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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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被逼上梁山的主任已经变成了一头红了眼的饿狼,不管什么情况,只要被他们抓到了,一律送到卫生所该打的打,该流的流,没有任何人情可讲。

在这个过程中,彭飞在顶头上司的命令之下也用了些非常手段,和抵抗的村民打了架,而且还越打越凶,因为,他发现,只有别人打在他身上的痛楚,或者他打在别人身上的快感才能让他暂时忽略身边那些老人妇女悲凉绝望的眼神,撕心裂肺的哭泣,才能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份尊严。

彭飞打架非常不要命。有一次,一户人家三兄弟拿着锄头、菜刀、扁担之类的东西一涌而上,主任和另外一个同事,都已经远远逃开的时候,他却随手捡起一块鹅卵石,迎上去就开干,自己背上被几锄头锄得鲜血直流,却一个人干到了三个,在一家人的畏惧中,一把抓起了那个怀第三胎的女人。

年前的那几个月,彭飞在科室里面的地位直线提升,主任对他刮目相看,视为头号爱将,在同事们嫉妒不服的眼神中,彭飞却越来越消沉。

曾几何时,他想要用他的一腔热血,一付体魄去前线杀敌,去保家卫国。可现在,无情的现实却让那些倒在他拳头下的人变成了他本应该去保护的人民,他却丝毫不得动弹。

在这样的日子里面,年关越发临近,悲剧也终于随着降临。

某天,某个乡里面的一个积极分子走进了九镇计生办,他向主任报告说,他们村里,一个怀了二胎在外头躲了几个月的女人,终于回来过年了,昨天,他亲眼看到进的家门。

于是,主任带着彭飞一起赶了过去。这一次,彭飞没有打人,因为根本就无人可打。

在参加工作之后的大半年间,彭飞见过很多或贫穷或可怜的家庭。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贫困可怜到这个地步的人家。

那家人住在九镇下属位于大山最深处的一个村,在夏天的时候,作为顶梁柱的儿子耕作时被发狂的耕牛顶到心脏,刚刚死掉几个月。家里一贫如洗,别说电灯、自来水,进门之后,狭窄昏暗的套屋(方言,正对大门的房间)里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角落的土灶边上摆着一个一尺来高的小木桌,油迹斑斑,摆着两碗黑乎乎的腌菜,灶台上还有一碗辣椒炒鸡蛋,独自放在一旁,显然是给孕妇吃的。

屋里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一个已经瞎了双眼的老汉,一个虽然不瞎,却同样憔悴老朽的老妈子,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还有一个头发蓬乱,大着肚子的媳妇。

积极分子带着彭飞他们进门的时候,老汉半边身子倚着墙正坐在门槛上,身边坐着蓬头垢面、邋遢不堪,正在玩泥巴的小女孩,老妈子则拿着一把小小的锄头,在自家门前很小的一块菜地上锄着什么东西,那个大肚婆不见踪影,也许是因为避人,躲在家里。

老汉警觉地偏着头听着彭飞他们的脚步声,老婆婆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来人,只有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依旧玩着自己手里的泥巴。

彭飞永远都不能忘记,当确定他们是走往自己家里的那一刻,老婆婆眼睛里面冒出的那种极度恐惧与绝望的眼神,她的眼泪根本就不需要酝酿,几乎是在意识到的那一刻,就“唰“地一下顺着沟壑纵横的脸庞流了下来。

她扔下了手里的锄头,不知道是老朽,还是激动,步履间有些颤巍地小跑到通往里屋的大门前,嘴里发出“啊~~~~~”的一声悲痛万分的哭喊,在老婆婆哭出第一声的同时,瞎眼老汉也明白了过来,他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摸摸索索地扯住了彭飞的裤管,和老伴一起同时跪在了这些可以被他生养出来的年轻人们的面前,

“政府!政府啊!政府啊!,我求求你啊!我求求你啊,我的儿没得哒,我的命苦啊,我求求你啊,政府啊!给我留根香火啊,我这一辈子都是信菩萨,做好事,我没有害过人啊,我不应该绝后啊,我绝不得后啊,你们这一搞,我屋里一屋人就都没有活头了啊!政府~~~~~~~”

