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宅后,陆幺幺不想打搅唐家的幸福时光,便先一步离开了。
夏婉本人,则依旧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不晓得该怎么办。
她看得出,肖慧与唐少枫因为她有孕的关系,非常喜悦,所以就更加为难。
她想跟唐少枫商量,提出暂且不要这个孩子的想法,却在触及对方春风满面的笑容时,感觉如鲠在喉。
“少枫啊,你在家陪夏婉,我现在出去一趟!”认为自己马上就能抱到大孙子了,肖慧一脸的喜气洋洋,连声音都高了八度。
“出去做什么?要我送你吗?”
摇摇头,肖慧眉开眼笑的把双手搭在夏婉肩头,“哎呀不用了,你就留在家里照顾好夏婉,这不是夏婉怀上了吗,我得去帮她采购一些东西做准备啊!”
闻言,夏婉不着痕迹的垂下头,面上是无所适从的别扭。
“妈,您不用这么着急吧?现在做准备,未免太早了些。”唐少枫哭笑不得,觉得肖慧有点过于夸张了。
许是由于沉浸在夏婉有喜的兴奋中,他也未能注意到夏婉的不自在,便无人顾虑夏婉的感受。
听到唐少枫的调侃,肖慧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啊,孕妇是最需要补充营养的,何况夏婉现在还伤着腿,就更得大补特补了!”
被肖慧数落,唐少枫苦笑着点点头,只能任由对方尽情挥洒当奶奶的热情。
待肖慧离去,夏婉好几次偷瞄唐少枫,想趁着肖慧不在,找机会跟对方说清楚。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有完全认同自己是唐少枫妻子的身份,如今突然背负起生儿育女的责任,她真的感到恐慌。
“渴不渴?”不等夏婉开口,唐少枫就先一步询问出声。
但他未能看透夏婉的心事,关注点完全在对方的肚子上。
摇摇头,夏婉面色踌躇,脸蛋涨得通红。
捏着衣角,她酝酿了半天,却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饿不饿?”唐少枫眉眼关切,柔声细气,问着听起来有些滑稽的问题。
毕竟,夏婉记不起,他却无法忘怀——曾经他几度怀揣希望而落空,两人的爱情结晶,数次被扼杀在摇篮中。
是故,他不得不小心翼翼,格外注意。
没人可以体会,他有多希望这个宝宝能平安降生,纵使他努力表现得镇定。
再次摇头敷衍,夏婉神色局促,坐立难安。
她攥紧拳头,鼓起勇气,正想狠心打断唐少枫的希冀,便听到唐振华兴高采烈的呼唤。
“少枫!夏婉!我回来啦!”
一听到唐振华回来了,唐少枫立即起身迎出去。
见对方风尘仆仆,他不禁眸色促狭的打趣儿说:“您是一接到我妈的电话,就立马往回赶了吧?到底是老夫老妻了,还是她了解你。”
放下公文包,唐振华眉眼疑惑的追问道:“你妈说什么了?”
抿抿唇,唐少枫回头凝了眼夏婉,随后才故作正经的坦白道:“我妈说,您要是知道夏婉有喜了,准能乐疯,看您现在不要命的往回赶,不就是应了我妈说的话吗?”
豪爽一笑,唐振华一边走向夏婉,一边落落大方的承认说:“你妈说的话没毛病啊,我确实等不及要抱大孙子了,好在夏婉争气!你说对不对啊,夏婉?“
猝不及防的抬起脸,夏婉木讷的捣捣头,紧接着又摇摇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人乐不可支。
到此时,唐少枫才瞧出夏婉的不对劲。但按下不表的他,没有当着唐振华的面,马上询问原因,只是脸上的欢喜减退了不少,并且多出一些忧虑。
“哈哈,都说一孕傻三年,看来还真是这样。”没有把夏婉当外人,唐振华笑容平和的开起玩笑。
眉头轻蹙,难以招架的夏婉,连搪塞的笑容都假装不出了,只满脸的别扭和难堪。
见此,唐少枫假作无意的转移话题,和唐振华聊起股票来。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他,似乎已猜到夏婉在抗拒什么。
终于被唐振华放过,夏婉轻吁出一口气,压力却没有减小分毫。
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日子,她会被当成何种珍惜动物来对待,又会被迫接受多少好意与祝福。
她怕辜负所有人的期许,但也不愿委屈自己,便默默陷入纠结当中……
晚饭后,肖慧端着一盅补品来到夏婉眼前,“来,小婉,把这个喝了吧。”
眼睑一颤,夏婉想要开口拒绝,可在肖慧殷切的目光下,她属实说不出推诿的话,便只得硬着头皮喝下。
对于夏婉表里不一的做法,唐少枫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却故意忽视,装作没有发觉的样子。
眼神晦暗又喜忧参半的他,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琢磨什么。
等到肚子终于没那么撑了,夏婉习惯性的从茶几下面,拿出帮助恢复记忆的药。
就着手边的水,她正要一口咽下,却被眼明手快的肖慧一把捉住胳膊。
“小婉,怀孕可不能乱吃药,会对肚子里的胎儿有影响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肖慧一脸肃然,不敢马虎。
眉头再度不自觉的皱起,夏婉有气无力的解释道:“阿姨,这个是治疗脑震荡后遗症的药,帮我恢复记忆的。”
咬咬唇,肖慧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才吩咐夏婉稍安勿躁,“那你先等等,我打电话问问医生,看能不能随便服药。”
无奈,夏婉只得把手臂垂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几分钟后,肖慧匆匆回到夏婉身边,面色凝重的表示:“小婉啊,医生建议,最好暂停服药。不如等生下孩子,咱们再继续治疗吧?”
