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青草凄凄、树木葱绿、鸟语花语,这就是如今道旁的大好春光。
三十万黑甲秦军走在宽阔的直道上,旌旗翻卷、皇毒猎猎,威严的军伍透露出一股冲天的杀气和无比的威严,这就是‘雄兵之势’!
扶苏不是一个坐得住的人,早上坐了一会儿御辇就感觉到屁股颠得慌,干脆命郎中卫士牵来自已最喜爱六匹御马中的‘踏雪千里红’,骑了上去。这是一匹浑身通体红毛、四蹄却是雪白色的西域骏马,乃是大秦商贾从大月氏重金购得,贩入秦国的,后被军中买马之人寻得,因其神骏故献入宫中做为御骑,扶苏深爱之。
一骑上骏马,扶苏立时就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昔年统率千军万马驰骋关东的时候,只可惜现在身为帝王,再不能亲陷战阵,以前的辉煌岁月现在也只能想想罢了!
扶苏感叹了一番!用手凉了个凉棚,向远方看了看:还没有中牟城的影子!于是叫道:“郎中令何在?”“陛下,微臣在此!”在扶苏身后的新任郎中令杨番连忙摧了摧马赶了上来——杨番因身为名门之后,且献城有功,被扶苏封为郎中令!
“离中牟还有多远,怎么还没到?”扶苏感到有点不耐烦。“回陛下,大概还有十五里左右,按老规矩,臣已通知中牟县令在十里长亭处迎接,再过小半个时辰应该就到十里长亭了!”杨番是知道扶苏脾气的,事先早将路途了解得清清楚楚!
“噢!”扶苏看了看天,命令道:“天已近午,命令大军加快速度,中午在中牟城下扎营!”“喏!”杨番领命,转身对传令兵传达了扶苏诏命。
霎那间,庞大的军伍加快了速度,卷起冲天的烟尘。奔向中牟而来!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秦军前锋便到了十里长亭处,很快便有领路军士了了中牟县的秦国官史十数人前来拜见圣颜!
“臣等叩见陛下!”十数人在扶苏马前拜了一地。“嗯,起来吧!中牟县令是谁?”扶苏淡淡地道。
“回陛下,微臣李瑞,便是中牟县令!”说着,站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长脸有须,身材修长,看起来还算顺眼。
“噢。自联颖川一战后,重立中牟,这几个月来中牟的情况怎么样?”扶苏每到一地,这是例行的询问,这也是一个勤政的帝王应该做的!
“回陛下!”李瑞连忙做谦恭状道:“托陛下地洪福,赖众官的协助,中牟已经从战乱中恢复,百姓们各归田亩,商铺俱备开业,如有外地流落来的饥民。官府也会帮忙安置,基本上没有饿死过人。只是偶尔有一些流寇潜来骚扰,会造成一些损失。但驻军反应迅速,经过几次大规模围剿后。已经没有多少不开眼的敢再来送死了!”
看李瑞说得条条有理,扶苏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面有嘉许之色。不过扶苏可没有打算百分百相信他的话,毕竟中国官员上蛮下哄可是出了名的。还是要到中牟城中眼见为实一番才是,于是扶苏道:“看来李卿做得不错吗!你且随驾,联今日率郎中和虎贲到城中休息,其余大军驻扎城外。城中一切准备妥当了吗?”
李瑞见扶苏面有悦色,心中大喜,忙道:“昨日听闻陛下欲在中牟驻陛,微臣欣喜万分,只是县衙残破简陋,不敢请陛下入驻,所以请了县内的乡老士伸商议此事!乡老们闻听后备感荣幸,争相欲请陛下到各自府中入驻,臣考虑再三后,选择了一处府邸供陛下驻陛。这处底邸是城中大户灌氏的产业,景色优美、环境宜人,而且保存完好,最适陛下居住,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扶苏心中明白:“估计是这个灌氏想巴结天颜的啦,不知有没有送给这个李县令好处!”笑道:“既然爱卿已经定了,那联就依你等之意吧!走吧!”“是,陛下!”李瑞连忙领命,率领众官员步行随驾,皇帝的面前以他们这般芝麻官大地小官可不敢骑马坐车相随!
太阳渐渐已经升到了正中,由于大军起程较早,扶苏禁不住已经感到腹中有些饥饿,好在抬头看处,中牟城高大的身影已经映入了眼帘。远远看去,城门口似乎有不少军官、官员、士仲正在迎驾!
“来人,传联的旨意,大军在城外驻扎,郎中和虎贲军随联入城!”“喏!”军士传令而到去。当下秦军大部转向城外空阔处、准备扎营,六千虎贲军和一千郎中簇拥着扶苏向城门口行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啦啦,城门口一群人全跪了下来!