“政府啊!你们莫动我屋里的媳妇啊,我眼睛瞎哒,你要抓就抓我去坐牢啊,我帮她坐牢啊。莫绝我的后啊,我求求你们啊!菩萨哦,你开开眼啊,救苦救难的菩萨~~~~~~”

一男一女,音调不同却同样干哑撕裂的哭泣声响彻了整个山头,间中还夹杂着那个毫不懂事,却也已经被吓得开始一同哭泣的童音。

彭飞看向了主任,主任脸上也有一些不忍的神情,一时没有说话。一旁的那个积极分子,却指着两位老人说:

“那个时候,你屋里老幺还在的时候,我就给你们说了的,生儿生女都一样。而今你屋里老幺死了,你还有个孙女啊,有什么关系!而今都要过年了,你还麻烦张主任和彭干部跑一趟,真的是,越活越转去,还不懂事哒。这是国策,你懂不懂,国策就像是皇粮国税,哪个都反不得滴。哎呀,你们两个啊,来来来,起来起来,莫挡路哒。你媳妇到镇上去一下下,就回来的,不碍事,五组的刘家媳妇前几天不也是去了啊,而今还不是好好的。来啦来啦,要你们起来啦,怎么讲不听呢?张主任和彭干部还要回去工作的,你以为像我们农村里的人一样没得卵事啊,紧留在这里和你们搞。他们是政府干部,莫耽误别个的正事了,起来!”

积极分子将两位老人强拉硬拽地迁往了一旁,同时还满是期望地看着彭飞他们。彭飞心里无比痛恨起了眼前这个衣着褴褛,却眼神奸诈的男人。他知道,如果这家的儿子没有死,或者是换成另外一家人多势众的家庭,这个小人敢这样积极吗?他一定是不敢的。

弱肉强食!弱肉强食!

人之本性!

显然,那个人的话打消了主任的最后一丝犹豫,他下达了进屋搜人的命令,彭飞提出了轻微的反驳与建议,却在主任凌厉的眼神中,选择了屈从。

那天,就在青山绿水当中,就在满天神佛眼下,就在女人小孩老人惨绝人寰的哭泣斥骂哀求声中,彭飞再次成为一个胜利者,带走了属于他和他们所代表的权力阶层的胜利品。

只是,他前所未有地品尝到了一败涂地的感觉。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素不相识、原本善良的人们会恶毒地叫他“夭亡鬼”。

那对老夫妇没有食言,他们说过“你们这一搞,我们这一屋里人都没得活路了啊!”

当时,彭飞和主任,乃至那个积极分子都以为这只是如同往常很多次的情况一样,只是苦主在悲愤无奈中的一种哭诉而已。

他们低估了两位本就已经离死不远的老人在生无可恋之后的绝望,也体会不到那种彻骨的绝望。

所以,当听到老两口喝完了整整一瓶农药双双自尽的消息时,彭飞居然忍不住在办公室里当着所有同事的面,痛哭失声,捶天顿地。

两个人死了,人命关天,按理必须要有人负责。

但是两个活在中南部信息封闭的深山里面,无依无靠的老人静悄悄地自杀死了,有谁会知道,就算知道了,有谁会放在心上。

除了那个已经有些半痴呆的媳妇之外,就连那个至亲骨肉,却还不懂世故的小女孩,也会随着时光慢慢长大,渐渐忘却……

毕竟,尘世间,还有着大好的局面需要去维持,做大事者,不能拘小节。下一盘很大的棋,也不能被一两个无足轻重的棋子乱了方寸。

办公室完成了指标,评上了优,彭飞和他的同事们也都拿到了年终奖,他们终于可以和家人一起过个好年。

只是在年底科室的团年会上,绝对堪称是海量的彭飞却喝醉了,喝醉的他又开始痛哭,哭得如丧考妣,同事纷纷来劝,劝不住。喜庆的日子里面,被扫了兴的人们,耐心终于开始消退。最后,主任板着脸说,如果要哭就出去哭。

彭飞出去了,只是,在出去之前,他一酒瓶砸在了主任已经掉了大半头发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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