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早上,太阳像是被人楸着胡子一样,小半截脑袋‘露’出来,云彩随着它这边变化,又换了一身衣裳,变成了金‘色’的。
晨光照在山坡上,照在一个躺在山坡的‘艳’如桃李的‘女’子身子。
或者是太阳太过暖和,她醒过来,然后睁开眼看看周围。
“这是哪里?”她‘揉’‘揉’略疼的头,那上面似乎有一个很大的包,又大又肿。
到底是怎么撞到头的她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是如何死的。
城阳之战,她大败而逃,本来想回建城搬兵,重整军队再与魏军和楚军一战。可在走到驭马坡的时候,突然遭遇伏兵。
那些人穿的是燕国服饰,她乍见之下还以为是庞万派人接应的,一时大意,等发现那些人向她‘射’箭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些人说的话,都是燕国的语言,绝对不可能是别国假扮的。
她隐约猜到这可能是她王叔的人。王叔一直有野心,想夺了她的太子之位,继承燕国大统。父王这两年一直想尽办法牵制他,在父王的威慑下,他也不敢造次。如果这些人是他派来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父王已经晏驾了。
一想到此,她心中一阵刺痛,也就因为这一闪神,身上中了一箭,她挥剑斩断箭羽,咬紧牙关想冲出去。一心想着回建城,去见庞万,集合燕兵报仇。
可是一人之力,又岂能比得上万千兵勇?
她受了伤,最终也没能冲出去,最心爱的火龙驹被‘射’死了,她身上也连中三箭。
被一路追赶着上了山,前面是万丈悬崖,身后是上千的燕兵,她已经毫无退路。
她的‘性’格一向都是宁死不屈,宁可从悬崖跳下去,也不会让人抓住了羞辱。而且即使是死了,她的尸体也不能被人看见,她是‘女’人的秘密绝不能被人知道。
怀着决绝的心情,她从山崖上跳了下去,耳边刮过阵阵风声,刮得耳鼓生生的疼。她落地了,身体撞在一大块尖利的石头上,把后心镜都撞碎了。尖石从自己的后背‘插’进去,直达心脏。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瓶子碎了还能粘上,可是人碎了就再也拼不起来了。
残留了一口气,静静躺在那儿等死,她祈求上苍再给她一次机会,再让她活一回。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还有许多未了的心愿。
可是上苍没有听到她的祈求,反倒是一群绿眼的豺狼嗅到血腥之气赶来了。它们把她围在中间,无数双绿油油的的眼睛,看得很是瘆人。
她叹了口气,虽然不希望尸身被人找到,但也不想是这般进了狼腹的死法。她挣扎着想站起来,想挥剑向这些豺狼斩去。可她站不起来了,并且注定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豺狼咬断了她的胳膊,咬断了她的‘腿’,长长的爪子划开她的‘胸’膛,她能听到咀嚼的声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剧烈疼痛着,她忍受了前所未有的痛苦,直到再也忍受不了,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如果她的头没有被吃掉,如果她的眼没有被挖出来,她想,那一刻她一定是死不瞑目的。
想到那时遭遇的惨状,似乎身上隐隐还痛着,总觉得某个部位还留有被豺狼咬过的齿痕,可是任她在手脚肚子上‘摸’了半天都没‘摸’到齿痕。
她整个人都是完好的,没有‘腿’断,脚断,双眼的眼珠子也还在。不仅如此,她身上所穿的也不是当时的战服,而是一身‘女’装,一身她以前做梦也想穿的‘女’装。
心里很有些奇怪,自己明明是和魏国、楚国开战,怎么又会穿着‘女’装躺在这里?
她使劲的想,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站起来打算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从土坡爬上去,忽然发现地上有许多血迹,在血泊中躺着一条巨大的蟒蛇,七寸之处被人斩断,已经死去多时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蛇,让人咂舌无比的巨大,好像一棵千年古树一般粗细的腰身,一个蛇头似乎就有车轱辘的大小。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怎会倒在血泊之中?又是怎样一个英雄人物才能杀了它?
心中疑‘惑’,向四周望了望,并没找到杀蛇之人,而无论怎么瞧,这条蛇也不像是自己撞死的。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因为三国开战,有勇士杀了巨蛇吗?
离开巨蛇再往前走,心里愈发疑虑,这个地方是她从来没来过的,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感觉,这里的每一样都透着怪异。
在山谷里走了两日,终于离开了这里,到了外面,发现自己居然在燕国境内更觉惊奇。
她不是应该在楚国边境打仗吗?丫丫的,到底是她撞鬼了,还是鬼撞她了?