扶苏扫视了一下,微笑道:“都起来吧,联现在腹中有些饥了,就不和大家客套了,先入城进了午膳再说吧!”“是,是,陛下请!”杨瑞在一旁陪着笑脸。
“嗯!”扶苏纵马入城,自有中牟官员在前领路前往驻陛宅院!入了城门后,扶苏放眼四处:街道上各店铺虽然都开着门,可是无论是大街小巷、还是店铺门口都站满了兵丁,店内更是除了掌柜、伙计们便空无一人;街上更是空荡荡的,除了兵还是兵,连一个百姓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扶苏见状有些哭笑不得:“早就告诉了这些官史不要扰民,可这到处是兵,个个如狼似虎般的模样,哪个百姓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上街或者购物!?这店是开不开都一样了,表面文章做得也实在太差劲了一些!”只是这些官史也是担心扶苏的安全,所以扶苏心中虽有些不快,却也没说什么,毕竟扶苏不是一个苛刻的皇帝!
谁知扶苏御驾刚前进了不到百步,让扶苏和御前军马吓了一跳的事情发生了:御驾刚经过一个酒馆,忽然间酒馆内忽啦啦拥出数十衣衫褴褛地百姓来,撞破把守兵丁的防守,奔到大道中间,便手举血书,跪倒大呼:“陛下,草民冤枉啊!陛下。草民冤枉啊!……”
这一举动顿时吓得前面开道的虎贲军一跳:“有刺客——,快护驾!”重装编组过地虎贲军反应极快:当下呼啦啦涌上一群虎狼之士,顿时将这数十个“乱民”围在圈内。可怜这些‘乱民’眨眼间个个都被剑戟加身,森冷的刀兵寒入肌骨,个个唬得面如土色、动弹不得。
扶苏身前亦是一阵忙乱:一群虎贲军剑牌手立时将扶苏身边地闲杂人等赶开、在扶苏身前筑起一道铜墙铁壁,近身郎中更是将扶苏团团围在阵心,无心等也是个个长剑出鞘,如临大敌。
“怎么回事?”扶苏左手按住英雄剑剑柄,目光中虽十分平静,却流露出一股杀气!
“陛下稍等。末将去看看!”杨番见扶苏不悦,心中一慌,额头冒了冷汗,赶紧请命前去查看。到得军前,见了虎贲军已经控制住局势,杨番才松了口气,问明了情况后,杨番回马来报:“回陛下,不是刺客,只是一些老百姓听说陛下御驾过此。写了血书前来告状地!”
“来告御状的!?”扶苏不禁有愕然: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敢到皇帝面前告御状的。这现实可和电视剧不同:电视剧中告御状地好像轻轻松松、无惊无险的,可实际上哪个皇帝出巡,不是护卫上万、甲士如云。一般百姓不要说告状,就连稍稍靠近都有可能被格杀勿论。想告御状谈何容易!尤其是律法严苛的秦代,管你是不是告御状的,光惊扰御驾就已是灭门九族地大罪了,所以终秦一代。就没听说过有百姓敢拦驾告御状的。现在虽没有灭九族之刑了,最起码也可以灭你三族,哪个百姓吃了熊心豹子了胆来惊扰御驾、告御状!?
“陛下,这些百姓俱已被生擒。臣已经命军士仔细搜过了,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利器,且手持血书,的确不像是刺客。具体如何发落,请陛下定夺!”杨番见扶苏面色平静,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噢,不要伤害他们,带他们为首地来见联!”扶苏忽地对这些胆大包天、敢来告御状的人产生了兴趣。“喏!”杨番见扶苏好像没有发怒的意思,这颗心这才放回了腹腔里。
不一会儿,几十名虎贲军押着两个年青的男子走了过来,杨番躬身施了一礼道:“陛下,人已带到,就是这两个为首的!”“嗯!剑牌手都退下,郎中也退下,御座侍侯!”“喏!”一阵轰响处,虎贲军剑牌手、郎中们都退到了一边,跟来的皇宫副总管福连忙勤快地命几名宦官将御椅从御辇上般了下来,放到扶苏身后。
扶苏下马落座,自有郎中将‘踏雪千里红’牵到一旁。扶苏看了看跪在身前的两个年青男子:一个身材高大、面色却有些削瘦和苍白,甚至有些浮肿的味道,看来是营养不良所致,不过那宽广的骨格和刚毅的方脸显得这个人很有些个人魅力;另一个却显得有些瘦弱,清清瘦瘦地脸庞显得有些书卷气,不过浑身上下却是一股倔强的味道。这两人都跪在地上,低着头,身躯还有些微微发抖,不知是紧张还是恐惧所致!