回视着肖慧恳切的双眼,夏婉张了张嘴,却没有勇气反驳。
是以,她可怜巴巴的点点头,放下药后,便闷声闷气的对唐少枫说:“我想去休息了。”
见此,唐少枫心里一揪,却并未帮夏婉说话。
独自躺在卧室,夏婉眼圈泛红,面上写满了委屈。
可这种委屈,无人理解,她便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和以往不同的是,本来心思敏锐的唐少枫,这回却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
因此,无人站在她的角度帮她考虑,也无人关注她的心情。
想着想着,闷闷不乐的她,便沉沉阖上眼皮,孤独的进入梦乡。
梦里,她似乎睡得很不踏实,眉头紧锁,一副难受又无助的模样。
不多时,卧室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眼神深邃的唐少枫悄然来到床边。
在夏婉身畔坐下,他抬手轻抚对方的发丝,呼吸比同无奈的叹气。
“夏婉,你能体谅我的自私吗?这一次,除非你自己提出来。否则,我无法主动将咱们的孩子拒之门外。”
梦呓般的唐少枫,终于向睡着的夏婉吐露出他的心声。
原来,他不是不肯帮夏婉,也不是不肯尊重夏婉,他只是,在等待夏婉自己开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距离夏婉检出有孕,已经一个礼拜了。
这些天来,她违背自己的心意,乖乖饮用补品,断服治疗脑补创伤的药。
尽管这样的做法,确实让肖慧夫妇满意,可她自己,却郁郁寡欢,像是与快乐绝缘。
她太想恢复记忆了,就如唐少枫太想留下这个孩子了,两人都心存侥幸,暗暗祈祷着对方能退让一步。
“小婉,今儿个天气挺好,要不咱们去外面逛一逛?”发现夏婉接连几天都少言寡语,肖慧便想带对方出去散散心。
摇摇头,夏婉根本没有心情,便牵强的扯起唇角,“不用了阿姨,坐轮椅出去遛弯,也太麻烦您了。您要是想出去的话,不用管我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麻烦我倒是小事,我就怕在外面,你上厕所什么的不方便。既然你不觉得闷,我就在家里陪你打发时间。”
闻言,夏婉颓败的低头,眸子上方浮起一层浓浓的忧愁。
肖慧总像母亲一样对她呵护备至,这让她更加开不了口。
“对了小婉!我这里,还有你奶奶留下的相册呢,你想看吗?”
灰暗的眼睛重拾光彩,一听到和过去有关的东西,夏婉哪能不感兴趣,“想看!”
拿到相片集,夏婉的脸上露出如获至宝般的表情。
她小心翼翼的把相册放在膝头,目不转睛的一张张翻看。
端详着儿时那个稚嫩的自己,打量夏奶奶稍显年轻时的照片,右下角赫然出现的温婉女人,让她一愣。
接着——夏婉便不由自主的去思考,照片上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人是谁。
太阳穴的位置忽然隐隐作痛,她的脑袋迅猛的闪过几帧让她来不及捕捉的画面。
那个令她感到极度亲切的女人,一声声唤她“小婉”,笑容如花似玉。
“妈?”眼里噙着泪,夏婉莫名其妙的被无尽的悲伤笼罩,且鬼使神差的念出这个字。
“小婉,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发现夏婉认出陆霜,肖慧激动的无以言表。
抬起头,夏婉的泪水于顷刻间滑落,随即试探般反问道:“阿姨,她真的是我母亲吗!”
定定点头,肖慧无比肯定的答道:“对!好孩子,你终于能记起一些事了!”
脑袋持续在痛,夏婉却兴奋不已,即使搜刮不出多余的信息,可困扰她良久的问题,此时已经得到解决——
她要想起过去,她不能停止服药,她要跟唐少枫说清楚,关于这个来得不是时候的孩子,她还未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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