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花泥里的异样后,吩咐过魏峰查明情况,裴昭拥着神色怔怔的宋棠回到里间。但自觉察到那株梅花盆栽被动过手脚,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复之前的那份轻松。
裴昭看着宋棠坐在罗汉床上,微蹙着眉,垂着眼沉默,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份安静持续半晌,他终是握住宋棠搭在榻桌上的手。
因这一动作,宋棠似乎有所回神。
她抬眼,视线在他的手背上停留过几息时间,继续上移落在他脸上。
裴昭被宋棠一双眸子看着。
他在她眼中并没有发现悲戚的情绪,反而隐隐像藏着自嘲之意。
“陛下。”
良久,宋棠低低开口,“臣妾想不明白,却又觉得……也不是不明白。”
裴昭将宋棠的手握得更紧一些,说:“别胡思乱想。”
除此之外,当下他也不知能够说些什么。
宋棠摇一摇头道:“陛下,臣妾不是胡思乱想。”停顿一下,她继续说,“臣妾只是在想,无论那些东西是什么,无论设计将那些东西藏在花泥的那个人是谁,却都当真将臣妾给拿捏住了。”
她忽而一笑,笑容似在自我解嘲:“若不是臣妾……”
话出口,未说罢,硬生生顿住。
于是裴昭发现宋棠看向他的一双眼睛转瞬溢满依恋与不舍,又糅杂着怜惜与悲伤。那样的眼神似乎在说,她正努力下一个不得已的决心,而这个决心与他有关。
“朕定会为你查明真相。”
裴昭将宋棠的手好好的握住,“你要信朕,有什么话都要告诉朕。”
宋棠尚未开口,站在远一点的地方听候吩咐的竹溪却红着眼睛抹着泪,一下跪在地上,冲裴昭磕过头后啜泣道:“陛下,请陛下务必还娘娘一个真相和公道。”
“奴婢纵然不知是谁想要害我们娘娘,可奴婢知道,此人心肠甚是狠毒。若不是……若不是我们娘娘每日都要看一看这两株梅花才安心,也不至于叫人钻得这样的空子,可谁曾想,会有人使出这般恶毒的手段……”她说着哭得比之前更凶了。
竹溪一番话说得囫囵吞枣,听得出来是一心维护宋棠。
裴昭没有计较她的些许小心思,却听明白了宋棠每天都会接触这两株梅花。
其间因由,裴昭自问自己是清楚的。
当初那两盆枯了的墨菊,她都爱惜不已,何况后来得的这两盆梅花。
所以她方才说自己当真是被人拿捏住了。
藏不住的那一份心思,落在有心人眼中轻易变为可以肆意伤害她的武器。
裴昭便下意识揣测起这会儿宋棠心中的想法。在方才,他觉察到她也是慌乱的,但冷静下来以后,她没有在他面前诉说委屈、没有哭泣、没有迫切央求他帮她查明真相,是因为什么?她在想什么?
与宋棠交握的手掌逐渐感觉到她掌心的冷汗。
裴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第一次以一个亲昵无比的称呼喊她:“棠棠。”
听见这个称呼的瞬间,宋棠微微瞪大眼睛,手臂反往回缩了缩。
她似因惊吓轻轻吸一口气:“陛下……”
裴昭又喊一声:“棠棠。”这一刻,他声音里透出一股沉静和坚定,“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什么。朕也不会容许后宫之中有人妄图这样肆意伤害你。”
宋棠反握住裴昭的手,手指轻颤。
她说:“陛下待臣妾一直很好,也一直都将臣妾保护得很好。”
“是臣妾得意忘形,掉以轻心,竟什么都未曾觉察。”
“臣妾,本早就该能发现的。”
但为何没有发现?
裴昭想,是不是因为她瞧见梅花便满心满意都是别的事,顾不上多想那些?