“叫中牟县令李瑞来见联!”扶苏道。“传中牟县令李瑞见驾!”福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陛下,罪臣在!”李瑞一头冷汗地小跑过来,猛一看到扶苏有些不善的目光,顿时吓得腿肚子转筋,“扑通”跪倒在地,只是发抖!
“李县令,你刚才不是跟联说什么中牟县目前基本安定吗,怎么联刚进城就来联来个下马威啊!?”扶苏不咸不淡地道。李瑞吓得浑身发抖,磕头如倒蒜:“臣万死,臣万死!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行了,你给联呆一边去,等联问明了情况再来收拾你!”扶苏语气中有些怒火!”是,是!”李瑞连忙爬到一边,双腿颤抖着站立一起来,浑身上下地官袍湿得像水浸一般!
“说吧,你二人姓甚名谁?联看你们胆子很大吗,竟敢领头来拦驾,难道不知道惊扰御驾是要灭三族的吗!?”扶苏地声音虽然不高。但是透露出一股王者的威严和杀气!
两个年青人趴在地上互相看了看,壮实些的年青人冷静地回道:“回陛下,草民姓吕名臣,这是我结义的好兄弟姜望!我二人当然知道惊扰圣驾过去是灭九族地大罪,也知道现在陛下仁慈把最重的刑罚改成了灭三族,但我二人和乡亲们实在是无处申冤,闻听陛下仁慈,故与一些胆大的乡亲前来冒死喊冤。如果陛下能够平草民等之冤,还草民等一个公道,我等诸人死而无憾。但求陛下不要祸及乡里!”
“噢,灭你等三族,你都不怕?”扶苏有些奇怪!”不怕,这次和草民来地都是光棍一个,除了自己就是天地最亲、陛下最爱,陛下要杀就杀我们几个就成了!”“哈哈!”扶苏乐了:“敢情你们是光脚地不怕穿鞋的!也罢,惊驾之罪暂放在一边,你们有何冤枉,说来让联听听!”
“是,陛下!臣这里有封血书。请陛下先行过目!”吕臣心中定了定,将手中的血书献上。
福接了过来,皱着眉头将血书递给了扶苏。扶苏接过看了看。血书上只写了十二个血红的大字:颖水清,灌氏宁;颖水浊。灌氏族!那淡淡的血腥气飘浮到扶苏的鼻孔间,再加上那鲜红的颜色,让扶苏的神色也不禁沉重起来。
“吕臣,这十二个字是什么意思?联怎么看不明白?”扶苏有些稀里糊涂。
“回陛下。臣比较清楚。”姜望道:“这是一首在颖川地区流传的一首民谣,表面上地意思是:当颖水清清的时候,你灌氏就平安吧,但是当颖水开始混浊的时候。你灌氏就等着灭族吧!这首民谣中的灌氏指的就是颖川第一恶霸灌氏一族,这灌氏一族整日里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夺人田地、淫人妻女,我颖川百姓无不苦之。但是这些人势力太过庞大,下有打手无数作帮凶、上有官府军兵为疵护!真害得草民等家破人亡、无路可活。以前草民等奈何不得灌氏,只好编了民谣咒那灌氏,苦捱度日,但前白闻陛下将至,草民等欣喜万分,特来冒死喊冤,求陛下作主!”这年青人说得是泪眼涟涟,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颖——川——灌——氏!”扶苏咂了咂嘴:“怎么听得有些耳熟啊?”忽地想了起来,问李瑞道:“李县令,你刚才说要联驻陛的宅院不会就是这颖川一霸灌氏的家产吧!?”李瑞闻言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下牙齿打架道:“回、回陛下,是、是灌氏的!”
“噢,李县令,这灌氏是颖川一霸,手上的每一文钱都沾满了百姓地血汗,你让联住这样的人家里,把联当成何许人了!?看来,在你的治下,灌氏如此作恶,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廷尉衙门地人呢,将李大人带下去,联给你们半个时辰,如果审不出什么罪证的话,就不要来见联了!”扶苏语气中杀气腾腾。
“喏!”上来数十个随行地廷尉官员将李瑞拖死狗似的拉了下去,马上下面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声音。秦人最善严刑峻法,落在廷尉衙门手里,那还能舒服得了!?
