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话：烙印和暗示
恍若是隔世，很久很久，莞翰伊才从这股似曾相识的血腥味中醒过神来，大脑混混沌沌的，他皱眉望着围在床边那一群碍眼的医生护士，蓝色眸子射出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眼神，触到那目光，医生护士们都赶紧各自退到一边，手上镊住的带血药棉都还没来得及放到护士端着的废弃托盘里。
是那个女人，她在这里，这是她的血吗？腥甜的一股香味。
谈不上认识，甚至根本没有什么记忆，只记得好像是她杀了自己最珍爱的少女，可自己好像好像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可是只要一嗅到这股血的味道，一想起那双凛冽的眼，心中的焦躁和反感就不受控制的弥漫出来，从进门的瞬间就已经心神不定，挥之不去的烦躁一直压在心头，只叫他更加的烦躁和焦虑。
想杀了她、讨厌她、反感她，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那么应该是为了梦境里那个看起来小小的，倒在她刀下的纤瘦背影的主人吧。那少女就是自己心爱的人吗？被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杀了吗？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大脑里来不及细想，莞翰伊迈步就要走过去，门口站着的一群人早就已经傻了眼，醒来的伊少爷像是失忆了一样，问着不着边际的话，平日里白领队长有个三长两短最着急上火的就是他，今天竟然出手阻拦救治。
斜刺里一个身影突然冲了上来，伊春双手迅猛穿过对方腋下，一把反挟住了莞翰伊的两只手臂：“莞翰伊，你要做什么！”紧紧箍住他的双手，伊春抬起泪眼望一眼几步之外的大床：“她现在生死垂危，你这混蛋想要干什么！”话音一落，‘魅’里的成员都赶紧冲上前来，齐刷刷跪在莞翰伊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生死垂危吗，床上那个女人要死了？
想到这里，莞翰伊的脸色更沉了些，平日里没人敢近身的他竟然被伊春从后面钳制住了双手，这女人究竟什么来头，一向顺从的‘魅’竟然也敢出来阻拦，这些人都怎么了！
“黑泽。”任凭伊春反挟着双臂，莞翰伊冷冷的低声一唤，一直站在一边没有上前的黑泽单膝跪下，脸上却是他从没见过的为难表情。莞翰伊不由肝火大动，是吗，那个女人连自己身边最亲信的仆从都收买了？
“我看你们都是活腻了！”一把挣脱身后伊春的钳制，莞翰伊抬脚踹开了面前挡路的几人，大步朝着床边走去。情况突然，连一向沉稳的黑泽一时间都愣在原地，待大家回神过来，莞翰伊已经在床边站定，输氧的管子就在他手边，顿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只是望了床上一眼，暴怒中的莞翰伊突然毫无征兆安静了下来，门口围着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整个房间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地上都能听得见。
莞翰伊无法找到适合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那张和他一样的巨大豪华欧式床上，一具小小的身子犹如死物一样躺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上扣着的氧气罩里已经蒙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没有预料中那抹凛冽邪佞的眼神，轻闭着的眼时不时会微微颤动两下，只是呼吸好像很是不顺畅，偶尔眉头会皱起来。莞翰伊多瞄了一眼她露在薄单外面的细胳膊，好像轻轻用力就能折断一样。
这样的小东西能杀人？自己真的没有记错吗？
她简直…简直就像一只随时都会死掉的小猫，小小的，又纤瘦，况且现在只剩一口气了。
奇怪，为什么心里堵得慌，脑子也有点嗡嗡作响，就像是靠近危险品的警报器，愈渐剧烈头痛好像是在提醒着自己远离此刻完全不能对他构成威胁的少女，可是，为什么自己的脚却不听使唤，想要将目光从这小小的、死尸一般的身子上挪开，可是第一眼落上就不能再挪开了。
什么滚烫的东西划破英俊侧脸，蜿蜒融入了唇缝，顿时一股咸涩的味道在嘴里迅速蔓延开，莞翰伊有些不可置信的伸手拭了一点放在眼前——哭了？哭了？！
正这个当口上，床上一直处于昏迷的人突然发出两声艰难的哽咽，小手慢慢沿着肚子往上，最后停在了心脏的位置，紧紧揪住单薄的衣物，像是要把心脏给揪住一样，莞翰伊突然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竟然也有着心脏被揪痛的感受。
“小可爱！小可爱！！”伊春顾不上此时怪异的莞翰伊，一个箭步扑了上去护在床边，轻轻握住了她揪住心口的小手：“小可爱你醒醒！你不要睡，不要睡着！我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你要坚持住、坚持住…”说道最后哽咽到无法言语，泪水又是止不住的哗哗流下来。
“莞翰…伊。”
隔着氧气罩，她吃力的吐出这个名字，仿佛短短三字就已经用尽她全身力气，虽然开口，人却没有醒来，眉头一直是微微皱着的，莞翰伊有些意外的愣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也忘了是要发火还是要发问，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她细若游丝的声音叫出来，除了意外，还有一丝，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而床边，忍无可忍的伊春终于轻轻放下冰凉的小手背对莞翰伊站起身来，随即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啪”的清脆一声响，伊春竟然结结实实一个巴掌甩得莞翰伊偏过头去！
脸上火辣辣的痛，莞翰伊难以置信的保持着偏着头的姿势。
“不是你在现场的吗！不是能保护她吗！不是你自作主张一口一个‘小家伙’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吗？！”越说越激愤，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伊春一把揪住了莞翰伊的衣领：“她不是你的白玉吗！不是你的白玉吗！！！”
顿时，莞翰伊脑子里的画面突然飞快的倒退起来。
倒退过所有模糊的片段，倒退过所有听不清的对白，倒退着倒退着，一直倒退到那个月色惨白的夜里，自己走在一片虚无中，那暖了他心房的小小身影在这个少女的刀下被染红，耳畔是那低沉如鬼魅的声音，她叫白玉，对，他的敌人，名字叫做白玉。
眼神猛的阴狠起来，莞翰伊扭头冷冷望着床上痛苦的小身子：“立即将伊春关到地牢，这里的医生护士全部滚蛋！任何人都不准进这个房间！我要她在这里自生自灭！能死最好！不能死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她是毒药，是罪魁祸首，是敌人。
魔女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