他腾出一只手,轻抚着宋棠的发丝:“棠棠不要这么说。若你一定要这般想,那朕也只能想,如果没有命人送这两盆梅花盆栽过来,不至于会发生这些事情。”
宋棠愣愣看着裴昭:“陛下,臣妾……”
话未来得及说完,魏峰从外面进来,是要向裴昭禀报情况。
见魏峰进来,宋棠瞬间站起身。
她语气终于有两分着急,问魏峰道:“魏公公,那些东西是什么?”
魏峰快步走上前,与裴昭、宋棠行过礼道:“陛下、淑贵妃,依奴才的判断,那些东西恐怕是药丸。只若要确认是什么东西,须得请太医院的人来仔细查验。”
裴昭听见说那些东西是药丸以后,眉头紧蹙说:“立刻派人去请太医。”
“若王御医在,便将王御医一并请来。”
瞥见宋棠身形一晃,裴昭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扶着她重新坐下。虽不清楚那些药丸会导致何种后果,但想也知道不会是好事……裴昭即便有心安慰,这会儿也说不出半句能真正安慰宋棠的话。
本就不轻松的气氛因为魏峰禀报的消息变得越发凝重。
宋棠一声不吭枯坐着,裴昭唯有安静陪在她身边,等太医院的人到春禧殿。
哪怕裴昭吩咐下去的时候,说的是若王御医在便将他一并请来。
可底下的人领命办事自然做得到位。
因而不当值的王御医被匆忙叫起,知是陛下要见他,又连忙起身穿衣,匆匆背上药箱与两名在太医院任职的太医一并赶到了春禧殿。在路上已知不是小事,见到皇帝陛下与淑贵妃后,几个人越发不敢怠慢。
与裴昭、宋棠见过礼,魏峰又将他们带去外面忙正事。
过得一刻多钟,在与另外两名太医商议过后,反复确认过,王御医跟在魏峰身后进来回话。裴昭便从王御医口中得知,埋在花泥里的这些药丸与当初害得沈清漪身体受损的药丸几乎是一样的。
“王御医,你可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
裴昭犹不敢置信会是这样,毕竟邓愉早已被处死,为何还有那种东西存在?
王御医战战兢兢道:“陛下明鉴,微臣绝不敢妄言也绝不敢隐瞒。”
裴昭脸色阴沉,沉默中道:“若如此……王御医便帮淑贵妃诊一回脉罢。”
此时此刻,他却不太敢去看宋棠。
怕会看到宋棠眼里的光黯淡下去的样子。
裴昭也料想不到,上一次邓愉的下场没有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吃到半分教训,竟将前车之鉴视若无物,猖狂至此。他一时又想,何人手里居然还藏有那些东西?
当初——
裴昭想,当初邓愉被打入冷宫,整个秋水轩包括秋阑宫都被翻查过一遍,未曾发现有人私藏这种东西。宫里其他各处虽没有查过,但到底这样的东西稀罕,不是寻常之物,其他人不该有。其他妃嫔里,接触过的这种东西的,应当只有被设计陷害的……
思绪在此处戛然停住。
至此一瞬,裴昭心底翻涌起诸多念头,又叫他自己一一压下去。
他竭力回想沈清漪那件事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想起来的是琉璃殿进行盘查,皆由琉璃殿宫人在办,并且最终是在梳妆盒发现的问题。
找到那些药丸的人似乎是怜春。
发现之后定也是首先禀报给沈清漪,由沈清漪来决断。
裴昭面色凝重,嘴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
比起又发生这样的事,他更加感到心情晦涩的是,沈清漪可能牵扯其中。
王御医依着裴昭的吩咐为宋棠诊脉。
余光瞥向宋棠,望见她苍白的一张脸,裴昭当下收回视线,闭一闭眼,继而大步往外走去。他一面走一面吩咐:“派人将毓秀宫的正门、侧门守住,不许任何人进出。将春禧殿的宫人召在一处,魏峰,你来负责审问,一个都不能错漏。”
未几时,裴昭出去了。
他似不打算等到元宵佳节过去便着手处理这一次的事。
随着裴昭离开,整个里间陷入寂静之中。
宋棠什么话都没有,正帮她诊脉的王御医更不敢随意出声。
这份寂静持续到王御医诊脉结束。
到这个时候,宋棠终于开口,声音有点低,听来情绪十分低落,问:“王御医,我的身体……可还好?”
