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着肚子走了一天,累得浑身一天力气也无。她想着走到建城,可走了一天的路,走到脚后跟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走错了方向。
她一向方向感都不太好,在外带兵的时候身边经常带着一两个熟识地形的人。可这会儿身边连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她像一只没头苍蝇似地‘乱’撞。
可这样走下去,‘精’神好的时候还行,饿了累了的时候,只能坐在原地,等着谁会好心肯帮一把。她虽然自小经历过很多困难,也上过战场,还死过一回,但却从没像这一刻觉得这么无助过,就好像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活着。
她的信心早就在发现周围一切都有了变化的一刹那,都被击毁了。
路边上坐着一个大美人,无论在哪儿都是格外引人注目,有贩夫走卒的路过的都会走过来瞧一眼,还有那轻佻点的也会问一句,“美人在做什么?”
她瞪每一个胆敢轻薄的人,手中匕首往前一亮,立刻吓得那些小人物退避三舍。一个美人若是带刀,就算再美也让人望而却步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她在努力的想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就在这时忽然前面一阵马蹄声响,拢目望去只见一个车队缓缓向这边而来。一共十几匹拉的车,车上堆的满满的全是货物,让人一望便知道是商队。
她站起来,想去求这商队带着她一起,可想了想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似乎还没求过人呢。
正犹豫之时,那个车队停了下来。一个老者走到她面前,对她一礼,“姑娘,你在此作何?”
她抬起头,大大的眼睛中隐有几分可怜,“我想去建城。”
老者“啊”了一声,“去建城应该走南方,这里是西。”
她低声道:“我不认路。”
老者动了恻隐之心。“姑娘且等等,老夫去问过主家再说。”
他去到最前面的马车里,低低说了几句,马车中人也回了两句,听声音应是个年轻男子。
不一刻老者回来,对她道:“姑娘若不嫌弃可随我等同路。只是我等不往建城,要去寇城,等回程的时候。可带姑娘前去。”
她琢磨了一下,反正自己现在身无分文,有人肯带着她也是好的。不然就凭她两条‘腿’,就算能坚持走完全程也饿死了。尤其是以现在的情况,她根本不能预料建城会有什么事,或者到了那里一切都非她所想象的一样。
商队的人对她很照顾,可能看她是个可怜的弱‘女’子,让她坐在货物堆上,不需两只脚走路。
她也见到了商队的主人,那是个未及弱冠的公子。别人都叫他容公子,一身瘦瘦弱弱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动不动就会咳几声。他的‘腿’似乎也有问题,从跟了商队开始就没见他从马车上下来过。
这样的身体情况,按说不应该在外行走的,或者是因为家里出了什么事,也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她不过是一个外人。就算心中有疑也不好询问,便安安分分的做她的落难‘女’子。
不几日就到了寇城。
寇城是个很美的地方,这里风景如画,虽是冬日,但在皑皑白雪中行路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一片片雪‘花’从天上落下来,只一会儿,山白了,路白了,马车也被染白了。他们每个人头顶都飘着点点白雪。
她伸手去接雪‘花’,雪‘花’落在手心上,有点凉,正想看清楚它是什么形状,它却化成了一滴水,真是“洁白无瑕,晶莹剔透”。
公子怕她在车外冻着,让她坐到马车里,她却不肯同意。她喜欢雪,喜欢看雪,喜欢它化在手心里的感觉。就好像以前每到雪天就和琪一起在宫里疯跑,把雪放到他脖子里,看着冰得直跳脚,她却在旁边哈哈大笑。想到那美好时光不禁嘴角挂起一抹笑,她真希望能再次回到童年,回到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
她心情愉悦,别人却没她这样的好心情,许多人都缩着脖子,艰难地挪到脚步,嘴里不住地埋怨老天爷的“冷酷无情”。
老天爷的冷酷并不单单体现在天气里,还体现在别的地方。
他们正赶着路,视野里却突然闯入一个跨马的玄衣人,黑‘色’的骏马疾驰在皑皑白雪上,马蹄踏碎沓沓堆积的积雪,片片飞溅出来,有几片还溅到商队拉马的人脸上。
那玄衣人黑巾‘蒙’面,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就好像到这儿来郊游打猎的。
随后很多的呼喊声自玄衣人身后传来,虽杂‘乱’无章却是步步紧逗,数枚冷箭穿过北风钉入周围的树木。最前面拉车的骏马忽然扬起前蹄狠狠嘶叫声,想必是中箭了。
