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父亲磕完了几个头，两人就准备下山，正走在半山腰的土丘上，何宝生一抬眼见远处尘土飞扬，仔细一看，发现有一拨人牵了十来匹高头大马从山下的大路经过何宝生眼中精光一闪，想到了主意，说道：“哥，这下俺们就要发上个大财了，兴许咱娘也有钱去请个大夫治病，这晚上俺们也他娘的能吃上一口大白米和肥猪肉了。”
何宝强心里一阵迷糊，说道：“宝生你不是被唐老财给气糊涂了吧，咱家一没家当，二没个亲戚啥的，这一下子上哪发大财去啊，都到现在这份上了，你可别再吓俺。”
何宝生一指山下的那拨人，说道：“俺还真他娘的糊涂了，都走到了这份上，俺也啥都不管了，下面那拨人就是俺亲戚，那群畜生就是俺家当，俺就下去会会咱亲戚，借点家当去给咱娘治治病，这要指望着从他娘的唐老财身上摸出一把油，俺娘早就过去了。”
说着也没等何宝强同意一声，何宝生就掏出了怀里的那把净面匣子，一数还有整整六发子弹，一咬牙就端着枪朝山坡下跑过去了，何宝强也急忙跟着下了坡。
那拨人一见了这俩小子拦在路中央，正准备开口骂人，见何宝生手里还端着一把枪，便停下了脚步，稳住了马匹，静静的看着何宝生。这拨人一共才五个，身后牵了整整十匹上等的好马，都不安的撂着蹶子嘶叫着。
这时对方钻出一个矮个子，走到前面看了看，喝道：“你这臭小子是何方神圣，敢拦着俺青山寨的马队，想干些啥，老子从不欺负小孩子，趁早给老子滚开了。”
何宝生说道：“俺管你是青山寨还是白云山的，他娘的从老子虎口关的地盘过，就得留下买路钱，别以为自己是个跟班的小土匪，就装起天王老子了，告诉你，老子也是土匪，看到俺手里的家伙没，这道上的规矩你们比谁都清楚，别他娘的都捂着眼睛装瞎子。”
那矮子笑了笑，说道：“俺说这俩小伙计，是饿疯了肚子倒把眼睛给急红了是吧，你俩小子没听说过青山寨吧，别以为自己手里有杆破枪就混起来了，老子可从不吃这套，俺寨主经常交代咱们不许欺负穷苦的老百姓，你们俩臭小子快给老子滚远点，别逼着老子去坏了寨子里的规矩，老子也不愿意出手收拾你们。”
何宝生说道：“别看着俺年纪小就把自己给装大了，也用不着老拿着你们寨主的名字来压着俺，老子就是有枪，这年头谁有枪谁就是大爷，老子就是急红了眼，不红着眼你们还不知道老子也是个混的人，想过去，就留下两匹马，老子也没时间和你们瞎唠嗑，要是不从了俺，你们都他娘的别想轻松从老子这儿走过去。”
那矮子也忍不住了，说了句：“陈大队长，这小子还真他娘的把手里的那只软蛤蟆给当了个大门神，还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俩傻小子，俺去收拾收拾这小子，免得耽误了陈队长的时间，寨主又得骂上了。”见旁边站的那位壮汉点了点头没出声，这人就挽起了袖子，也没去看何宝生手里还端着枪，一下子就朝何宝生这里扑了过来。
何宝生想到母亲这会儿还不知道咋样了，刚才又被唐老财给气了一顿，现在心里也被逼的实在着急了。见那人扑了过来，想也没想就一枪朝那人的头上嘣过去。这枪声一响，那人就倒了下来，子弹正中眉心，鲜血顿时淋满了那人的整个脑门。何宝生也被自己放的枪声给着实吓了一跳，忍不住向后退出一步，何宝强呆在旁边更是傻了眼，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何宝生定了定心神，想道：“他娘的，那疯婆子还真说了句老实话，这会飞的燕子果然比两条泥腿子强，老子昨天都背上两条人命了，多杀他一个也没啥好怕的。”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可还是不由得一阵发虚，腿脚也有些发软。