她的方向感一向不好,转悠了几圈也找不到路,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奔战场,还是该回国都。
想了想,现在军情紧急,燕国寸土寸金,决不允许外敌入侵,她要先找到燕国大军,再做道理。
路上问了几个人,太子大军现在何处,那些人都以奇异地眼光看她,让她很觉难受。
她冷声问:“你等当真不知太子大军所在?”
一人嗤笑一声,“太子都死了,哪儿来的大军?”
她更觉惊异,她明明还活着,怎么会说她死了?难道是她跌落山谷,大军遍寻不到才传出这样的消息吗?
连声追问燕**队在哪儿,那人被问得烦了,顺手往前一指路,“沿着此路走三天就到建城,建城有驻兵在城西。”
她自然是知道建城的,那里是燕国的南大‘门’,有敌国来攻大都是从建城而入。她孤军深入进攻楚国的时候,也是经过建城的。到了那里,大约能找到自己留守在那儿的驻军吧。
辞别了那人,孤身上路,走了一阵便觉肚中饥饿。正巧前面有个小镇,镇子虽不大,集市上却也颇为热闹。有卖果子油饼的,有卖包子馒头的,还有几家‘门’面不小的饭庄子,阵阵饭菜香气飘出来,让人馋意更浓。
她看见路边有卖烧饼的摊子,可‘摸’‘摸’身上,一个钱币都没有。有心讨要一个,终拉不下这张脸,只能对着摊子流下众多口水。
那卖烧饼的小贩见她站了许久,既不走也不买,那一身的尘土粗布的衣裳,一看就知是没钱的。
他挥一挥手,骂道:“哪儿来的乞丐,一边要饭去。”
她很吃惊,一直在上位的人,何曾被人如此呵斥过?就是在楚国为质的时候别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地,别说大声说话了,见到她走过都要伏地跪拜,连头都不敢抬。
她恼怒之下,双目‘射’出两道寒光,浑身上下顿时多了十分凌厉气势。
那小贩吓得一缩脖子,很奇怪一个小丫头的目光怎会如此吓人。他强装镇静,喝道:“还不快走。”气势却比刚才弱了几分。
“呔——”高声一喝,吓得小贩差点‘尿’‘裤’子。
她昂着头,以一种受惯万人敬仰地姿态环视一下四周,随后高声道:“我乃燕国太子是也,尔等见到本太子还不下跪。”
人群中有片刻的寂静,随后那些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们都“嘘——”了一声,四散而去。
那个原本‘腿’还打颤的小贩立刻‘挺’直身子,继续喊着“烧饼——”招呼客人。时而扫过来的眼神也是轻蔑的,大约都以为她是哪儿来的神经病吧。
她心中惊奇无比,她这个太子乃是金字招牌,在国民中也是极受爱戴的,怎么会受到今天这等待遇?
低下头,忽瞧见身上穿的‘女’装,顿时明白过来,这些人定是见她是个‘女’的,才会“嘘”声连连。试问,一个‘女’人又怎么可能做一国太子?
其实她在十岁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从一出生她就是燕国太子,而太子自然就该是个男人。她每天穿着男人的衣服,学着男人的礼节,自然而然的也就以为自己是个男人。
在燕宫里,照顾她起居的是一个老内‘侍’,每天伺候她饮食,伺候她沐浴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即便看到她**‘裸’的身体,也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这个从小照顾她的老内‘侍’名叫核人,也不知当初爹娘怎么给起的名,叫什么不好,偏偏叫什么核人。不过他整个人长得又干又瘦,倒是和核人之名很是搭配。她总幻想着能有一天把他养胖了,可以改个名叫‘肉’人。跟他说过一次自己的想法,可他听完后一张脸绿成那样,估计是不同意吧。
母后总对她说,不要让人看到身体,不要和宫‘女’在一起玩。她很不明白,和宫‘女’在一起玩怎么了?她很喜欢宫‘女’,喜欢看她们聚在一起玩耍。宫里每回有小宫‘女’进宫的时候,她都会偷偷去看,看着她们一个个扎的小辫子很是羡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羡慕,但总觉比他剪的短短的头发好看。
她从小喜欢剑,喜欢舞剑,喜欢疯跑,喜欢爬树,更喜欢突然跳到那些小宫‘女’面前,吓得她们慌声尖叫。
宫‘女’们玩的游戏很简单,不过是扑扑蝴蝶,放放纸鸢,踢踢毽子,有时候还会一人持一根草斗草。她每天读完书,练完剑也会想玩这样的游戏,可是母后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