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春光");
母女俩的谈话到此为止,
过犹不及,该说的都说了,多的就没必要再讲了。
叶昔言点到即止,
心里有分寸。
孟文冬哭了一回,
却还是不松口,在叶立钊他们回来时,
她两只眼睛都是微肿,旁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叶立钊护老婆,对此有些生气,
以为是叶昔言干了啥过分的,
可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孟文冬拉了一把。老两口没在病房里久待,双双出去了,
去走廊上缓缓。
等到再进来时,
叶立钊的脸色又沉了点,
但终究还是憋住了,
整个晚上都一言不发。
这天,一家人本是计划一块儿吃晚饭,可到最后还是没出去,
都没了那个心情。
孟文冬连晚饭都没吃,哭了过后胃口很差,还是大哥劝着才勉强吃了几口,
且刚接过碗筷一低头,
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
叶昔言那些话其实挺伤人的,
没说重话,
可句句都扎心窝子。
听着像是在商量,但没给半点回转的余地,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
非江绪不可了,谁阻拦都没用,家里人都不行。
没有硝烟的“战争”最为打击人,一言一语都是锋利的刀子。叶昔言太偏着江绪了,即使嘴上一直在哄孟文冬。
晚上吃完饭,叶昔言去了趟江绪那里,明着过去送吃的,还在那边待了大半个小时。再回到自个儿病房,老两口已经离开了,里面只剩下大哥。
大哥知道了叶昔言和孟文冬之间的谈话,不站队谁对谁错,也不评价什么,只有语重心长的一句:“你的事自己做主,但是别让妈失望。”
那话没啥深层含义,不是为了劝叶昔言放弃江绪,就表面的意思,要做什么都是叶昔言的自由,她可以选择,可不能让家里人为她的决定买单。
叶昔言应下,说:“我知道。”
大哥不多话,全都不干涉。
平和的伪装被拉下,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自后一天起,也不知道为何,老两口对江绪的不满意没那么明显了,收敛了许多,最起码叶立钊不会当众落脸子。
江绪还是会送饭送吃的过来,老两口不再拒绝,该收下就收下,如同一样那般,把江绪当做叶昔言的一个普通朋友。他们不能立马就完全转变,要视江绪为嫂嫂那样还是很难,暂时过不了心里那关。
而与此同时,老两口对叶昔言也淡了很多,之前总要管管,自那以后就不怎么过问了,不晓得是放弃了还是没心力顾及这些,亦或是干脆任由叶昔言如何了。
待在医院的最后两天,江绪试着跟孟文冬搭话,随便聊聊。
孟文冬不再像早先那样冷漠了,时不时会回一两句,不过也不热情,态度一般。叶立钊也差不多,不再故意冷脸为难人,亦不热切,平常心应对,不把江绪当特殊的人对待。
其实这样也不错,对两边都好,至少可以缓和一下僵硬的关系。彻底接受是需要时间,一天两天不够,也许得半年以后,或是一年两年,或是更久,甚至这辈子都放不下心头那点介意,但能温和相处就是好的,哪怕就这样过下去也可以。
江绪看得挺开,不是特别在意。
叶家所有人的反应比她预想中要和善许多,尤其是老两口那边,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要打呢,结果竟然这么平静就解决了。她其实是比较担心的,怕叶立钊火气上头了会动手,怕老两口会把叶昔言赶走,还怕叶昔言会因此而极度为难,然而一切都顺遂,波澜不大。
出柜向来是“世纪大战”,如此收场简直少之又少,她俩还算幸运。
出院的前一天,江绪跟叶家的人坐一桌吃了饭,就在医院的食堂里,场合不够讲究,饭菜也讲究,搞得挺不正式。
一群人边吃边讲话,嫂嫂是最健谈的那个,有时还会在桌子底下拉拉大哥的衣角,问江绪一句,问老两口一句,轮换着来。
梦琪配合自家妈妈行动,费劲儿地跪坐在板凳上,小手动动,殷勤地抻着小身板帮忙夹菜,桌上的人都有份,够不着还会奶声奶气地喊对方伸碗过来接。
叶昔言也没闲着,给孟文冬端汤,给叶立钊倒水,给江绪夹菜。
一顿饭下来,老两口那是又心塞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到底咋想的,反正挺惆怅,胸口都涩涩的。
孟文冬不由自主就想抹眼睛,可最终还是憋回去了,没在孩子面前表现出脆弱。离开食堂了,老两口私下里待一起,孟文冬这才趴叶立钊肩上伤心,无可奈何地说:“越大越管不了,没办法了……”
叶立钊拍拍妻子的后背,不知该如何安慰,叹了口气。
离开医院,叶昔言和江绪又住一起了,但不是去的公寓,也不是小别墅或江绪的房子,更不是叶家,两人一同去了乡下,一个较为偏远但交通还算便利的小村庄。
