真的化解了么?
那些自幼年起,就对这个世界积攒起来的一点一滴的恨,她真的能化解?
【陆晓一瞬间丧到极致:这个任务要垮啊!】
【系统仍旧乐观:宿主已经做得很好了呀,之前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以后宿主只要救下柳清婉的性命,让顾怀璋与柳清婉幸福的在一起,就可以了。】
【陆晓:好?我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可能从来就没有了解过顾怀璋。这个任务,我做得一塌糊涂!我不该盲目相信什么狗屁剧情!】
她不该用自己那普通平凡的思维去揣测暴君的想法,她竟然以为只要柳清婉活下来,就可以避免顾怀璋成为暴君。
她的自作聪明,也许造就了更庞大的怪物。她以为让顾怀璋拥有火器,让他一路更加平顺,会减少他的暴虐,但也许会顾怀璋心底的野兽更加肆无忌惮。
【系统忐忑:宿主……】
陈展宏看着陆晓灰败下来的脸,笑着问道:“怎么?怕了?放心,到了观音寺,我驱散你施展的邪术,就放了你。”
陆晓勉强提起一口气:“为什么一定要到观音寺?不能在这里就停下么?我曾经跟个老太医,杂七杂八学过些东西。这一路的追踪香,你放得这么好,你们的人应该能寻着香气赶过来了呀。”
见陈展宏听得这话,略微分神。陆晓抬起左手手腕,喝道:“看箭!”
陈展宏以为陆晓袖中藏有暗器,立即收起架在陆晓脖子上的匕首,偏身躲开。陆晓被匆忙绑来,身上哪里会带有暗器,她不过虚晃一枪。陆晓快速伸出右手,扯下柳清婉头上金簪,逼在柳清婉的脖子上。柳清婉受到惊吓,忍不住轻呼一声。
陈展宏见状,倒忍不住笑了:“你用她来威胁我?”
陆晓也笑了:“当然是威胁你,你难得逃出升天,难道是为了带几具尸体回去的?你敢靠过来,我就杀了她之后,再自尽,让你什么都落不到!你也在柳清婉身边待了几天,应该知道,我们都是很有用的。”
就算她错了又如何?就算她自作聪明又如何?只要她还没有死,她就不能束手就擒。
陈展宏眯起眼睛,终究没有上前。
“到不只是为了威胁你一个人。”陆晓笑着说完,对车外喝道,“姓彭的,你给我把这个探子制住,不然柳清婉必死无疑。”
马车骤然停下,彭长安立即持刀,撩起车帘。见柳清婉被吓得泫然欲泣,彭长安握紧长刀,怒视陆晓:“你这个歹毒女子!”
彭长安极其呵护柳清婉,哪怕知道柳清婉竟然想要护送探子离开,他也愿意护在柳清婉身旁,为她驾车,供她驱使。
陆晓冷喝:“既然知道我歹毒,就快些动手!”
陈展宏咬牙:“你……”
陈展宏随即又笑了:“但也晚了,他们来了。”
陆晓在马车中也隐约听到一阵马蹄声,立即命令:“姓彭的,把他绑了作为人质。”
陈展宏冷笑:“你当我贪生怕死?你们是逃不脱的!”
陈展宏他的重伤未愈,敌不过彭长安,竟然直接反手用匕首抹了脖子。鲜血飞溅在陆晓脸上,她脑子立时一空。但随即陆晓就因为柳清婉的尖叫声,醒过神来。
见陈展宏身死,陆晓无意再劫持柳清婉,立即收回金簪:“我们先回去!”