王御医似乎想确认宋棠的意思,抬眼去看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他斟酌道:“娘娘的身体……虽有损伤,但因接触这些药丸的时间不长,并未伤及根本,只须调养一段时间便无大碍,也应不会有其他的影响。”
“当真?!”宋棠的声音拔高了些许,语气也激动两分。
但她又似不敢相信,迟疑道:“当真没有大碍?王御医莫不是在诓骗我?”
王御医再看一眼宋棠。
领会到她的意思,王御医说:“微臣万万不敢诓骗娘娘。”
宋棠便道:“多谢王御医了。”
之后,王御医退出去将诊脉结果禀报给裴昭,待到开好药方,得以离开。
从王御医口中得知宋棠的身体没有被伤及根本以后,裴昭回到里间。
迈步进来,他一眼看到立在窗边的宋棠。
洞开的窗户不断有冷风吹进屋内。
站在窗前的人一动不动,隔着一扇窗户唯有黑漆漆的夜色,并无风景可赏。
裴昭脚下步子微滞。
原本留在里间的竹溪无声退出去,便剩下他们两个人。
原地看得半晌宋棠单薄的背影,裴昭方才抬脚,下意识放轻脚步,朝着宋棠走过来。他站在宋棠身后,手臂抬起,掌心轻轻落在宋棠肩膀,掌下娇躯随之一颤。
“陛下……”
期间一刻,宋棠转过身,仰头望向裴昭,眼底有化不开的愁绪。
裴昭低头去看她,她却已移开视线,低下头去,继而伸手抱住他的腰,复往前两步,带着些许小心意味靠近他的怀抱。作为回应,裴昭没有任何犹豫抬手将她拥入怀中,一手搂住她的背,一手掌心扣住她的后脑,一下一下抚摸着,也安抚她。
“没事就好。”
之前嗓子哽住的人此时也只能挤出这么一句依旧苍白的话。
但裴昭语气放得很温柔,生怕会惊扰她似的。
宋棠没有应声,可环在裴昭腰间的两条手臂收紧,整个人越陷入他的怀中。
她脸颊亲密贴在裴昭的胸膛,能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们如同一对璧人,站在窗前沉默相拥。
不过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担心宋棠吹风受凉,裴昭很快带她离开窗边。也不叫宫人进来,裴昭自己动手将窗户关上了,外边呼啸的风声也被隔绝。
这会儿时辰已经很不早了。
不愿宋棠再想这些事,裴昭哄着她躺下睡觉,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
宋棠侧身倚在裴昭的怀里,手指悄悄揪住他的一片衣角。
裴昭毫无睡意,只是无声看着怀里的人。
早已困倦的宋棠自躺下后便生出睡意,虽然想睡,但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得太快。迷迷糊糊中,觉察到裴昭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她勉强睁开眼睛想去看他,裴昭反倒抬手捂住眼睛说:“睡吧。”
宋棠听言便在裴昭怀里蹭一蹭,为自己调整个更舒服点的角度。
她手指依然揪着那片衣角,开口语声呢喃,比之平日,无端带上几分少有的娇软:“陛下……”
“臣妾原本也有些怕、有些气、有些难受、有些不安。”
“可是还有陛下在呢……”
话说到这里停住,好半天没有下文。
裴昭低头去看怀里的人,见她双眼紧闭、听她呼吸平稳,是已经睡着了。
连带揪住他衣角的手指也终于松开了点。
他手指动作很轻拂开她颊边碎发,又去握她的手,复暗自叹一口气。
话虽未说完,但余下的话,他不是猜不出来。
因为觉得还有他在,所以害怕、怒意、难受、不安种种情绪都不那么浓烈。
他的存在让她感到安心,她对他有许许多多信任。
然而,他却不知这一次他能否做到真正的公正和不偏不倚。
倘若到最后,他没有。
如果他对谁包庇,她是不是会对他失望透顶?