这边剩下的四人看了看矮子的尸体，也惊的说不出话来，一群马也在后面发了癫，不安的跺着蹄子。过了好一会儿，那边站着的壮汉才走了出来，说道：“臭小子，想不到你他娘的胆子还挺大，这大路朝天，各走各边，你是谁老子犯不着去管一管，可有一条，别乱举着虎口关的旗子来招惹上咱们青山寨，就算你这俩臭小子是新进去的胡子，也要摸摸清楚情况再来给老子亮青子，这河西可是咱们青山寨的地盘，就算你这混小子打着虎口关三娘的金字招牌，也不能越了界的破坏规矩吧，你去打听打听，这就算是她三娘亲自来了，可也没长这么大的胆子，敢嘣上老子青山寨的人。”
何宝生见这壮汉的面部沉稳，语气雄浑字字震耳，句句也说的在理。又见他背后扛了一口大片子铁刀，心想这人和那虎口关的蠢货二条子大不一样，绝对是个身法厉害的老江湖练家子，肯定不容易去对付。不过此时手里有净面匣子护身，也不用自己吓唬自己，于是壮着胆子说道：“俺可不是三娘，俺从小就是吃着熊心豹子胆长大的，也没有那么多江湖上的礼数，这土匪劫财也用不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章法，俺只认俺手里的枪，谁有本事杀人谁就是大爷，看你还是条好汉子，就直接放下东西走人，俺也不愿意多浪费子弹，真他娘的想干上一架，俺也没怕过谁，看看是你的大刀片子狠还是俺的小飞燕子厉害。”
那边三个人见这小子还真是越来越邪乎，蹬鼻子上脸了，正准备一起冲上来，就被那壮汉给止住了，说道：“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去牵两匹马来给了这俩小兄弟，不管他们是虎口关的人，还是个野家伙，既然他们长了这个胆儿敢在俺这里劫东西，老子就还算看得起这样的人，回头由老子去向寨主说明白了，你们也就用不着心慌慌了。”
何宝生本以为这壮汉会拔出大刀劈头盖脸的砍过来，没想到他竟然会白白吃下这个哑巴大亏，还拱手就让人把两匹大马给送了上来。这下子把何宝生给弄糊涂了，气也顿时消了一大半，更是不知道说啥，拱手向那壮汉抱了抱拳，说道：“还是这位大哥识相，俺今天嘣了你一个人，俺他娘的也不会白白拿你这两匹牲口，你报个姓名来，等哪天俺发达了，俺自然把这拿走的东西补上十倍还给你。”
那壮汉说道：“十倍倒用不着，这欠债还债，欠一命就抵上一命，该还上多少就是他娘的多少，这是道上的规矩，老子也不是那种稀罕占便宜的人，青山寨大刀队的队长陈二斤就是老子，你这小子也用不着特意过来找老子，老子会有那么一天主动来会会你的。”说完就上了马，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领着剩下的三人带着八匹马走了。
何宝生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直哆嗦。这以前偷鸡摸狗的事儿做的多了，再恶的人只要看不顺眼了也敢去捉弄捉弄，就说这昨天还亲手杀俩小鬼子都没心慌过，这回还是他人生头一次被别人的一番平常话给镇住了。虽然第一次耍了枪，风风光光的嘣了一个人，可这心里也突然变得空悠悠的没了底气。
何宝强拍了一下何宝生的肩膀，何宝生这才缓缓回过神来，重重叹了口气，这才把净面匣子给塞进了怀里。此时的何宝生什么都不想说，感觉就像蔫了的茄子，什么精神头和威风劲都没了，只有一堆子的烦心事儿都堵在了心头，重重的压着让人喘不过气来。
两人把马匹牵到了西头的下河子村，那里有个大马场，以前镖局里走镖用的马匹也都是从这里挑选出来的。管事的人曾经和何宝生有过几面之缘，没来得及寒暄几句，那人一眼就瞧见了何宝生牵的两匹马，脸色唰的一下就变紫了，斜着眼睛问道：“何家少爷，你这两匹马俺瞧着很眼熟啊，是打哪儿来的？”
