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陆喻站在房间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高菊打开了房门,一身黑色衬衫的男人抖了抖雨伞,将其搁在门口。
程缨坐在床边,穿着一条绿色的吊带。纤细雪白的脖颈挺拔的就像白天鹅。
“出去吃饭吧。”陆喻笑眯眯的说道。
“你等下,我换个衣服。”程缨打了个哈欠:“转过去,不许回头。”
陆喻坐在沙发上,乖乖的背过了身。
陆喻来的太快了,以至于她匆忙挂上了一条吊带,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点面红耳赤。可是人来都来了,总不好意思再请出去。
陆喻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很是乖巧,坐的端端正正,连晃动都没有,就像一座雕塑。
程缨飞快的套上长衬衣,穿了一条修身的牛仔裤。
她微微侧目着,住视着那个家伙的一举一动,可是那个家伙只是很老实的坐在那里,连手指都没有动过。
“好了没?”陆喻头也不回的说道。
“好了。”程缨揉了揉头发,莫名有种想笑的冲动。
陆喻的身子一下子瘫在沙发上,就像一下子被抽走了骨头,那样端正的坐法很累人,特别是对于腰椎不怎么好的陆喻来说。
杭州的长街类似于西安的小寨,也是商业狙击区,雨水并不能阻挡年轻人的活跃,街上仍是人来人往。
陆喻打着一把透明的伞,程缨则打着一把黑伞,白色的长衬衫和黑衬衫一起在风中凌乱,他们总是看起来像黑白无常。
陆喻带着程缨和高菊来到了一家火锅店,店里的蒸汽在玻璃上凝成水雾,杭州的雨天并没有承受多少夏天的荫蔽,倒有些秋天的寒意。
“你不想让我考试了?”程缨翻了个白眼。
“后天才考,你急什么。”陆喻:“吃个火锅长不了两斤肉。”
“我...”程缨眼中写满了委屈,这几天陆喻天天带着她胡吃海喝,什么小龙虾,日料,川菜,陆喻点菜的“点多了就图乐呵”的方式总是让她有一种不多吃几口就太浪费了的冲动。
“放心吃好啦。”陆喻笑着说道:“你看高菊,吃的多开心啊。”
高菊抱着一堆羊肉肥牛刚回到座位上,她露出有些憨厚的笑容,显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她身上有一种西北姑娘独有的质朴,搭配上一口陕普很容易给人老实人的印象,不过她确实也是老实人。
“不行!”程缨坚决的摇摇头:“这两天我只吃绿菜!”
“你看这肥牛,白里透红,啧啧,肥而不腻。”陆喻夹起一片肥牛放在红锅里,蒸汽袅袅而上,深红色的汤锅渐渐飘起肉香,混合着独有的香料,令人食指大开。
“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辣子了?”高菊忽然有些惊奇的问道:“以前你不是一点辣子都不吃的吗?”
“哦,最近吧。”陆喻不在意的摆摆手。
在高菊的印象中,还停留在陆喻随手扔掉了当时集训的辣子鸡,这样颇为浪费的行为自然引起了生活老师的不满,当时年轻气盛的陆喻则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吃了我会犯胃溃疡”便直接走出了机构去外面的餐馆吃饭。
至于有没有胃溃疡谁知道,反正他是从来不吃辣的。
不仅如此,高菊还惊奇的发现,陆喻变的温顺了很多,无论是语气还是待人接物,当年的陆喻简直是无法无天,嚣张到极点,小组作业直接对其他人说要么听我的要么滚蛋,搭配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活脱脱一尊爷,最经典的几句就是:没有你们我能做的更好和你们的脑子串一块还没六个核桃大。
他这么一个人,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温顺这种虽然普通但对他来说却难能可贵的品质。
她可能算得上机构唯一几个没有掐死过这家伙冲动的人了,她知道这个家伙虽然嘴上很糟糕,但却是个一边骂你一边帮你的奇怪家伙,她曾经也劝过陆喻嘴上留德,可那家伙却一脸不以为然,说着什么嘴上留德不重要,做真诚的人最重要。
“你不吃辣?”程缨疑惑的看向陆喻,她忽然想起最初的聚餐他并没有点一道辣的菜,直到她要求吃了麻辣的小龙虾,好像之后的菜色逐渐向红色靠拢。
“以前不吃...”陆喻温柔的看着程缨,这个眼神在高菊眼里姑且称为温柔,这一刻高菊以为自己眼花了,有一种独狼变成金毛的诡异感。
陆喻喋喋不休的向程缨推荐着肥牛虾滑等菜品,样子就像向武则天进贡的宦官。
“我不吃我不吃。”程缨则像女儿国里的唐僧。
“来吃点来吃点多吃点有力气说话。”
气氛逐渐奇怪了起来。
“你真不吃辣?”程缨眉头一挑,看着不停的喝着王老吉的陆喻说道。
“偶尔吃。”
“哦。”程缨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当然,是在陆喻低下头的时候。
不知是火锅旁边太热还是什么,程缨的脸上映上了浅浅的绯红,他抬头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了。
人们的心跳声在这个嘈杂的城市显得很微弱,
听没听见都分不清。
陆喻吃着盘子里的红肉,身旁是一堆王老吉的易拉罐。
程缨吃着油麦菜,不紧不慢的喝着冰柠檬水。他们中间隔着滚烫的红汤,迷雾般的水汽就像轻轻触碰便可突破的屏障。
“我吃饱啦。”程缨放下筷子。
陆喻去了洗手间,高菊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程缨。
“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高菊有些纳闷:“我记得他以前不这样啊。”
“他一直都这样,你习惯就好。”程缨笑着说道,老练的就像和陆喻认识了几百年。
陆喻在洗手间抽着一根烟,青烟在指尖倾泻而出,他心中的火车从未错轨,只不过忽然找到了一个想去的地方。
他伸了个懒腰,口腔的灼烫仍未退却。
当他回到座位上看着面色有些绯红的女孩时,他忽然觉得,有人在他心里放了把山火。
山火熊熊燃烧,烧的无凭无据,却美艳的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