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瓷一连几天都待在医营里。
现在医营也平静得很了,经过几个月研究,黄太医也基本掌握培养菌群和提纯青霉素步骤。当然,由于菌种原因,他成功几率很低,现在偶尔能出现一两次勉强通过动物实验甲号菌群被他当成了宝贝,天天睡实验室里守着,废寝忘食。
苏瓷其实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三五七年短期内绝对搞不出来,不会给她碍事。至于长期来看,其实青霉素能慢慢发展起来其实也挺好,她也是承前人余荫,因此其实也没什么敝帚自珍想法。
医营现在恢复了平静,年轻太医有门路跑了两个,剩下和黄太医差不多,现在一门心思闭门专心围着菌群转,也不用喊苏瓷问来问去,双方目前差不多达到一个河水不犯井水状态,挺不错。
苏瓷不用搭理他们,现在风头也过了,老皇帝以及其他有心人早已经将她丢在脑后去,她也不用无所事事,可以专心搞事情,医营已扩张了一进院子,她就在里头提纯偷渡进来一级青霉素。
最近她挺忙,和季元昊协议达成之后,那肯定是要兑现,水晶针筒分出去一个,教会那边人使用,之后就是现提供一批储药了。
她忙得不亦乐乎,不过白天还是会抽时间回去探望颜氏,这个功夫可不能省了。
晚上收工回去睡觉,不过杨延宗似乎生大气了,他一连几天都留在阳都府邸,没有回家。
嗯,确切说,这家伙似乎和她闹冷战了。
苏瓷抻了抻站了半天有些僵直腰,洗手拍拍刘海,往外间休息室走去,边走边伸展手臂。
苏燕人未到声先到:“妹,妹啊,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随着声音一起来,是一股喷香焦香味道,苏燕两三步窜了进来,将怀里一大捧油纸包放在桌上,熟门熟路跑去后面取了碗筷回来。
这阵子,要说最快活,那就得数苏燕了,自从加入了侦查细探队伍,她简直如鱼得水,每天快快活活出任务,认识了一大群兄弟,还小声比比过有几个单身小伙在她凑过来时会脸红,说不定能发展发展。
苏瓷:“……”
行吧,她给她姐鼓励鼓励,让她不要怂就是上。哦,不过上之前要透好消息招赘才行,以免闹出误会影响同事关系,这年头赘婿地位不高。
苏燕打开一大堆油纸包,酥炸豆腐,烤羊肉串,卤煮卤大肠烧鸡酸辣粉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她现在简直快活得不行,名正言顺不用被关在家里,下值了就到处乱逛,犹如一朝放监囚犯,临近镇子小吃被她吃遍了,还天天给苏瓷带好吃。
“嗯嗯,我知道了,我就说说,也没想马上找,我先观察一下,我得找个老实。”
苏燕嗯嗯嗯,给她妹分了半碗酸辣粉,夹了好几块酥豆腐到她碗里,又神神秘秘凑过来,小声:“妹啊,你和杨延宗是不是吵架了?”
苏燕神经略大条,她也不近杨延宗身,这是她听杨延贞说,昨日杨小三儿略带忧愁神神秘秘告诉她,他哥和他嫂子似乎吵架了,他哥都好几天没回家了。
苏瓷面不改色:“p,他忙着呢,最近朝上多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吵架,你别和娘乱说哈!”
“真吗?”
苏燕和她妹对视半晌,苏瓷微笑眨眨眼睛,苏燕就觉得她没应该没撒谎,好,那就行了!
“快吃快吃,要凉了,这个粉凉了不好吃,好辣好辣,嘶——”
苏燕西西索索在嗦粉,这个话题就过去了,苏瓷其实不大饿,吃了口粉,用筷子戳戳上面香菜,她托腮。
——其实吧,两人吵架那天杨延宗什么意思,他又为什么生气,苏瓷是有所觉。
她也不笨不是。
吵不了两句,隐有所觉。
她无语。
苏瓷也只好装不懂了。
因为很难回答啊,不装听不懂糊弄不过去。
嘶,大哥你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做不到啊啊!
苏瓷耸肩,她不知道为毛杨延宗突然就这么高要求了,不,不,她其实是隐隐有点猜测,但不确定,不过这个猜不猜测区别也不大,反正她也没办法。
苏瓷骨子里是个现代人,和她说无私奉献一颗红心向夫婿向夫家你这不是白搭吗?她又不是被古代女德思想荼毒长大。
走肾她觉得挺好,搭伙过日子快快乐乐不好么?凡事你硬要究根到底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好吧,现在问题是杨大佬要找她麻烦。
苏瓷也没啥办法,想了想,感觉此题无解,就摊平了,等他气消了再说吧,反正他也不能因为这点子小事一辈子不回家。
苏瓷最后将这茬子归结为小事,咸鱼思想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只要不是死人塌房迫在眉睫,都不算十分紧急。
杨延宗知道话大概能气死,不过好在他不知道,但他不知道也够生气了,接下来,两人拉开了一场持续了小半月冷战。
……
杨延宗待在阳都府邸不回来,一方面是和苏瓷生气,另一方面也是实在是事多事大。
外头并不因两人冷战而平静,反而沸沸扬扬,沉银和通敌一案已经引爆了,六王大义灭亲携季堰首级当朝请罪更是将事态推至高峰,而先前因有季元昊暗箱操作,季霖、边牧将军陈诚义,四王府和七王府都先后被卷进这件大事之中,一时阳都风起云涌,新一轮对抗已经迅速拉开帷幕了。
杨延宗一开始盯就是左卫都指挥使这个正职,他把张伯骞搞下去,目当然是要取而代之了。
只不过,这个过程比预料中还要惊险得多!
