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里笑笑喝过水,脸色好转不少,说话的声音都比先前大了些,可一说起话来,总忍不住断断续续的咳嗽,她连咳嗽都带着七分娇柔,惹人怜爱。
她面带歉色,等咳嗽劲过去,才强撑着开口:“实在对不住,让各位见笑,我眼下怕是染了风寒,咳咳咳!”
一句话没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快别说话了,笑笑,先休息要紧。”
孙妙儿连连拍着她的背,企图替她舒缓一些。
单丘抱肩靠着门框站着,视线落在官道尽头,只盼着自己的人能抓紧过来,屋里这三个,没一个能跟他聊到一块儿,甚至有两个对他的敌意还不浅。
符玉迟闭着眼,听着外头的风声树叶声,唰唰落下,倒也没什么异样。
单丘在门外左顾右盼地等了快一个时辰,路尽头,一小队人小跑着过来,他露出喜色,右手抬起,举起手上的腰刀,向衙门的人示意。
小五带人赶过来,没想到半路就遇上捕头,高兴地叫起来:“单捕头在那儿,快,咱们快过去!”
等小五带人走近,单丘没好气地骂道:“你们这群,干什么吃的!都叫你们抓紧些,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的!”
小五低头挨骂,等单丘把话说完,才讪讪开口,“单捕头,你有所不知,胡掌柜又去衙门闹了,大人刚好在内衙,逮着我们又给一顿说教,这才耽误了!”
“哼!”单丘冷笑一声,“摆着正经事不干,光耍嘴皮子有什么用!人我找到了,赶紧回去复命吧!”
他就知道胡庭知闹一阵是不肯罢休的,这下逮着他不在的空当,直接去县官大人那里折腾。
张县令的脾气他最清楚,最是个见钱眼开又胆小的货色,又不是平日他在旁边盯着,早就被上头查进去了。
小五一脸好奇,往里面伸着脖子,“什么,东里姑娘找到了?是死是活?”
单丘一巴掌拍在小五的脑门上,骂了句,“你小子没见过女人是不是?当然是活得!你一个当差的,怎么天天净想这些不正经的!”
小五挠挠脑门,怪委屈的,往后看了看,“捕头,别说我了,你问问咱们这些个兄弟,哪个不想一睹东里姑娘的真容,那可是一百两才能见一面的,我们今日见了,四舍五入,是不是等于省了一百两,嘿嘿,赚了!”
“赚你个头!”
单丘懒得再教训他,转身进屋,总算到了他扬眉吐气的时候,一个人真不是这两个女人的对手,“我的人到了,东里姑娘,咱们请吧。”
他怀里抱着刀,脸色依旧深沉。
东里笑笑实在疲惫,方才就靠着孙妙儿的肩头沉沉睡去,眼下听到声音,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才意识到有外男在,赶忙坐直身子。
孙妙儿扶好她,等了单丘一眼,“单捕头,别催啊,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吗?要是笑笑姑娘少了一根头发,胡掌柜都得赖上你们衙门!”
“别废话,抓紧!”单丘呛道。
小五一行人在外头候着,都想见见这位盛名在外的美人,可真是个好差事,被捕头给捡漏了,怎么偏偏不是他呢?
孙妙儿扶着东里笑笑走到屋外,除了一小队人,啥也没有。
“单捕头,你这不行啊,怎么连个车马轿子都没有,这和我们三个人回去有什么区别?”
孙妙儿的眼神从后面那几个人身上过了一遍,都是糙汉子,和单丘半斤八两,只不过他们的注意力此时都聚在东里笑笑身上。
单丘不这样,他正经得很。
单丘这才反应过来,回身看着那群人,急道:“你们干什么吃的!”
小五不敢顶嘴,低着头自言自语道:“您也没说要准备轿子啊……”
“那怎么办?”
单丘问道,抬头看看天,再使唤这群人回去请轿夫过来,晃晃悠悠明天都进不了城。
孙妙儿摊手怂肩,笑道:“我有个主意,单捕头,不如你把笑笑姑娘背回去,笑笑眼下身子弱,耽误不得,您看怎么样?”
单丘答不上来,眼下除了这个办法能行得通,好像也没别的主意了,他看看符玉迟,“符先生?”
符玉迟笑道:“官府办案,与我符某人何干?”
孙妙儿闻言,感叹师傅果然不好美色,这么好的美差都不想争取,要是她能背得动,她也想上。
小五站在后面插了一句,“头儿,你要是不想,我来也行啊!”
单丘险些没一脚把他踹开,“你什么你!黄毛小子提刀都费劲!”
说完这句,单丘昂首挺胸地走到东里笑笑面前,扎了个厚实的马步,半蹲着身子,“上来吧,东里姑娘。”
东里笑笑并未轻易答应,虽说她是青楼里的女子,但也是卖艺不卖身,平日至多和恩客们喝酒唱曲,若是恩客想要对她动手动脚,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见东里笑笑半天没动,单丘索性转身,一个横抱,直接将她整个托起,“对不住了,东里姑娘,时间紧迫,单某无心冒犯。”
东里笑笑倒也大方,并未表露出小女子的矫揉做作之态,笑道:“多谢单捕头了,这份恩情,笑笑会记着的。”
单丘横抱着她,双手自始至终都很规矩,一刻不曾挪过位置,甚至连胸口都和东里笑笑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只有两手接触她的脖子与后膝。
孙妙儿想着,这单捕头的体力还真是异于常人,手真的不会麻吗?
符玉迟突然跟上来,冷不防地说了句:“看什么,你也想试试吗?为师也可以。”
孙妙儿头皮微麻,加快脚步,远远将他甩在后头。
现在只要师傅靠近她,她脑子里就是那夜喝药的场景。
她不愿去想,但每次想到的时候,心底好像又多出一丝的渴望。
不知走了多远,太阳落了山,天已然黑了。
一缕发丝扫过单丘的下巴,他倏地低头,怀里的人,不知何时,竟然又睡着了。
睡着的东里笑笑,以极其平和的姿态,倒在单丘的怀里,精致的侧颜像被仔细雕琢过的白瓷娃娃,他趁着夜色,竟也贪看了一瞬。
幸好没有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