·
宋棠一觉睡醒,裴昭已经去上朝了。
她睡得太沉,连同裴昭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清楚。
隐约听见宋棠醒来的动静,竹溪小心掀开帐幔,见她是醒了,小声问:“娘娘这会儿要起吗?”
宋棠点头,又问:“陛下离开的时候,可曾留下什么话?”
“陛下交待奴婢好好照顾娘娘。”
竹溪道,“除了这个,便没有其他的话了。”
宋棠轻唔一声,再问:“魏公公还在审底下那些人?”
“昨儿夜里审了一整夜,但不止春禧殿,毓秀宫的宫人都要审,所以尚未审完。”竹溪压低声音,向她说明情况,“今天早上陛下去上朝也没有让魏公公跟着,只让他休息两个时辰继续审。”
“看陛下的态度,是不想事情拖着,想早些查明白。”
“魏公公便只休息过一个时辰又接着审了。”
宋棠说:“他是陛下跟前的人,纵然是陛下的旨意让他负责审问,可审的案子同我有关,且是在春禧殿处理这桩事情。你记得让底下的人小心伺候,不必太过热络,也别叫人觉得轻慢。”
竹溪道:“娘娘放心,奴婢已经昨晚便吩咐下去了。”
“嗯。”宋棠颔首,“且这样罢。”
竹溪应声,见宋棠没有旁的想问的事,出去让人进来伺候宋棠洗漱梳洗。目下宋棠的确不需要也不适合再有任何动作,她只先等裴昭给她一个初步的结果。
在最初进行谋划的时候,宋棠想过数种事情走向的可能。
当得知裴昭带沈清漪出宫且对沈清漪进行补偿后,她最终确认某一种方向。
既有这么一桩事在前,哪怕所有的事全部都是沈清漪做下的,只怕裴昭对沈清漪如何失望、哪怕他从此不再对沈清漪心软,都依然会顾念他们之间的那点情分。
所以,她不指望沈清漪会因这件事而如邓愉那般付出性命代价。
能让裴昭认定沈清漪与这件事情脱不了关系,从此对沈清漪彻底失望足矣。
没有什么比裴昭再也不愿相信她、再也不愿爱她能让沈清漪更痛了。
姑且先让沈清漪痛着。
亦正因如此,她这一次的目标并不单单是沈清漪。
既裴昭极可能不会让沈清漪付出太大代价,那么不如让这代价叫另外一位来承担,免得浪费这大好机会。
不止一次暗中设计于她,不止一次想利用她,这些帐她是没忘记的。
如今正好把这一笔一笔帐清算清算,顺便让裴昭喘一口气,免得裴昭朝着无论如何都要护下沈清漪的方向去。
那样暗中撇清自己、提前筹谋好替罪羊的手段,想来确实好用。
不过这一次,得手的人该换一换了。
……
宋棠洗漱梳洗之后,竹溪命人将早膳送进来。
她喝得半碗粥便没有再用。
只是,虽然晓得魏峰在负责审问,但是宋棠没有去向魏峰了解进展。用过早膳,她便坐在窗下在竹溪的帮助下,学做一副鹿皮手套。
故而当裴昭下朝之后赶到春禧殿、见到宋棠时,她正低头专注做女红,竹溪则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绣花。
脚步声使得她注意力从眼前的事情上移走,见是裴昭进来,宋棠当即放下手里的事,起身上前去迎。在宋棠行礼前,裴昭已经伸手握住她的手:“不用多礼。”
看一眼那双做到一半的鹿皮手套,裴昭收回视线,没有问。
宋棠拉着裴昭坐下,却主动将其中一只手套和裴昭的手比一比大小。
“陛下不要笑话臣妾还能有心情做这些事。”她低声对裴昭道,“是臣妾醒来以后发现陛下不在,脑子里总有一些这样那样的念头,臣妾为了甩开这些念头,不得不找一点儿事情来做。”
手套的大小比照裴昭的手来正合适。
宋棠却不说这个,不动声色将手套收回去问:“陛下可用过早膳?”
