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压住了呼吸,生怕喘气大点声就会被谢小阎王砍了。
四座皆惊,夜色静谧无声。
温酒鼻尖发酸。
前世谢家两位公子都是她的宿敌,见面恨不得斗个你死我活。
她这辈子不知是走了什么运,竟能得谢珩这般维护。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国舅爷救上来!”首座上的杨皇后高声道:“拿下谢珩!皇上那里,本宫自会交代!”
席间众人一阵慌乱如麻,内侍们七手八脚的去捞水里的国舅爷。
上百侍卫军闻声涌来,里里外外将谢珩和温酒围了数层,火光映着刀锋凌厉无比。
赵丰沉声道:“谢珩!冒犯了皇后娘娘,还不跪下认错!”
赵智冷笑道:“太子殿下莫不是在说笑?你看谢珩有半点自己犯了错的自知之明吗?”
瑞王在宴席里待了老半天,可算是等到了正主,看着不远处的谢珩,冷声道:“以下犯上是死罪,对谢珩这样的人,只能格杀勿论!”
侍卫军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娘娘有旨,拿下谢珩!”抬刀朝谢珩砍去,有这一个不怕死的领头,后面一侍卫纷纷出招,席间刀晃眼。
赴宴的夫人小姐们瑟瑟发抖的挤在角落处。
“不自量力!”#@$
谢珩嘲讽的勾了勾唇,一手拉紧了温酒,持剑的手掌中运力,一剑刺入船板中央。
剑气纵横数十道,船板应声裂开,众人脚下裂缝无数。
夜风疏狂,水波涌动间奢华无比的龙头舟随着裂缝处灌水,前后摇摆不定,逐渐下沉。
四周一众侍卫全部都被气流撞飞出去,唯有被谢珩紧拽的温酒还勉强站在原地,其余众人东倒西歪,席间一片桌倒杯倾,灯盏落地。
还有不少人掉进湖水里,正在死命挣扎。%(
少年衣袖飞扬,唇角微勾着,“皇后娘娘尽管去皇上面前交代,谢珩恭请圣听,看看我大晏的皇上,到底是如何评断皇后帮国舅强娶民女之事!”
所有人都慌乱不已喊“救驾!”“救命!”,一声高过一声。
“奉陪在座诸位,莫要再肖想我谢家的姑娘!”谢珩牵着温酒,不紧不慢的收剑回鞘,目光扫过众人,嗓音低越道:“尔等不配!”
温酒墨发散乱,抬眸看少年时,几缕发丝缭乱视眼。
连带着眼前的少年也迷蒙了几分,仿佛做梦一般。
这世上怎会这样的人?
怨你时,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护你时,竟连别人一句不中听的话都说不得。
两人站在一处,任月华落了满身。
谢珩侧眸看向温酒,嗓音不自觉的的清和了几分,“阿酒,闭上眼睛,长兄带你回家了。”
少年琥珀眸中倒映着小小的她。
温酒点点头,拽紧了少年的衣袖,闭上了眼睛,长睫微颤。
谢珩揽着她的腰身,足尖轻点,越过水面数十丈,落在一叶竹筏上,翩然而去。
一叶轻舟乘风破浪,三千里月华逐水流。
身后。
龙头舟下沉,众人哭天抢地,乱成一团。
……
谢珩带着温酒回到将军府,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是人就有秘密。
若非她今日到了绝境,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提这件事。
进门之后,温酒同往常一般同府中的侍女小厮说话,闲谈几句。
仿佛揽月湖宴席之上,被人逼得无路可退,只能自揭伤疤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谢珩落后她两步,看着这一切,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明月当空,庭前落花无数。
温酒进了自己的院子,就看见金玉满堂四个侍女迎了上来,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好一阵的嘘长问短。
“没什么事。”温酒笑了笑,“就是有些想喝酒……”
她这话还没说完,小侍女们就齐齐转头看向了随后而来的谢将军。
金儿胆子最大,直接开口道:“将军……少夫人说她想喝酒,成吗?”
谢珩不假思索,“成,今日想喝多少都行。”
温酒回头看他。
少年眸里还带着些许猩红。
她转身吩咐小侍女们,“去老夫人和二夫人说一声,说我回来了,没什么事,请她们放心。”
四个贴身侍女拿酒的拿酒,跑腿的跑腿,立马就走了个干净。
温酒站在小池塘边上,看着红衣潋滟的少年叹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低声道:“长兄,这事我之前没告诉你,是我不好……”
“你没什么不好!”谢珩打断她,微微低下头,语气也温柔了几分,“阿酒,你很好。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姑娘。”
少年说的这样肯定。
琥珀眸里都带着光。
“长兄……”温酒不知怎么的,忽然笑了,眼里水光泛泛。
她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装作洒脱无比的模样,“你以前就是这样哄姑娘的?江安十三城的美人都为之争抢的谢东风,说话也没比我中听多少啊。”
谢珩垂眸,轻轻笑了,“那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初夏夜里,微风徐徐。
少年轻衫缓袖,连呼吸里带着轻轻浅浅的暖意。
“嗯……”温酒还真仔细想了想,眸里带着水光,唇角却忍不住弯了弯,“我从前也没听过什么好话,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好听的。”
谢珩呼吸一顿,刚伸手碰到了温酒的衣袖。
金儿和玉露端着酒坛子进来了,“少夫人,酒来了。”
他不着痕迹的收手回袖。
“就摆石桌上吧。”温酒上前几步,坐在了石凳上。
上方紫藤花架垂了下来,不远处就是小池塘,温酒这院子不是将军府里最大的,却最为精致。
风吹紫藤花落,温酒一袭黄衣,明艳夺目。
她抬手摆了一排十只酒杯,端着酒坛子就倒了过去,片刻间,便酒香四溢,根本就没有小侍女动手的机会。
“你们再搬些酒来,都早点歇了吧。”
温酒吩咐完众人,一口气喝了三杯,这才缓了一口气,一直发闷的心口舒缓了些许。
喝完了,她才想起来谢珩还在。
大约是酒壮怂人胆,也许是今夜,她忽然就不怕谢小阎王了。
“长兄,我要喝酒了。”
温酒握着白玉就酒杯轻轻晃动着,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少年,扯了扯唇角,“你要不要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