“灌氏!”扶苏念了句,忽地想起一人,好像就是颖川灌氏族人,问道:“吕臣,现在灌氏一族的家主是谁?”扶苏问道。吕臣有些咬牙切齿地道:“草民记得清清楚楚,死都不会忘记,是那灌宁老贼!”“噢,那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灌婴这个人?”扶苏急问。
吕尚愣了愣,有些奇道:“有,就是那灌宁地儿子,陛下认识此人?”扶苏脸色一变,又问道:“灌婴麾下是否可有五虎将一说?”吕臣又愣了愣道:“是的,陛下,那是灌氏五大高手,灌勇、灌英、灌义、灌信、灌德,都是灌氏一族期压乡里的帮凶,死在他们手里的百姓不知凡几!”
扶苏闻言,闭合了双目,沉思起来,心道:“这灌婴原史上是刘邦手下四悍将之一,与樊哙、郦商、夏侯婴齐名。是一名善于骑战地大将,手下五虎将也是骁勇善战、勇冠三军。韩信十面埋伏时,就是他和五虎将亲率骑兵一路尾追项羽,直杀得项羽成了光杆司令、最终自刎于乌江,可见这六人武功之盛!本来还想调查清楚后将这灌氏一族族灭的,但既然他们有这六个人才,恐怕为了国家大局,还得手下留情了!”
想到这里,扶苏睁眼问道:“现在灌婴和这灌氏五虎在哪里?”姜望咬牙切齿道:“听说他们知道陛下要经过这里,也和灌宁老贼从颖川郡来到了中牟。就住在陛下要去的宅院里,看来是想巴结陛下,以作进身之阶了!”
扶苏拍了拍额头,有些作难:“收拾了灌氏一族不难,可惜这六名骑兵大将就此玩完!日后我欲横扫匈奴、远绝大漠,却正需要优秀的骑兵将领,这老天爷不是为难我吗!怎么办呢?”扶苏有些头痛,沉思不已。
就在此时,忽地,耳旁有人道:“陛下。那李瑞已经招了!”扶苏被惊醒,抬头看了看,是廷尉左史。冯劫的幼子冯如。“他招了什么?”扶苏阴着脸。
“回陛下,李瑞与灌氏一族平日里在中牟县内互相勾结。压榨百姓、鱼肉乡里,犯下大小罪行十数宗,如果陛下多给臣一点时间,臣相信可以审出更多来!请陛下过目!”说着。冯如将李瑞供状呈上。
扶苏看了看,念道:“买官卖官、侵人田亩、霸人欺女、收受贿胳、草管人命……够了!”扶苏站起身来,一脸铁青,咬牙切齿地道:“这个王八蛋。坏事做绝,就这几条便死有余辜了,来人,当这厮押入县内大牢,严加审讯。如同犯者,一个都不许放过!”“喏!”冯如领命。
这时,在一旁默默看了多时的张良忽道:“陛下,看来此案牵连颇多,一时难以决断,还是先行寻处驻陛,再作处理吧,陛下龙体要紧!”扶苏踌躇了一下,问道:“杨番,去问一下,灌氏地家主可在城门口迎驾队伍中?还有,灌婴和灌氏五虎在不在?”“喏!”杨番打马而去,不一去儿,杨番回报道:“回陛下,灌宁就在城门口侯着,其他人不在!”
扶苏考虑了一下道:“暂且不动他,先到灌府去驻陛,联倒要会会这灌氏一门,看看他们是何了不起的大人物!”张良一愣,有些犹豫道:“陛下,这不太妥当吧!?”扶苏森然道:“联为天子,又有三十万大军在此,难道还怕他区区几个土豪不成!吕臣、姜望,你带其它百姓一直随行吧,都跟联去会会那灌宁等人!”“是,陛下!”吕臣、姜望二人喜形于色的站了起来,连忙招呼乡亲们去了。
当下。御前军马开披直趋灌氏大宅而来等引路官员战战战兢兢地将御驾了到灌氏宅院门口时肤苏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豪宅院门前两个巨大的石铸狮子显得威风凛凛、不可一世,院墙高达两丈多高,将院内景色深深锁住,真不愧为豪门深宅;把守院门的是两扇大开的红漆厚木大门,宽达三丈,高两丈,两个狰狞的青铜镇兽镶嵌在门把上冷冷地注视着门前的众人;透过院门向内看去,一条宽大的林荫道向宅内深处远远地延伸过去,竟然有上百米之遥,内里更是阁楼重重,掩映于树木、花丛之中,不知凡几;而从大门开起,一直到林荫道深处都跪满了年衫华贵的灌氏族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竟达数百人之多!
扶苏心中暗惊:“单只是一个中牟别院就有这样地排场,这灌氏还真是好一个颖川豪门!”