陆晓说完,就将柳清婉往彭长安怀里一推,到了车前。
陆晓快速瞟了一眼,就见一队黑甲骑兵策马过来,只看盔甲就不是顾怀璋手下的士兵。
陆晓连忙抓起缰绳,驾着马车就往顾怀璋的营帐赶。
彭长安也看到了赶过来的追兵,他低头看了眼躺在自己怀中,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柳清婉,低声道:“看来这个探子真的打算劫持了你们,你……”
彭长安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人儿,怎么都不忍心说下去。他只是看着柳清婉脖子上被陆晓用金簪扎出的血痕,宽慰道:“柳姑娘你心底良善,自然不比那些心肠歹毒的人诡计多端。”
陆晓一边驾着车,一边冷声道:“有闲工夫,就把那个探子的尸体扔下马车,兴许能阻一阻他们。”
彭长安这才想起马车上陈展宏的尸体,忙将陈展宏的尸身扔了下去,确实阻了身后的追兵片刻。
倚红这时才白着一张脸爬到柳清婉身边,低声道:“姑娘,我们就算能逃过去,可周苧要是把姑娘藏了敌方探子,险些还被绑走的事说了,可怎么好?姑娘固然是因为心善才藏起那个探子,但就怕周苧在大将军跟前挑唆。”
原本吓得魂不守舍的柳清婉紧紧抓住手中的金丝长鞭,忍不住小声啜泣:“我也是为了帮怀璋哥哥,是展宏说他有法子驱散邪术的,我又哪里知道是假的呢?都怪周苧,她要不是拿了这个鞭子做法施展妖术魅惑怀璋哥哥,又哪里有这么多的事?”
柳清婉说着,看向折返回她身边的彭长安,小声哭道:“长安,这可怎么办呢?周苧要害死我的!”
彭长安紧抿起嘴角,他压低了声音:“马车终究不够快,他们很快就又要追过来了,还要再阻一阻。”
彭长安说完,就走到陆晓背后。正在驾车的陆晓,察觉到有异,刚要回头,就被彭长安用力甩下马车。
彭长安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对身后的追兵大喊:“她就是周苧,她懂得制作火器的方法!那个探子也是她杀的!”
彭长安是彭顺的侄子,虽然彭顺行事小心,但彭长安还是知道了些许秘密。比如,堪称神兵的火器,是伺候在顾怀璋身边的小丫鬟制作出来的。
陆晓被甩到地上,滚了几滚,只觉得身子一侧都是火辣辣的疼。
呵,都是心狠手辣的货,就她自己是个傻逼!
她怎么就没有想过把柳清婉他们踹下马车呢?
火器两个字,足可以诱|惑黑甲骑兵都在陆晓身边停了下来。
陆晓扬起头,对着那些黑甲骑兵笑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杀不来什么探子。但我确实是周苧,我也懂得火器的制作方法,我很有用,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杀我。你们可以逼问我,威逼利诱我都可以,我完全抵不住诱惑!尤其是美食诱惑!”
黑甲骑兵见陆晓这么个德行,不敢全信彭长安的话,就只留下两个骑兵带着陆晓先返回平阳城,余下的继续追赶马车。
彭长安转头看到骑兵又追赶上来,咬牙骂道:“这个周苧真是歹毒,她已经保不住命了,竟不肯舍身拦住那些骑兵。”
彭长安一边骂着,一边用力挥了几鞭子。但不多时,黑甲骑兵就突然停住,竟调转马头,返了回去。
彭长安远远得就看到了迫使黑甲返回的一队人,他眼前一亮:“小叔……”
彭长安正准备再挥几鞭子,就觉得背后一痛。他回过头,看向身后,就见柳清婉拿着匕首又扎了他一刀。
柳清婉哭得极其委屈:“你们,你们都知道了。你们都知道我藏了那个探子,你们一定会像周苧一样,在怀璋哥哥面前乱说的。倚红说的对,不能让怀璋哥哥知道!我也不愿意这么做,可你们为什么逼我啊。”
彭长安这才看到在柳清婉身后,倚红已经身中数刀,双眼圆睁的靠在马车一角,已经全无气息。倚红口口声声忠于柳清婉,却不想她自己竟然死在柳清婉手中,死前也不曾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