何宝生一心挂念着躺在家里的老娘，想快点拿到钱好去抓几付药，见这时候还有人问东问西的，便铁青着脸吼道：“你管老子打哪来的，这两匹畜生到底值多少钱，你就直接说出个价，别他娘的拖着老子的时间，老子没那些闲工夫听你瞎扯蛋。”
管事的人哼了一声，说道：“你还别嫌俺屁话多，实话告诉你把，这两匹壮马都是从俺这里养出来的，本来这批马刚才已经被青山寨的人给买走了，现在咋跑你手里来了，你这小子还大摇大摆的就带回了我这里，你别自己说话都给自己补上个胆，别怪我这个老熟人不提醒着你，这马俺得原封不动的拿回来，钱你一分也别想要，这得罪了青山寨，你们往后的日子可好过不了，对俺放客气点，俺说不定还在刘少爷那儿帮你求个人情。”
何宝生也急了，一把揪过那人的衣服，吼道：“老子自打十几年前死了爹后，这日子还从没好过一次，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个份上，老子也不会再回个啥头，也没打算要去好好的过日子，这两匹马是老子半路从别人手里劫过来的，咋了，能劫过来是老子的本事，你他娘的有本事就从俺手里再给劫走，到底收不收是一句话的事儿，放痛快点，你那个人情就给你自己留着，俺没心思去要。”
那人被何宝生死死的揪住，差点没吓了个半死，急忙叫道：“小六，快快，快骑一匹快马去青山寨告诉刘少爷，让他带着人马到这来。”
何宝生一把从怀里摸出枪来，喝道：“谁敢去，谁要是敢去，老子就嘣了谁，老子得罪了小鬼子，得罪了虎口关的土匪窝，现在又得罪了青山寨，还毙了他们一个弟兄，如今老子是穷光棍一个，啥也不怕，等老子拿到了钱，你们爱去告状，就他娘的一个个告状去，俺大脑袋瓜子扛在肩头上，坐在家里等着你们来拿，***。”
管事的一见这小子手里拿着枪，已经成了一头被逼急红了眼的狼，谁都敢惹一惹，这样连命都开始不要的人，也犯不着把自己的性命也给白白的搭上，便连忙让人去取了二十块钱出来，交到了何宝生手里，何宝生这才放了人。
何宝生拿了钱，放了马，这时候日头都快落山了。为了这二十块钱的救命钱，何宝生硬是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给掺和进去了。这时候他心里倒坦然了些，早已经把自己的险境给忘得一干二净了。等拿了几包药又买了几斤猪肉和一袋子粮食，两人这才放心的回了家。一路上两人都没心情说话，何宝强虽然作为兄长，但是个手脚都笨拙的人，平时啥都不懂，也啥都不明白，遇到什么事也都是走在何宝生后面，也没强出过什么头。但他现在也知道何宝生是彻底的把自己豁出去了，也知道他心里的苦，更知道这几天一下子就把该得罪和不该得罪的人都给惹上了，母子三人在这地方也迟早会呆不下去了。
正走到了村前的小木桥上，何宝生大老远的看到村南头的自己家门前聚了不少人，还停住了不少的马。何宝生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心想这该找上门来的还是找过来了，只是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们会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家。何宝强也是一愣，不知道该不该抗着一袋子粮食就这样继续愣着头跑回家去。
何宝生长吸一口气，把药和肉都交到了何宝强手里，说道：“哥，你就别回家了，往回走远点躲起来，俺看这青山寨的人已经找上咱家里来了，这寨子里的人是俺杀的，这马也是俺劫的，不关你的事，俺一个人做事一人当，让他娘的在俺身上报完仇，你再回去，把药煮给娘喝了，照顾好俺娘，记住还有叔，一定要把咱叔给救出来。”交代完这些，何宝生拍了拍何宝强的肩膀，强忍住了泪，一撒腿就往家里跑去。
何宝强也急了，扔了身上的东西，喊道：“宝生，俺也不是个胆小怕死的人，俺和你一起回去，就不信这些人连咱娘都不放过。”说着就追了过去。