扶苏下得马来,打量了一下左右,冷声道:“灌宁何在?”“陛下,草民在此!”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连忙从一旁奔了过来,身体有些颤抖地跪伏在一旁。
扶苏看了看他: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衣衫华丽,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淡淡地道:“你请联来府小住,不知午膳可否备妥?”“不敢劳陛下动问,草民早已备妥,早已备妥!”
“好吧,前头再路,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扶苏不动声色。“是,是。小的前头领路!”灌氏心中恐惧,赶紧屁颠屁颠地在前面领路。当下虎贲军涌入灌宅,像水银泄地一般将各个角落、阁楼尽数控制,而郎中则紧紧跟随扶苏向内宅行去。
到得内厅,扶苏放目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当前是一张巨型的方桌,上面摆满了山珍海味、飞禽走兽、鸡鸭鱼肉、时鲜果蔬,恐怕没有一百道,也有八十道!而巨型方桌的两侧还有四张小型的方桌,上面也有美味佳肴一二十道。估计是为随行大员准备的!
这简直比扶苏自己在宫中的饮食还要奢侈好几倍!
扶苏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灌爱卿,你很有心吗,如此丰盛的招待,让联岂不受之有愧!”灌宁忙道:“陛下乃万乘之尊,天之骄子,能到小民宅中小住一日,乃是灌氏一门几辈子修来的服气,这一点点心意何足挂齿,何足挂齿!”
扶苏想了想,便自到首席落座。然后看了看身边地诸人道:“子房,冯如、福,还有无心几个。你们都坐下吧,一旁空位很多!”“谢陛下!”几人自到一旁落坐。
扶苏又看了看灌宁道:“灌爱卿。听说你有一个儿子灌婴,麾下还有灌氏五虎,都是武艺高强地好汉,叫他们一直陪联来吃饭吧。你看这里那么多菜,联一个人怎么吃也吃不完的,别浪费了!”灌宁有些为难之色道:“回陛下,草民等卑微之身。怎敢与陛下同食!”
“这是圣旨,抗命者死!你明白吗?”扶苏地语调看似平静,却透露出阵阵杀气!“是,是,是,草民这就去唤犬子他们来陪陛下进膳!”灌宁吓得脸色苍白,冷汗如雨,知道大概今天这关是难过了!
“等等!”扶苏突然又叫住了灌宁。“陛下还有何吩咐?”灌宁赶紧回身待命。“嗯,将随联来的那些穷百姓也安排个地方吃饭,出了问题,拿你是问!还有,让吕臣和姜望也来陪联一起吃饭!听明白没有?”“是,是,草民明白,草民明白!”灌宁赶紧下去了。
不一会儿,灌宁领着六条彪形大汉先进得厅来,拜立在一旁侯命,吕臣和姜望也随后而入!
“都起来吧,吕臣、姜望,你们坐在联地左边,灌氏一族坐在联的右边!晤,灌府的家人呢,赶快给他们添上餐具!”扶苏一副东道主的模样,脸上笑意吟吟。
灌氏众人和吕、姜二人有些摸不清扶苏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好有些颤颤微微地在扶苏左右下首坐了下来,当下,有婢女为众人送上了餐具!
“斟酒!”扶苏道。当下有两名宦官为扶苏斟上一杯,其余诸人则或是自来,或是由婢女斟酒!
