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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马哥,河马哥。这个麻皮伢儿不懂事,年纪小的很,才来的。你莫理他,莫理他!把我个面子,把我个面子。姚义杰,把菜给河马哥,听到没有?你这个伢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给他啊。一个菜,你没有吃过的啊?不值得啊?姚义杰!听话。老刘,你接下姚义杰的菜。”
旁边另一位牢友也将手伸了过来,扯住了我手上的袋子,不停地向我使着眼色。我死死抓住袋子的手终于开始松动,牢友一把抢过,递向了河马。
“小杂种!”
河马低骂一声,抵在我脖子上的手掌用力往前一推之后,这才离开了我的喉咙。
你知道,愤怒到极致的感觉是什么样吗?
就是,你的脑海会变成一片空白,你已经忘掉了包括让你发怒的原因在内的一切事情,仅仅只是不断地默默念着,搞死他,老子要搞死他!
当时的我,只需要最后一点火星就可以完全焚烧起来。
牢友善意而坚决的劝阻让我想要赶在焚烧之前离去,一句与众不同,带有浓重九镇所属市区特有口音的说话声却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了过来:
“要是我,我就不得给!”
我回过头,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循声看了过去,就在河马旁边一两米的样子,一个高高大大,肩膀很宽,脸型瘦削的年轻人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我。
河马又怒又恼,一张大脸猛然充血,如同深红的猪肝,两步走到那人面前:
“你个市里来的狗杂种,你是不是想死在这里?”
那人淡淡看了河马一眼,不仅没有丝毫惧怕之色,甚至都没有半句回答。就那么自顾自地把目光穿过河马庞大的身躯,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种目光不惊不忙,淡然自如当中好像还带着一种讽刺。
在这样的注视之下,我突然之间就感到自己矮了下去,一股强烈的羞耻感涌了上来。这种感觉让我发狂,我知道,我被点燃了。
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狱友,猛地跳起,抬腿就对着河马宽大的后背踢了过去:
“河马,狗杂种!老子捅你的娘!”
当腿踢正在河马背上的一刹那,我的余光看见光影一动,那个原本安静站在原地,一直都没有动作的年轻人,也高高跳起,挥起一拳迎头向着河马的面门狠狠砸了下去……
当蜂拥而至的人们赶来,我与那个年轻人一起被人们死死拖开。躺在地上,已经被打得满脸都是血迹、灰土的河马状若颠狗,大叫大喊:
“狗杂种,你叫什么?你有种就告诉我,老子要弄死你!”
年轻人对我一笑,从两个夹着他的警察中间回过头,还是那副深沉平静的表情,说出了两个字:
“海燕!”
那一刻,我清楚发现,河马满是横肉的脸上突然就变成了一片雪白。
那一天完全改变了我在狱中的时光,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大哥。对于我的人生来说,那一次的入狱,是一次苦难,却也是一种改变,涅槃重生般的改变。
很快,日子过去,我出狱了。
我有一个结交广泛的好舅舅,还有一个能出得起点钱的好家庭,而且与我发生冲突的又是一个早就恶名昭彰的大流子。所以,我真正坐牢的时间并不太长。
同样都是重伤害,被砍的闯波儿判了两年半,刑期服满;砍人的我却只判了一年另六个月。
在号子里呆了七个多月之后,我就获得了保外就医的机会,重返自由。
这个世界,很奇妙,是吧?
回到亲人身边,心中的惭愧、羞耻让我度过了最初一段平静日子,一切都好像回归了往日。只是,在那样的岁月中,一个年轻人拿刀杀过人,坐过牢,还剃着个走到哪里都极为显眼的秃子。
一切还能回得去吗?
当然不能。
意料之中的是我失去了在文化站的工作,意料之外的是却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单位再愿意收我,就连私人的生意都一样。
我知道父母也很伤心无奈,最后,他们终于死心了。他们告诉我说,先安心呆着,过段时间之后家里出点本钱,做个什么小生意。
可是再然后呢?
然后在九镇周边某个乡村找位家境贫寒,一心想要嫁到九镇来,吃国家粮,走水泥路,相貌中下却也能生能养,不嫌弃劳改犯的姑娘。
和姑娘守着自己的小摊小店,生个孩子,逢年过节提点礼物,带上妻儿,踏着泥泞小道去乡下给岳父岳母拜节。与那些脸上带着卑微、淳朴、奉承笑意的乡下亲戚们喝个几杯,醉意茫然的时候,自己会想到什么?
是与王丽在小旅社的那一晚,还是砍在自己和对手身上的刀,或者是那些虽然疯狂,却也酣畅的岁月?
监狱的生活已经彻底改变了我。
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少年,现在的我,脑中所想的要更加长远,更加复杂。对于,这种可以预见的未来。
我绝不甘心却又无路可寻。
我只能日复一日那样迷茫而痛苦的过着,日复一日地感受着生活与现实压在我心头上的无奈,我越来越不想和人交谈,越来越觉得的压抑无助。
所以,很快,苦闷至极的我就再次与何勇鸭子,夏冬北条等人水乳交融,混在了一起。终于,两件突发事情的降临,让我彻底地开始了打流生涯。
先说第一件。
曾经听说过一句话: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这些年来,我越来越敬佩说这句话的人。
因为,他说出了一个真理。这个世界上,什么都简单,唯一复杂的只有一件事情——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弄懂了这层关系,也就弄懂了世界。
出狱之后,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清清楚楚存在的复杂,就在我们兄弟之间。
坐牢之前,我们的关系很好,大家有什么说什么,谁不会觉得谁比谁牛逼,谁比谁没用,大家就是那样平起平坐,单单纯纯的过着。
现在,关系依旧很好。可是,天长日久,我却慢慢体会出了一些不同的味道。
与夏冬最好的人是北条,在我们相互还不认识的时候,他就已经和夏冬一起穿着开裆裤玩泥巴了。凭良心说,北条是个老实人。
只是,老实人往往一根筋。
在政府门前那一夜,我抛下夏冬,独自逃跑之后,他就已经对我有了意见。他没有明确说过,但是我不蠢,字里行间,彼此对话,我能感觉的出来。
我坐牢出来了,他对我的态度好了一些,却也还是难免有些隔阂,相处时,没有了往昔那种亲密无间的随意。
如果说,我还是以前的我,这些当然就没有关系,甚至都不是一个问题。
只可惜,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入狱前的那个姚义杰了。
砍闯波儿之事,除了牢狱之灾外,还在我的生活中留下了另外一个抹不去的痕迹。
名气!
几乎是一夜之间,我突然发觉,每当我走在街上,站在道旁,总会有些认识不认识的小流子、老大哥们故作熟悉地走上前来,或恭敬或亲热的向我打着招呼、敬着香烟。
而就在半年之前,这些人可能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这种感觉当然很爽,我也确实很享受。可是,凭良心说,最初,我并没有为此而想太多。想太多的是另外两个人——夏冬、皮铁明。
一直以来,皮铁明是所有人当中和我最为亲密的一个。显然,他为我现在的“江湖地位”很是自豪,人前人后,经常听到他兴高采烈地吹嘘我的事迹。
而夏冬,始终认为我砍闯波儿就是为了替他报仇,至此之后,对我也是言听计从,死心塌地。
时间长了,我也就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状态,我越来越习惯于听从自己的喜好行事。我不再刻意地讨好北条,不再去想着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人是群居动物,都需要建筑稳定的社会关系,以及这种社会关系所带来的安全感。
在夏冬明确地向我示好之后,北条当然会感到孤独。所以,他投向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在当时我们兄弟圈子里面,唯一可以与我平起平坐,毫不逊色的人。
何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