这群人果然就是青山寨的，一共有二十多人，个个都端着三八大盖和老套筒，把整个房子门前都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是没见到刚才马队里的那几人，那个大刀队队长陈二斤也不在里面。何宝生一个正眼都不去细瞧这些人，就直接闯进了屋子，见自己的娘躺在床上还是像早上一样，一直昏迷到现在，这才安心下来。
等何宝生兄弟两人转身走出屋子，见门外的人个个都盯着自己，人群里尤其显眼的就是那个上河村马场的管事，正在那里撇开嘴阴笑着。何宝生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这好大的声势，合着为了抓俺一个人，就把整个寨子的有枪有炮的人都给带来了，比城里那些小鬼子都有排场，也真是看的起俺，俺他娘的就是死了，也值了啊。”
这时对面走出一个年轻人来，这人长的浓眉大眼，外表倒挺俊朗，就是再怎么看都有一股子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那人啪的一下就给了何宝生一耳光，这要在平时，何宝生早就七手八脚的回过去十几个耳光了，可现在何宝生就是死死忍着，任他打着也不还手。
那个年轻人说道：“你就是那个毙了老子青山寨的兄弟，还抢了两匹马的臭小子吧，老子听说你连老子刘成杰的名字都不放在眼里，还以为你真有三头六臂呢，连咱寨子的陈二斤大队长的东西都他娘的敢劫，老子倒没看到你有多大能耐，土豹子一个。”
何宝生咬了咬牙，说道：“俺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俺杀的，马是俺劫的，和俺哥还有俺娘无关，听说你们青山寨不欺负穷苦的老百姓，这要杀要剐的，有俺给你随便处置，你怎么舒服的就怎么弄，俺保证一个小哼哼都不给你吭出来。”
刘成杰笑了一声，说道：“你小子别临死了还装个硬，老子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来杀你剐你，俺爹还挺稀罕你呢，硬是要让老子把你给带回去，听你在陈队长面前说谁有枪谁就是大爷，对不对，你看看，老子今天也带了二十个人过来了，个个都有枪，是不是个个都是你大爷？快给老子叫二十声大爷，不然你旁边这傻小子和你娘就都别想活着。”
何宝强在旁边一下子也没憋住，握紧了拳头就在刘成杰眼前晃了晃，说道：“你这也欺人太甚了，你到底想咋样。”旁边二十人一看这小子竟要向青山寨大少爷要动粗了，呼啦啦的就都把步枪一排排的给上了膛举了起来，死死的对住了这两人的头。
何宝生赶紧拦住了何宝强，说道：“行，俺叫大爷，不过你可得说话算话，放了俺哥和俺娘，不然俺死也会拖着你一起过奈何桥去，俺保证。”于是何宝生强忍住了泪花，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声声的叫着，足足叫了二十声大爷。
刘成杰哈哈的笑着，说道：“好，老子以为你是多硬的汉子呢，原来也是个脓包，老子也没兴趣和你玩了，听说你和你哥的身手还不赖，俺爹想见识见识，也不能让你白杀了一个弟兄，白拿那两匹马，他老人家知道你有一个生病的老娘，所以还吩咐把你娘也给带上，好小子，老子回去了慢慢陪你玩。”说着一众人呼吼着把何宝生和和何宝强给带着，一起回了青山寨。
何宝生背起她娘，在一排排枪杆子的底下，被逼着向青山寨走去。两兄弟心里都没个谱，这一去就像踏进了一座无底深渊，想退出都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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