去小村庄是叶昔言的主意,毕竟处在特殊时期,事情还没彻底落定,回城里不安全。
现如今她俩都陷进那些斗争里了,往后还有一大堆麻烦事要处理,等时机到了还得站出来当证人,需要配合警方。在背后那个团伙被连根拔除之前,她们还不能放松警惕,随时都得防范着,不然又会像上次那样。
狗急了还跳墙呐,何况是人。
为此,江绪把二院的工作都卸下了,早就将手上的项目等交接给了合适的同事。至于公司那边,她有内部人员和眼线帮忙,自己也会通过线上参与各种事,另外还有柴总他们扶持,目前接手得挺顺利。
当然,这一切的安稳进行还是得益于纪云芙,她将所有事都安排妥当了,江绪只是按照她的要求做,很快就把事端平息下来,也稳住了整个集团。
在入住小村庄后,江绪将纪云芙留下的另外两封信转交出去,通过警方交给了张贤明父子。她没看信里究竟写了什么,更不在乎,转交出去就不管了。
那两封信实际上没重要的内容,不看也行,无非就是纪云芙留给父子俩最后的话。
纪云芙在信里交代了为何不留遗产给张贤明的原因,撕下了张贤明仅剩的伪装。这个女人在弥留之际发现了父子俩的秘密,可来不及报复或愤怒,时间不够了,只能以更为稳妥的方式保护自己的女儿,不让财产流入他们手中。
收到信件的那天晚上,张贤明在看守所里发疯,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像个神经病。
纪存玉也是,心如死灰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活似被抽空了的木偶,没有一丝生命力。
有些事江绪早在半年前就发现了,得知了张贤明极力隐藏多年的事,知道他跟纪存玉的真正关系,可从未提过,亦不拆穿他们。
真相太恶心太可悲了,不值得再翻出来理论,翻出来算旧账只会让外人看笑话。纪云芙已经死了,她生前是那么体面的人,高傲了一辈子,这事还是埋进地里为好。
这是江绪唯一能为纪云芙做的了。
但那并不表示她不会在别的方面讨回来,她和柴总他们会尽量配合调查与提供证据,争取为张贤明的监狱生活添砖加瓦。不管是无期还是怎样,张贤明这都一把年纪了,等改造结束再出来,注定是晚景凄凉。
江绪不屑于亲自做什么,不愿再沾惹上太多,她沉下心来疗伤,正在为接下来的打算做计划。
在小村庄住的那段日子,叶昔言和江绪过上了平静且闲适的生活,每天没什么事,除了睡觉吃饭就是看风景,要么就窝沙发上看电视。
叶昔言恶趣味,看电视也不放别的剧,就放小陈给的资源,脸皮比城墙还厚。她还挺喜欢那些剧的,一集不落地放完,瞎琢磨一堆有的没的,夜里就搂着江绪撒野。
江绪最开始那阵子不让乱来,让她安生睡觉,这样才能更好地恢复,但到后面也拗不过了,只得妥协。
这不要脸的太磨人,变着花样来,不知羞地说是锻炼,运动运动才有助于恢复。
那段日子过得很快活,没那么多顾虑,做什么都轻松。
有空了,叶昔言会跟家里人开视频,江绪就坐在旁边,挨着她。
视频那头是老两口,还有梦琪。老两口仍旧话少,可有时候也会关心她俩了,甚至有一次孟文冬还问及江绪的身体状况。
梦琪天真可爱,小孩子没心眼儿,皮实地怼屏幕前喊“江姐姐”,又忘了该叫啥了。
叶昔言较真,非要纠正,想也不想就说:“是姨姨,江姨,你叫错了。”
梦琪委屈,瘪瘪嘴,往孟文冬怀里钻。
孟文冬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却慈祥地对梦琪说:“她是你妈妈的同辈,该叫姨姨,不可以叫姐姐。”
屏幕这边,叶昔言和江绪都愣了下,始料未及。
梦琪听话,叫了声:“江姨姨。”
那通视频电话挂断,两人都缓了缓,许久,江绪抱住叶昔言的腰,倒这人肩上靠着。
叶昔言用脸蹭了下江绪,没说话,只偏头亲了亲江绪,从上往下地亲,由耳朵到嘴巴,慢慢地来。
“别难过。”叶昔言说,摸摸大医生的后脑勺,揉了一把。
江绪好笑,“不是难过,没难过。”
叶昔言嗯声。
江绪说:“就是有点庆幸。”
“庆幸什么?”
“都挺庆幸的。”
“比如呢?”
“你妈妈她们。”
叶昔言挑挑眉,“那我也得庆幸。”
江绪抬头。
“我啊,”这人眨眨眼说,低头就在江绪唇上啄了口,霸道又强势,“庆幸遇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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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度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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