说话间已是要起身去吩咐小厨房做些吃食送来的架势。
裴昭摁住她:“朕不饿,朕倒听说你早膳才用了小半碗粥?这如何能行?”
宋棠温声回答他说:“用早膳的时候臣妾也不饿,所以只吃了些粥,饿了便是会多用一些的,陛下无须担心臣妾。”越这么说,落在裴昭耳中,越像故作坚强。
“这会儿也该饿了。”
裴昭扭头吩咐竹溪,“去让小厨房做些你们娘娘爱吃的送来。”
“朕晓得你心里不好受。”
“但到底不好好用膳难受的是自己,你待会儿多吃点,朕陪着你。”
宋棠似因裴昭的话而眉目温柔。
她轻叹一气又像无奈说:“臣妾让陛下操心了。”
“朕操心你的事是理所应当,但朕更喜欢你以前的样子。”裴昭看着宋棠说,“所以,朕会尽快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等这件事过去以后,便忘记它、不要再惦记,答应朕,好吗?”
宋棠回望裴昭,在听过他的话后,表情郑重点一点头:“臣妾答应陛下。”
“待查明真相便将此事忘记,不再放在心上,不再困扰。”
得到承诺的裴昭嘴边浮现浅浅的笑意。
他摸一摸宋棠的脸:“乖。”
宋棠心下对能够说出这些话的裴昭越发佩服。
果然情愿自欺欺人到这个份上,该不该说她如今当真挺了解这个人?
可惜。
她迟早会帮他把他和沈清漪之间感情生变的那层窗户纸捅破的。
……
裴昭陪宋棠用了些吃食之后,对毓秀宫的宫人初初审问结束的魏峰前来回禀。
他看一看宋棠,仍让魏峰进来了,没有刻意回避。
魏峰行过礼后细细道:“奴才审问过后发现三名春禧殿的宫人颇为可疑。其中一人本是负责照料那两盆梅花盆栽的,另外两人则数次被撞见在盆栽附近流连。”
“奴才又派人去查过这三个人最近一段日子的行踪。”
“一个与贤妃、婉顺仪、孟充仪、徐贵仪的人都有接触,一个与婉顺仪、高贵嫔有接触,还有一个则与贤妃、高贵嫔、徐贵仪有接触。”
才过去一夜,目前只限于在毓秀宫的宫人身上查。
倘若要查清楚这三个人与那些人接触都是因为什么事情,须得继续审问他们接触过的那些宫人。
各宫各殿的宫人们私下里说平常全无走动自然不可能。
但这样互相来往,关系相熟之后,便指不定要做出些什么事了。
“继续审。”裴昭眉眼沉沉,说,“不论是哪宫哪殿的宫人,但凡可能涉及此事,需要被审问的,不必询问旁人意见。”言下之意,不管这三个宫人接触过哪个妃嫔的人,都不必顾忌她们的看法。
魏峰领命退下,继续去办这些事。
裴昭继而对宋棠道:“现下真相尚不明朗,你不必想得太多,朕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此事定会水落石出。”
“臣妾明白,臣妾也相信陛下。”
宋棠同裴昭对视过片刻,说,“有魏公公负责审问,臣妾很放心,也请陛下放心。臣妾晓得陛下有要务在身,不敢让陛下陪着臣妾,也请陛下万以国事为重。”
有时候,裴昭看着面前这么懂事的宋棠,真觉得和从前不是一个人。
她以前任性起来,是只要自己开心或舒坦的。
不知什么时候长成了这样会用心为他考虑的性子,任性的时候依然任性,却越来越有分寸,识大体、分得清轻重。裴昭站起身,又俯身在宋棠脸颊上落下一个吻道:“晚一些朕忙完了再来看你。”
“好。”
宋棠莞尔,仰头望向裴昭,“臣妾等陛下。”
她随裴昭起身,送裴昭到廊下。
直到看着他乘御辇离开,目送他身影消失在拐角,方不紧不慢回到里间。
御辇离开毓秀宫的地界以后,裴昭说:“让魏峰过来德政殿见朕。”
他想,之后无论查到什么,都不能随便叫宋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