扶苏举杯在手,笑道:“这一杯吗,是联要谢谢灌爱卿热情执行的盛意,联满饮此杯!”说着,扶苏举爵近唇,一饮而尽!众人不敢怠慢,也随之尽饮。
扶苏忽地沉下脸来,冷声道:“刚才联既然已经谢过了灌爱卿地胜意,那么现在也该公事公办了!现在这里就是公堂,一方是原告的乡民,一方是被告地灌氏,联便是审讯的堂官,你等报名来见!”此言一出,吕臣、姜望面露喜色,而灌氏众人则有些冷汗直冒、面色苍白的味道。
“草民原告吕臣拜见陛下!”“草民原告姜望拜见陛下!”吕臣、姜望二人倒不怯场,大声报来。
“草、草民被、被告灌、灌宁拜见陛下!”灌宁似乎已经吓得快要瘫下去了。
“草民被告灌婴拜见陛下!”说这话的是一个身形高大,头束高冠,约二十多岁,相貌英武,神情有些紧张的年青人。
“草民灌勇拜见陛下!”灌婴下首五条华服英武大汉也是神情紧张地报上名来。
“好,那联现在就算和你们认识了!原告先说,你们到底要靠灌氏哪些罪行,有何证据!?”扶苏倒真的像个堂官似的审讯起来。
“回陛下,灌氏一族在颖川诸地的罪行简直馨竹难书,草民就捡近年地、重点的说。”说着姜望从怀中取出一筒竹简,展了开来,念道:“三年前,灌氏夺占颖阴县七里乡百姓何五一家良田十数亩,不但一钱未付。反将何五一顿暴打,致其瘫痪在床、险些丧命;三年前,灌氏看上了颖川郡刘海的刘记酒楼,强行以五百金买下其价值五千金地酒楼,刘海上诉郡府,被灌氏勾结贪官处以鞭刑,打得半死后逐出;二年前,灌氏家人灌木看上了颖阳县民德张的女儿德英,强行将其掳去,德张拼命阻拦。结果被灌木和其帮手殴打致死;二年前!灌氏看上了长社县一片良田,勾结县令以低价强行购入,百姓们告状无门,由于失了田地,只好以乞讨为生;一年前,先皇驾崩,中原大乱,陛下义兵尚未及中原,那灌氏勾结贼首横阳君韩成以诸般罪名强夺了郡内良田数千亩、其余房产无数;便是今年。有灌氏家人在中牟街上强买强卖,众百姓与其理论,竟然被灌氏家人呼朋唤党一顿乱砍。当即有两人死亡,十数人重伤,其余血债累累。不烦细述,请陛下过目!这些都是有据可查地,陛下派人至受百旧不里一问便知!”
身边宦官将竹简接过,递给了扶苏。扶苏看了看:真可谓算得上是血债累累,罄竹难书啊!看了看灌氏七人,个个额头冒汗,脸色苍白。显然是心中有鬼,扶苏合上竹简,脸色平静地对灌宁等道:“原告已经将你等所犯罪行拾重点列出,其余还有很多、联也不一一细述了,你们对此作何解释?联警告你们,最好不要跟联耍花样,否则联不会饶过你们!”
灌宁只感到天旋地转,末日将近,知铁证如山,抵赖不得,只好伏地哀求道:“陛下饶命,草民知罪,草民知罪!”灌婴六人也是伏地而拜,不敢出声。
扶苏心中叹了口气,心道:“要不是你灌氏还有几个人才,早将你们拉出去砍了,还用得联费这样地心思!”面上却平静地道:“这样说,你们认罪了!?好,都起来吧,坐下,联现在还不想收拾你们!”
灌宁等闻言大喜!犹若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却突然回魂一般,忙磕头如捣蒜:“谢陛下厚恩,谢陛下厚恩!”赶紧爬起坐好,惟恐扶苏会反悔!
吕臣和姜望却大惊道:“陛下,灌氏一族罪行累累,若陛下放过他们,如果服天下万民之心!”扶苏淡淡地道:“联自有主张,你等无须多言!”吕臣还有些不服气,却被姜望拉了拉袖子,便也不吱声了。
扶苏对灌婴道:“灌婴,联问你几个问题,你如果答得好的话,联可以考虑对你灌氏从轻发落!”灌婴毕竟是有大将之才,虽然平素对百姓蛮横惯了,却还是有真材实料的,忙道:“请陛下出题,草民一定尽己所能!”
“好,联且问你,如何选骑?”扶苏知道灌婴善骑战,便来考他。
灌婴略一思索,即道:“回陛下,六韬曰:选骑士之法,取年四十以下,长七尺五寸以上,壮健捷疾,超绝等伦者。能驰骑极射,前后、左右、周旋进退,越沟堑、登丘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乱大众者,名曰:武骑之士,不可不厚也!”
扶苏点了点头道:“那治军之道又是如何?”灌婴想了想道:“无非是选将、励兵、立威、明赏罚几点!选将得力,可以使大将指挥得力、如臂使指;励兵要严格,只有千锤百炼之兵方才能在战场上勇于作战、不惧生死;立威则是树立大将地个人威望,军队是需要一种英雄崇拜的特殊组织,只有在军中获得崇高威望的将领在战时才能让军士们舍生忘死、勇往直前;明赏罚则是严明军纪,功者赏、败者罚,只有铁一般的军纪才能造就铁一般地军队,激发起军士们对胜利和功勋的极度渴望!”