苏瓷和苏燕姐妹头挨头在嗦粉时候,杨延宗此刻却身在老皇帝上阳大殿。
老皇帝先提审当然是张伯骞,可张伯骞没做过啊,当然是喊冤,他被关押了将近两个月,早痛定思痛已经将思路理清了,立马就将坤国舅和杨延宗咬了出来了。
“陛下明察,臣没有!臣一心一意完成陛下交予臣差事,臣无能臣罪该万死,但臣绝对没有通敌啊!!臣与北戎人誓不两立啊!!”
张伯骞涕泪交流,重重叩首:“是坤国舅与杨延宗合谋,此贼狼子野心,坤国舅唯恐清算亦其心可诛,必是此二人,联手制造伪证!!!”
老皇帝垂眸看他,面沉如水,童继恩和章太监口供他已经听过了,但怎么说呢,老皇帝能把这件差事交给张伯骞,本身信任度是非常高,而张伯骞此刻也实在真情实感,额头磕得鲜血飞溅,老皇帝沉着脸听了半晌,最终听到“此贼狼子野心,坤国舅唯恐清算亦其心可诛”,眼睛眯了眯,最终发话:“来人,去将此二人召来!”
持刀戴甲御前禁军冲进府邸时候,杨延宗眼神微闪,待他到,坤国舅已经在了。
杨延宗和坤国舅跪在玉阶之下,老皇帝眯眼打量着这两人半晌,冷冷道:“别以为朕会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你!”
这句话,也不知是和坤国舅说,还是杨延宗说,但前者可能性居多,但两人一声不吭,叩首就是。
那张重要物证通敌书帛呈上来,孙时平赶紧接过,上玉阶呈于御览。
老皇帝皱眉接过这张盖有一枚鲜红印鉴帛书,有些时日了,印鉴红色已不复鲜亮,但能很清晰看见,正是“左卫都指挥使”大印。
老皇帝把帛书丢给工部叫来老匠人,“验!”
老匠人连忙接过帛书,打开工具箱,开始检验。
杨延宗垂眸,表情并无变化,他身边跪是坤国舅,他并没有临时换掉那张帛书,坤国舅准备,他是放心。
坤国舅心里哼了一声,不做声。
老匠人动作很熟练,手一摸,就知道这是什么布料了,“此乃漳州织造局北上漳绸,约莫是去年。”
漳州织造局是次一级织造局,织就丝绸布料一般是不上贡皇帝妃嫔所用,而是专供武官官服,这类轻而薄白色绸料,一般是用来做内衣,左卫中高级武官今年新制内衣恰好就用漳州织造局去年绸料。
“这印鉴从印泥,纹理,布料渗透等迹象判断,老朽以为,是一次性以金属印盖上。”嗯,左卫都指挥使官印恰好都是铜制。
张伯骞当场脸红脖子粗,老匠人恭敬奉还帛书叩首退下,老皇帝不悦瞥了张伯骞一眼:“你还有什么要说?”
张伯骞大急,放了冰鉴大殿凉丝丝,他热汗却当场一头一脸,他恶狠狠瞪着杨延宗:“是他!是这个姓杨贼子,此人曾在西北征战多年,必与西北地方官员有所勾连,他必定是早已知悉银车踪迹,提前布置,构陷于臣!”
杨延宗倏地抬眼,与张伯骞对上,张伯骞双目赤红,就如同一个不顾一切疯狂噬咬身边所有人狂徒,他敢肯定,杨延宗必然是参与其中:“他剑指左卫都指挥使之位!”
“陛下!!只要搜其书房与起居之地,必然能得到他曾与西北甚至西南官员私下早有勾连证据啊!!!”
——张伯骞不愧是曾经外放武官,深知个中关窍,他索性抛开这件事,只要搜出一二封来往书信,杨延宗就洗不清了!
想联手坤国舅将他狙下来?继而取而代之,做梦!!
他最终不好,你杨延宗也别想活!!
老皇帝往后一靠靠在龙椅上,盯了这三人片刻,“来人,将此三人先押入大狱。”
“去,搜!!”
……
苏瓷虽然人在外,但不得不说,她和杨延宗在外事上配合真是非常默契。
她得到消息时候还在医营,忽听见一阵急促奔跑声,阿照一纵一跃,和阿正稍已交流,两人飞快冲进房内:“夫人,夫人,不好了!”
“有禁军快马正赶往营区和家中,据说要搜主子书房!!”
阿照飞快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但他知道也不全面,最起码上阳殿内一段是不知道,好在苏瓷一听张伯骞,脑子一转,几乎是马上就醒悟过来对方想搜什么了!
“你不用说,我知道了!”
苏瓷拔腿往家里飞奔,“你知道你主子与外地联系书信都搁哪吗?”
阿照焦急摇了摇头,他经手过,但他不知放哪啊。
阿照不知道,苏瓷却是知道,杨延宗曾经在她面前开过一个暗格,她猜很可能是那里。
“夫人,快,他们快到了!”
阿照紧赶慢赶,但禁军出动都是精英也知道争分夺秒,实在没快多少,大概就是前后脚,后者很快就到了。
别催啊,越催越慢!
啊啊她不知道暗格怎么打开,她只大致看过杨延宗开过。
现在抢就是时间!!
苏瓷一阵风般冲进前院,顾不上解释半句,一脚踹开杨延宗外书房大门,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