随着冷箭放出,商队里顿时‘混’‘乱’起来,有人大叫着:“盗匪来也,盗匪来也。”
拉货物的马受伤,马车直冲出去,倒把围在前面的盗匪给冲散了。
她在车上瞧得清楚,从车上捡了个木棍子一个飞身跳下来,直冲向为首的那个玄衣人。刚才她看得清楚,这些人大约有十数个,除了最前面的玄衣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之外,其余的那些都不过是乌合之众,只要先擒住他,这些人不攻自破。
她与玄衣人打在一处,管事回过神来,慌忙指挥手下保护公子,保护货物。
商队里尚有许多对主人尽忠的伙计都重新聚拢过来,手持兵刃抵住那些凶狠的盗匪。两边相互兵刃相‘交’,发出兵乓声响。刀剑的碰击,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兵器,低沉的嚎叫,整个山原都充满了搏杀声和惨烈的气息。有不少伙计都伤重丧命,惨叫声不绝于耳。
手中的木棍被削断了,她只能用怀中的匕首对抗,这只匕首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她一醒来就发现在身边了。它虽然恨锋利,在对上长剑之时稍显劣势。不过一寸短,一寸险,短兵器对上长兵器,只要她不要命未尝没有取胜的希望。
或者因她为天生不服输的个‘性’,也或者因为自从醒来后压抑在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气,她每一剑刺出都带着几分不要命的气势,而且剑剑都刺向他的马‘腿’。
那个玄衣人见她如此,不由挑了挑眉,“真难为你了,为了不相干的人也会拼命。几日没见还真不知道你会武功。”
她一怔,“你是何人?”
“我是贼,那个讨厌的人不是早告诉你我是贼吗?”
他看起来好像认识她,但她明显不认识他,怔了怔,大声喝道:“大胆恶贼,毋庸多说,还不束手就擒。”
“啧啧,跟那个讨厌人一样没心没肺,翻脸不是人。”
他摇头叹息着,突然一拨马头向来路上跑去。跑出大约百米远,突又转过头来,对她大叫一声,“今日给你这个面子放你们一马,不过早晚我还是会回来的。”
他一走,那些其余的盗匪也跟着离开,片刻功夫便走了个干干净净。
盗匪‘走’光了,她本该开心的,但心里却忽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就好像忽然招上了什么惹不得的人。而他口中那个讨厌人又是谁?能令他都讨厌的人,想必更是个人物吧。
转回身面向商队的人,他们都用一种惊奇万分的眼神看着她,这情景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就好像她是什么了不得的怪物。
气势变得死气沉沉的,忽然间马车里传出一声咳嗽,就这一声,在宁静的气氛里开始慢慢浸染,刹那便让整个场面都活了起来。那一个个呆滞到极点的面目也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容公子轻声道:“成叔,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我下来感谢恩人。”
“诺。”
管事忙走过去扶容公子下车。
自从跟着这个商队开始,这是第二次见他下车,第一次是两天前在客栈投宿,第二次就是现在了。
他俯身跪在地上向她行大礼,管事和许多商队的伙计也都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口称:“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她曾被许多的人跪拜过,对他们的大礼一点也不觉有多负担,她本就是贵人中的贵人,即便全燕国的人对她行礼都是理所应当的。
‘插’还匕首入鞘,口中淡淡道:“公子不必多礼。”
此一刻,她就像是一个威武的将军在接受万千兵马的跪拜,那种威严和贵气令所有人为之侧目。
容公子微微一怔,仿佛第一次才看清楚她。他本以为这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柔弱‘女’子,却谁想竟是一个比男儿还豪气的‘女’丈夫。
他伏地又拜一次,这一回比先前更加虔诚了。
因着这一次力敌劫匪,她俨然成了商队的大恩人,所有人都对她恭敬有加,待她如上宾一般。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这种角‘色’的转变之后,她再不像刚开始那样被人当成弱‘女’子,凡事都照顾一下了。尤其是那位公子似乎对她也比先前生疏了。
青曾跟她说过,做男人也罢,做‘女’人若是锋芒太‘露’是要付出代价的。当时她没体会到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看到这一幕,她忽然领会到所付出代价的就是身为‘女’人的那点天生该被保护的权力。柔弱的‘女’人自该受到保护,而武艺高强的‘女’人则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