扶苏目露笑意道:“那如果联给你一支骑兵,你将如何统领他们作战?”灌婴马上道:“自陛下改进骑兵之后,骑兵之战便重在飘忽迅急,意在最大程度上发挥其超强的机动性和攻击力击敌之侧后及疲虚之处。若我统骑兵作战,则注重十胜之机:敌人初到,阵形未定,前后不相联系时,我便以骑兵部队冲击其前骑,袭攻其左右,敌人必然败走;如果敌人阵形稳固。士气旺盛,我骑兵部队则应缠住敌人两翼不放,或纵马而前,或纵马而去,快如风,猛如雷,白昼如同黄昏,经常变换旗号、衣服等迷惑敌人!如此敌军可败;敌人阵形不稳,士气低落。我骑兵攻其前后,袭其左右,从两翼夹击它,敌人必定惊惧而败;日暮时,敌人急于回营,三军恐慌,我骑兵夹击其两翼,疾攻其后尾,逼近其营垒入口,阻止敌人进入营垒。如此敌人必败;敌人失去险阻地形可以拒守,我骑兵则应长驱直入,切断其粮道。敌必陷入饥荒;敌人处于平旷地形,四面受到威胁。我骑兵协同战车日夜围攻它,敌必惊疲而败;敌人败逃,士卒溃散,我骑兵或从两翼夹击之。或从前后进攻,敌将可被擒获;敌人日暮返回营地,其失甚多,队形混乱。此时令我骑兵以十人为一队,百人一屯,多带旌旗,配上强劲地弓弩手,或袭击其两翼,或断绝其前后,敌人可被俘虏!这就是十胜机。当然,一个合格的骑兵将领不仅仅应该懂得十胜之机,还须懂得‘九败’之险,就是绝对不能轻易将骑兵部队带入险隘狭窄的山谷、隘道、树林、沼泽、河流之地或轻率深入敌军重心,否则一旦我军骑兵丧失了第一优势:机动性,大败可期!”
“嗯!”扶苏赞许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个灌婴还真是个骑兵战天才,对骑兵战法不仅仅精通相关的兵法,而且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是个可用之才!”考虑了一下又道:“那你对与塞外胡骑作战有什么好的看法吗?”
灌婴犹豫了一下道:“前几年朝廷为了对匈奴作战,修建了庞长的长城防御体系,不能不说在蒙恬将军北击匈奴时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但是一个真正强大地国家,其攻击力的投放应该是无国界地,只有以攻对攻才能根本解决草原敌患的难题,单纯的被动防守或是有限地防守反击都难以彻底根治胡患。所以,草民认变,朝廷要根本解决匈奴问题,必须建立大兵团的骑兵部队,北出长城,以攻对攻,彻底打败匈奴。将之征服后,其领土亦要并入华夏,这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胡患!”
“太好了,灌卿所言甚合联心,现在对你们灌氏地处罚决定联心中也有数了。灌婴听旨!”“草民在!”灌婴连忙下拜听旨,是死是活就在扶苏这一句话了。
“联封你为骑兵都尉,领铁骑五千,随军征战!”扶苏神色很平静。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都没有想到扶苏竟然赏了一个都尉给灌婴,不是要治罪灌氏的吗!?九
灌婴也是一时云里雾里,当下回过神来,忙拜谢道:“谢陛下隆恩,臣必誓死相报!”月
“嗯,起来吧!灌氏五虎听封!”扶苏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竟然又要封官。奉
“草民在!”灌氏五虎一扫刚才的恐惧和颓丧,个个得意洋洋地拜倒在地。献
“联封你们五人为骑兵中尉,在灌婴麾下听令!”“谢陛下!”五虎那个兴奋劲就别提了
“陛下”,品臣、姜望反应过来,连忙拜倒:“这灌氏一族罪行累累,陛下为何不但不治其罪,却反而平白授其重官,若传扬出去,岂非让天下百姓心寒!”
“放肆,陛下英明神武,岂是你等草民可以指责地!”福在一旁大喝一声。
扶苏向福挥了挥手,福悻悻然地坐了下去。“吕臣、姜望,联且问你们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孰轻孰重?”扶苏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问二人。
“回陛下,自然是国家利益为重!但正是因为如此,这灌氏一族罪行累累,祸害一方,才须处以极刑,以俱天下不法之豪强,如此国家方能安定,百姓方能安康!”姜望款款而谈。
“嗯,说的好!万事当以国家利益为重,便是联有时也得做些情非得已之事!灌氏一族在颖川的罪行的确可以祸灭三族而不为过,但是灌婴在骑兵战方面甚有才华,相信他地麾下五虎也差不到哪去。这六个人都是联平定天下、远绝大漠所需的人才,所以为了国家的需要,灌氏的罪行必须得到一定程度的赦免!但我大秦律法森严,从无犯罪、尤其是犯重罪而不受罚者,便是王孙公子也不例外,所以除了灌婴和灌氏五虎以外,其余灌氏族人依然得受到严惩!”扶苏弹指间,已经将对灌氏如何处罚地基本调论订了下来。
灌婴闻言大惊,原本以为扶苏看在他地才华上已经赦免了灌氏一族的罪行,但现在看起来扶苏除了他们六个外。似乎没有罢手地意思,灌婴连忙拜倒苦求道:“陛下,臣请陛下法外施恩,赦免臣之家族,臣愿为陛下趋汤蹈火,在所不辞!请陛下法外施恩!”灌婴以头触地,碰碰作响。灌氏五虎也慌了,拜在席旁,也是磕头如捣蒜。
扶苏平静地道:“都起来吧,联就看在你们的面子上。赦免了你灌氏一族地死罪。传联旨意,将颖川灌氏一门名下财产五成收归国有,四成交由颖川郡郡府以补偿颖川郡的百姓。其余一成财产仍发还灌氏,但是灌氏一族不得再在颖川郡居住。一月之内必须起程迁往咸阳,违令者斩!”没办法,为了让灌婴等人安心在军中效力,扶苏还真不能将灌氏一门怎么样。只手一手拿大棒、一手拿胡萝卜了!
