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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那个市,每一个人都知道,八面威风的熊市长却有一个半身不遂毫无用处的亲哥。他哥本来不是残疾人,相反,曾经还是一个身体健壮,地方上小有名气的流子。
只是,在五六年前的某一天,人们突然发现,他再也不可能打流了,他变成了一个下半身完全不能动弹,整天流口水的瘫子。
事后,熊市长告诉人们,他哥哥是因为喝醉了酒从三楼摔了下来,摔成了这样。
将军告诉了我真实的内幕。
熊市长哥哥的瘫痪,就是由熊市长本人一手造成。
因为,他上了他哥哥的女人,而他哥哥得知了消息。在他哥哥放话出去说要办他之后,他率先一步解决了他的亲哥。
一个连未来大嫂都不放过,连同胞兄弟都敢办,连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小弟生意都要抢的人,他该具有着怎样可怕的危险性。
昨天,将军打了电话给我,说熊市长这段时间和他们市的另外一个大哥之间爆发出了冲突,现在已经到了办他的时机。
无论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已经没有了退路,这个可怕的对手已经正式站到了我的面前。
唐五到死的那一天都依旧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所有草根阶层应该有的特质在他的身上都有着明显的印记。但是,他却是一个绝对绝对与众不同的草根。
他堪称是草根中的精英。
因为,他有着很多来源于自身生活经历,并不被这个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所接纳,看似粗鄙却绝对一针见血的个人生存哲学。
比如,他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钱最大的魅力就是可以让人做自己不想去做的事。”
我记住了这句话。
接到将军通知我办事的电话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牯牛。
当初,舞厅里面,处于绝对弱势的牯牛敢主动挑战气势汹汹的何勇,就已经显示了他的彪悍;在张麻子家里打的那一架,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如果能够带上他,这对我而言,必定是极大的帮助。
本来,我不想带雷震子。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已经发现,在那付貌似邋遢痞气,油滑奸诈的流子外表之下,是一个忠厚老实的灵魂。
雷震子,其实,注定就不是一个适合打流的人。
但是,仔细考虑之后,我还是改变了自己的决定。
因为,雷震子是我们里面唯一会开车的人。
现在,很多人都会开车,这是一件再也普通不过的事情。可二十年之前,一个会开车的人就代表他也是一个有用的人。至少,当事情失去控制的时候,他可以让我们逃离的更快。
我知道,依我们现在的关系而言,办熊市长的事情,只要我说,他们两个就一定会帮我去做。甚至,我都不用背上丝毫情感道义方面的负担。
同生共死、两肋插刀,这本来就是中国市井中几千年以来对于“义气”这两个字的最佳诠释。
可是,我也明白,他们一定不想做。
我不愿意勉强我的兄弟去做一件不想做的事情,何况,这件事,本身就有着极高的危险性。
所以,我给了他们一个选择。
早在与将军吃饭的那天,将军就说过,他会负责所有的费用。在我决定了告诉牯牛雷震子两人之后,我给将军打了一个电话,向他要了五千块钱。
就在九镇大饭店,唐五曾经约我吃饭的同一张桌子上,我宴请了牯牛和雷震子。
没有任何的隐瞒,也没有丝毫的遮掩,当酒菜上齐,我敬了他们一杯酒,然后告诉他们,我想要办一个人。
牯牛没有让我失望,他耸了耸肩,说:
“三哥,随便什么时候。”
雷震子也显示了让我有些感动的勇敢:
“三哥,你要办人,还搞这么正式干什么?说一声就是的沙?是哪个小杂种,老子帮你弄死他,你都不要出的面。帮你搞舒服就是的了。”
“你们莫急,先听我说一下情况。”
接下来,熊市长的一切细节,包括他与唐五,我和将军之间的关系,我都对两人和盘托出。最后,我对他们说:
“我只是问你们,不是一定要你们搞。你们要想好,这个事,不是打一架那么简单,要见血的。”
我看着牯牛,牯牛却移开了他的眼光,没有开口,神色之间,疑虑重重,有些不太自然。
无论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害怕、退缩、权衡,我可以理解,却依旧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丝失望。
“三哥……”
雷震子看着我,嘴角不断抽动着,想笑又没有笑出来,目光游离不定,像是一头受惊的小兽,神色间有些愧疚,更多的是紧张而仓皇,喊了我一声之后,却又低下了头。
“三哥,我其实~~~,我其实也不是怕别的什么,我就是想,这个事如果让五哥晓得了,那不得了了啊。都是一条街上玩得,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五哥的手段又不是不晓得。他要是晓得你背叛他,我就担心到时候你出事。我倒是没得什么,我一个小麻皮。”
低着头的雷震子,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微弱而颤抖,说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已经有些微不可闻,最后,只剩下了短促而粗重的呼吸声。
我有些愤怒,因为雷震子说出了我心底里面不愿意去面对的那一层东西,他说出了我卑鄙的灵魂。我知道他是无心,他向来都是一个简单的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些时候,老实人、老实话是很让人讨厌的。
我下意识地想要为自己辩护一下,话到嘴边,我却发现,面对着这两个真情相待的兄弟,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如果逼着自己去说,那只会更假。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仿佛无形中多了一层看不到摸不着,却让人感到非常难受的罩子,将我们这张小小的桌面与外头的世界隔绝开来。
清理了一下干涩发紧的喉咙,我强迫着自己低笑了一声,尽量将语气放得轻松,说:
“呵呵呵,你们两个啊,不碍事,不碍事,这个事本来……”
“三哥,我帮你。”
牯牛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说话,我有些恍惚地看着他,瞬间之后,明白了过来。
一时之间,我的感情太过于强烈,太过于复杂,我无法用词语将它描绘出来。我只晓得,从那一刻之后,我也可以为这个年轻壮硕、一脸憨相的男人去死。
“雷震子,这个事,你不想搞就莫搞,不碍事的,没得哪个会怪你。晓得不?你去了搞不好还要坏三哥的事。你就安安心心就要得哒。”
极度震惊当中,耳边传来了牯牛继续的说话声,字字入耳,清晰可闻,却又显得那样飘飘渺渺,好像来自一个久远的梦境。
我机械而惯性地顺着这个声音,扭头看向了话语中的主角,雷震子。
雷震子的脑袋已经抬了起来,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看了牯牛和我一眼之后,目光又垂了下去,摆在桌面上的右手握成了爪状,食指指尖飞快地扣着桌面,来来回回。
“沙沙沙沙”
时光在聒噪而单调的刮擦声中飞快消失,却又好像是一动不动地停滞。
我看到雷震子的食指突然停了下来,很大力的按在了那道刮痕的尽头,指甲盖呈现了一片雪白。他抬起头,瞟了我们一眼,眼神再次飞开,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身后渐黑的天空,声音虽小,却非常坚决地说:
“你们怎么搞,我就怎么搞。”
当时的我们都以为雷震子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是因为他本质上就是一个讲义气的人,那时的我们都还太过年轻,我们不能明白。
雷震子的心里,除了义气之外,更多的是孤独。
人性中,渴求着认同与归属感,惧怕被抛弃、被隔离的终极孤独。
我们原本还可以给予他更多,只可惜,当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雷震子已经离我而去很多年了。
雷震子,我确实欠他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