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万里!江上寒风料峭,莫要立在船头,快进船舱暖身。”
随着一声呼喝,吕文焕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巨舰的船头,不由分说便拉住两人的手向船舱内走去。
吕师望忙在后面说道:“叔父先与方世叔进去详谈,小侄还要去北侧江岸看一看。”
顿时只觉得叔父握着自己的手,又紧了紧。又见叔父吕文焕脚步不停,悠悠说道:“打扫战场的事,便交个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快入船舱,让叔父我看看你伤没伤着。再与我说说,你是怎么救下万里的。”
吕师望心里一紧:“战场厮杀乃是兵家常事,为何叔父今日如此关切,又不避军中忌讳唤自己大郎。难道?”
心念至此,便急忙回头。果然没有看见自己的堂弟吕师圣。不由停住脚步焦急问道:“叔父,师圣他怎么了?”
此言一出,便是方回也停下了脚步,迟疑的望向前方的吕文焕,颌下胡须抖动问道:“常山,可是师圣那孩子出了事?”
吕文焕觉得手上一沉,又听侄儿和好友如此说,只得停下了脚步。
转头说道:“莫要胡思乱想,师圣只是受了些伤,已经跟随受伤的将士们一起被送回了谷城县救治。只消伤势安稳下来,便可回襄阳休养。”
“那就好!那就好!”
方回一声长叹,继续说道:“那日张禧派人将你们攻打鹿门山的消息,告知了我。说师龙折了,我心急如焚却是无可奈何。只得是祈祷你们莫要再出差池。”
一侧的吕师望,不动声色的偷瞟了一眼方回。心道:“此人巧舌如簧,现在说的这话,不知有几分真意?”
突然间,心中涌起一阵悔意:“或许自己不该念及旧情,救下此人,也不知此人对我吕家是福是祸?”
却听见叔父吕文焕说道:“倒是牵累你挂心,师龙在几日前已经转醒,伤势也有好转,不然我心乱如麻之下,哪里还能统帅大军与鞑子作战。”
“好了,莫要站在外面说话,速速进舱内生火暖身!”
这话虽然是对身后的吕师望和方回所说,但却是前面船舱内的士卒先一步动作。
船舱内的士卒先找来火盆木炭及引火之物,又取下腰间火镰,只听得几声:“苍苍苍”脆响。火镰擦着上面的火石,冒出耀眼的火花。
待到吕文焕三人入舱内做好,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盆已经被放到了三人面前。
见火盆端了过来,早已冻得面色发青的方回,也不避讳。当即脱下身上的湿透的衣衫,丢在一侧。
只裹着那毛皮大氅说道:“此次若非贤侄搭救,只怕我这时已是成了这江中水鬼。大恩不言谢,贤侄请受我一拜。”
说着便要向坐在吕文焕身侧的吕师望拜倒谢恩,吕师望眼疾手快,一把便托住了方回下拜的身子。
急声道:“哎呀!世叔,你这可折煞小侄了,小侄愧不敢当。”
方回只觉得一股巨力将自己牢牢托住,再也拜不下去。
虽本就是假意下拜,客气一番。但此次却没有就势起身。
而是等到一侧的吕文焕也起身扶住自己说道:“万里说的哪里话,你我乃至交好友,大郎岂会弃你与危难之间,真若如此,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闻听此言,方回才被扶着起身,心道:“有了常山这句话在前,吕师望必然不能再将断崖处的事情说出来。便是日后说出来,常山也只会一笑置之。”
却是进了船舱之后,方回才想起后怕,当时只道自己死到临头,便是见到吕师望也忘记了害怕。
现在想起那杆近在眼前的八牛弩弩箭。只怕吕师望当时是真有杀了自己的心思!
而且他是在船舱水快满的时候才进去救的自己。或许,之前便已经在外面待了好久了。只是打不定主意是救还是不救?
最后是见常山的船队赶来,怕见到常山不好交代,这才救下的自己。
心里这么想着,方回便对扶住自己的吕师望提起了万分小心。
而扶住方回的吕师望却是与方回想到了一处。之前坐下便是要向叔父吕文焕禀告救方回一事。
心中大定主意,要着重提及方回在断崖处劝降一事,尤其是方回非议他吕氏的那段言语。更是不能拉下分毫。
想来叔父听到此事后,便是念及与方回的多年情谊,不会当场翻脸发作。只怕也会在心中疏远方回此人。
如今听叔父这般说,便知救方回的事情,已经被揭过。心中一阵恼怒:“方回此人果然狡诈,居然借下拜之事来封我的口。当真令人可恼。”
吕文焕却是不知道侄儿与好友的心思,更不知两人之前的过节,犹自沉浸在与好友重逢的喜悦中。
扶着方回坐下,宽慰道:“今日能救出万里你,便不枉我这一日奔波。”
似是老友重逢,动了真情,方回想着刚才的危险境遇,眼角不由滑落几滴泪水,牢牢抓住吕文焕的大手。
哽咽道:“吕氏大恩,万里没齿难忘。日后若有出头之日,万里必报之。”
就在两位多年好友互诉衷肠之际,一侧的吕师望故意插话说道:“叔父,您此次这么快赶来,可是在西流河得手了?”
闻听此言,吕文焕和方回才放开了紧握的双手。一边叹息,一边坐下说道:“失手了,程大元那老东西,也不知犯了哪门子的失心疯,大好前程摆在眼前,居然止步不前。平白失了战机!”
“我阻了张禧大军半个时辰,程大元的骑兵居然还没有赶到,只得眼睁睁看着张禧带着人马扬长而去,真是气煞老夫!”
说着心中犹是气愤不过,一把拍在一侧的船舱璧上,发出一声巨响。
方回被吓了一跳,眼角抽搐了一下,才劝道:“常山你莫要气恼过甚,程大元既然如此怯战不前,我们不妨上书朝廷弹劾他。届时又有贾丞相帮衬,彼可取而代之!或许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