“谢陛下!”灌婴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心道:“还好,还好,人有命活下来就好了。财产大部分丢了就丢了吧,以后可以凭军功再捞吗!”灌宁却不是这样想,一脸肉痛不已的模样。
“灌婴,希望你能明白,联这样处理你灌氏家族可以说很大程度上是看在你地面子上、法外容情了。财产散了,对你们灌氏来说也不是什么穷途末路,只要你有能耐,立下军功,你灌氏还可以从头再来。当然,如果再有犯法的勾当,联可不会饶你们第二次,明白没有?”扶苏语气有点森然。
“谢陛下,谢陛下,臣不是愚鲁之人,自然明白陛下地盛情,以后自当誓死以报!”灌婴却也不是糊涂人,知道今天能落得这个结果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陛下,这、这……”吕臣和姜望见状,知道大局已定,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但心中却不禁还是十分地不甘和失望。
“吕臣、姜望,联知道你们对联的决定比较不满!你们不用否认,如果联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凭什么纵横天下!?但你们要明白,联是一国之君,不是一县之令、也不是一郡之守,联考虑得是国之大计。希望你们能够谅解,如何?”扶苏言辞恳切,毕竟自己这样做,对国家是有利的,但对颖川的百姓们来说,确是不太公道的。但这世界上又有什么绝对公道可言呢!?
吕臣、姜尚也不是糊涂之人,见扶苏竟然向自己两个草民服软,也不禁十分感动道:“陛下苦心,草民明白了!为了大局,草民以后不再追究灌氏就是了!”扶苏闻言十分高兴道:“太好了,难得你们这般理解联的处境,百姓那里还请你们为联多多陈情,表明联的苦衷。这样吧,为了表示联对颖川百姓的歉意,明白颖川郡减免半年税赋以做补偿,诸卿看如何?”
张良闻言笑道:“陛下所言甚善,如此颖川百姓必感皇恩洗荡!”吕臣、姜望也很高兴,忙道:“谢陛下隆恩!”
这时扶苏却忽然板下脸来道:“现在既然其它事情都处理完了,那你们刚才掠扰圣驾之罪该如何处罚?有罪不罚岂是我大秦律法!?”“这……”吕臣和姜望有些愕然,没想到扶苏变脸变得这么快。灌宁、灌婴等人则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吕臣和姜望二人,估计心里面肯定爽得很!
“这样吧,联看你们也是个人才,最起码胆量不错,口才也算机敏,日后在刑律方面也能是个干史,联就‘罚’你们为廷尉官曹,在冯如麾下听令!如何?这样你们也不能再说联对灌氏厚此薄彼了吧!”扶苏看着众人急剧变化地脸色,有些恶作剧似地笑了起来。
“谢陛下,臣受罚!”听到有这样的便宜事,吕臣和姜望喜出望外,连忙下拜受‘罚’。
“行了。说了半天,联可是饿得十分饥了,吃饭吧!以后大家都是一殿之臣了,以往的过节一笔勾销,再不许提,更不许相斗,否则联严惩不殆!饿死了!”当下,扶苏旁若无无,便自顾自享用起身前地美味来:对于素来崇尚节俭美德的扶苏不说,这么多地美食可不能浪费了!
张良等人见状。心中不禁暗赞扶苏算盘打得精明,当下也自进食起来。吕臣、姜望和灌氏族人虽然各自仍自对方不顺眼,但现在毕竟大小都是个官了,尤其又是在御前,却也不敢再相斗,只是眼光偶尔相对时,还会偷偷彼此发一下狠、横眉立目一番,直看得扶苏暗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