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焚香,是闲暇中的雅趣。
芸曾经把沉香、速香等香,放在饭锅里蒸透,又在炉子上放一个铜丝架子,距离火焰半寸左右,慢慢烘烤,这时的香气幽静蕴藉,而且没有烟气。
佛手忌讳醉酒之人用鼻子嗅闻,一经嗅闻则容易腐烂。木瓜忌讳出汗,一有汗出,即可用水清洗。惟有香橼没有什么忌讳。佛手、木瓜,也有供养的方法,此处不再一一书写。
每次见人将摆好的供品随手取下嗅闻,又随手放置一边,便知这些都是不懂供养之法的人啊。
我闲居之时,案头瓶花从未断绝。
芸说:“你的插花,能够具有风晴雨露之时的意态,可以说是精妙入神了。绘画中常有草虫细绘之法,为什么不仿照此法试一试呢?”
我说:“虫子跳跃腾挪,不受控制,如何仿效呢?”
芸说:“我有一个方法,只是恐怕会有以活物为偶佣的罪过。”
我说:“你说说看。”
芸说:“虫子死后色泽不变,寻觅螳螂、蝉、蝴蝶之类,用针刺死,用细丝套住虫子脖颈,系在花草之间,调整它们的手脚,或怀抱枝梗,或足踏枝叶,宛然如生,不是很好吗?”
我闻之欣喜,按照这个方法,在插花时也做了草虫,看到的人无不惊艳称绝。今日即便询问闺房中人,恐怕也未必有这种体悟微妙的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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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芸寄居于锡山华氏家时,当时华夫人让两个女儿跟随芸学习认字。
居住在乡间,院落空旷,夏日阳光逼人。芸教他们家做“活花屏”的方法,甚是巧妙。每个花屏一扇,用长度四五寸的木梢两枝,做成矮条凳的样式,中间虚空,装置上四个横挡,均宽一尺左右,四个角凿上圆眼,插入竹编的方眼,屏高六七尺。再用砂盆种扁豆,置入屏中,让枝蔓攀缘于屏上,两个人就可以移动。多编织几扇花屏,随意遮拦着,恍如绿荫满窗。这种屏风,透风蔽日,迂回曲折,随时可以更换,所以叫“活花屏”。有了这个方法,一切藤本香草便可以随地采用。
这真是乡居生活避暑的好方法啊!
我的朋友鲁半舫,名璋,字春山,擅于画松柏以及梅菊,长于隶书,又精通篆刻。我寄居他家的萧爽楼中有一年半之久。
这座楼共五间,坐西朝东,我们居住其中的三间。早晚与风雨之时,都可以远眺。庭院中有一株木樨花树,清香撩人心旌;又有走廊与厢房,环境极其幽静。移居而来的时候,带了一个仆人一个老妇人,还带了她们的小女儿来。仆人会做衣服,老妇人可以纺织。于是,芸做刺绣,老妇人织布,仆人则做成衣,以供日常开支。
我素来好客,饮酒必行酒令。芸擅于花费极少的厨艺,瓜蔬鱼虾,一经芸的烹调,便有不俗的味道。朋友们知道我不宽裕,来时经常出买酒钱,然后畅谈终日。我又喜欢干净,地面纤尘不染,而且不受拘束,不嫌放纵。当时有杨补凡,名昌绪,擅于人物写真;袁少迁,名沛,工于山水;王星澜,名岩,工于花卉翎毛,他们也很喜欢萧爽楼的幽雅环境,都带了画具过来。我则跟从他们学习绘画,写草篆书法,镌刻印章,收取的润笔费用,交付芸准备茶酒招待客人,就这样终日不歇,品诗论画而已。
更有夏淡安、夏揖山两兄弟,和缪山音、缪知白两兄弟,以及蒋韵香、陆橘香、周啸霞、郭小愚、华杏帆、张闲酣诸君子,如梁上燕子自来去回,毫不客套。芸则拔钗沽酒,不露声色,对于良辰美景,从不轻易放过。今日众人天各一方,风流如云散,加上我的妻子玉碎香埋,一切往事不堪回首啊。
萧爽楼有四忌:谈官职升迁,论官府时事,作八股时文,赌看牌掷骰。有犯四忌的,必罚酒五斤。有四样倡导:慷慨豪爽,风流蕴藉,落拓不羁,澄静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