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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似是水滴击打水面的声音,林一平悠悠的从睡梦中醒来,四下一片漆黑,还未等细细的查看,只觉四肢百骸一阵冰冷,身子不自主的蜷缩了起来,将自己裹在了被子里。
“气贯全身,吐纳间缓,融息于胸,缓经百骸……”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一平照此功法均匀吐纳,使内息窜流于百骸,过不多时,只觉身上寒气开始渐渐消退,睡意却也消了,过了许久,方觉察到这一熟悉的声音就在自己身旁不远处。撑着身子坐起,发觉自己身处于一石洞之中,洞中有桌有床,自己正坐在一副石床上,桌上有一张油灯,桌旁一把木椅,上面正坐有一男子,正背身坐在油灯旁。
“我这是在哪儿?”林一平心中一阵疑惑,随即便想到了在云峰上的种种,望着这个身影,忽然间记起来了在云峰上所发生的一事。
那日,自己和沈秋夜本欲打算起身离开云峰,却见沈秋夜在石阶上犹豫,不敢自云峰跃下,怎料,就在此时,一个鬼魅的身影随着风飘到了二人之间,伸手将沈秋夜自云阶上推下,而后,那人扬袖往自己的面门上一抚,自己便来到了这里。
冲着男子林一平问道:“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那背身男子着手取过了木桌上的瓷杯,饮下了一口茶水,缓缓道:“你长大了,林一平。”
林一平心中一奇,说道:“你认识我?”
背身男子呵呵一笑,柔声道:“一平,你不要害怕。”说着,慢慢转过了身子,林一平借着烛光向着男子脸上看去,微微的烛火中,一张肤色蜡黄,满面烂疮,眼口流脓的鬼脸出现在了萤火前。林一平啊的惊叫了一声,险些自床上蹦跳起来,男子苦涩的一笑,说道,“我这张死人的脸,吓到你了。”
林一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男子裸在衣外的皮肉,皆肤色蜡黄,满是脓疮,心里顿时生出了阵阵怯意,结巴的说了句:“你……你……你是人?”
那男子又是一阵苦笑,问了句:“你师父水汶月可好?”
林一平怔了怔,脱口道:“你认识我妈妈?”
那男子一顿,露出微笑,这笑容着实恶心,问道:“水汶月是你的妈妈?”
心里又是一奇,心想道:“此人应该是妈妈的旧友,少说有十多年不见了吧,可他为何又知晓我的名子?”便下床,冲着男子躬身作揖道,“在下林一平,前辈可是我妈妈的旧友?”
男子发觉林一平瞧自己的眼神很是不自然,便又转过了身,背对着林一平,如此一个转身,林一平一瞧他背影,纯白的衣襟,灰色的头发,顿感毛骨悚然,这几日的夜梦在自己心中一一闪过,出言道:“你可认识我爹爹?”
男子背对着林一平,淡淡道:“你爹?你可知你爹是谁么?”
这一问把林一平给问住了,此前,林一平曾问过水汶月,而水汶月却总是说,待自己长大,自会知晓,却从不向林一平了当的说及,林一平喃喃道:“我不知。”稍一顿言,又发问道,“你知道我爹爹是谁?”
男子道:“你爹,是一位世上难得的好人,确也是魔门中人。”
‘魔门中人’这一言一入林一平的耳,便惊起了林一平的思绪:“魔门中人!我是邪魔的后人?”
听到这里,男子放声笑了出来:“邪魔的后人,呵呵,你觉得你是什么。”
这一言,似是有着些许的嘲讽,林一平没怎的理会,自言道:“若是如此,为何……为何妈妈她……”水汶月不是自己的生母,林一平是知道的,只是多年来,水汶月带自己,却真如自己的亲子,林一平便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生母敬待。
“你是想说她为何要收养你这个魔门蛮种是么?”说的倒是毫不避讳,又哼笑道,“你若是自视轻贱,甘做邪魔的蛮种,你的妈妈也自是奈何你不得。”
此一言,虽有些不计颜面,却点醒了林一平的弥顿,林一平低头又是一揖:“晚辈愚钝,谢前辈开导。”
男子微笑不语,饮下了一杯茶水后,缓缓道:“何为魔?何为人?这并不是一生下来便可定论的,你是魔是人,外人说了不算,这要看你如何做。”
林一平恭维道:“前辈说的是。”一顿言,“可,不知前辈今日召我前来,所谓何事?”
眼下,切入了正题了,那男子稍稍正了正身子,问道:“你现无极门八字决已经习练道如何境界了?”
林一平心下暗想:“此人难道也是我无极门门下弟子?”支吾道:“晚……晚辈愚钝,自五岁起至今,太师祖所传下的八字决,现今不过才习练得泽字诀第七境。”
听到这里,男子心中一阵惋惜,自言道:“早了些啊,却也没办法。”说罢,一声叹息。后又言道,“你且听我把话从头说来。”
“前辈请讲。”
男子缓声道:“多年以前,无极门、天池崖众高手同赴魔宫岛,那时,我也是其中一个,到得最后,师傅们都不在了,只余下了我一人活着回到这儿,却也患上了不治之疾,回来的路上,我途径了九回谷,并结实了你父亲,林万宗……”说到这儿,林一平心里一颤,暗暗的记下来林万宗三字,男子又道,“我自知命不久矣,便将一物交于你父亲代为保管,不想……”男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此物,血族一千三百余众竟被尽数毒杀,你与你父亲因是血族嫡系,可抗拒百毒,所以未遭毒害,而你父却死于了天外冷火之下,你的身上,也留下了天外冷火的病根,每夜受其冷火侵蚀之苦。”听到这儿,林一平轻声咦了一声,终于知晓了自己的病因,”我每夜传音与你,教你缓和冷火侵蚀之苦,刚才,在你熟睡之时,我握了一下你的脉搏……”说到这儿,男子哑口了一阵。
“我从来没有摸到过自己的脉搏。”林一平代他说了后面的话,“太弱了。”
男子叹息着点下了头,说道:“若不是当日,你父亲临终前将平生所练就的雄厚内息倾数灌与你体内,护住了你的心脉,只怕……我已经活不过几日了,故今日将你招致此处。”说着,将手掌虚空一托,几道流光汇聚,两柄书卷托在了男子掌中,往林一平所在处一掷。
林一平伸手接住,一卷,是厚重竹片所制的竹卷,另一卷,这是一锦帛所裁缝的卷轴,出神的看着,道:“前辈,这是……?”
“它们可以救你的命,但是有一点,你需谨记,此时,不得与任何人说及,你做得到么?”
林一平心下暗想:“不与任何人说起,小夜和妈妈也要瞒着?。”
“做不到?“
林一平一回神,说道:“晚辈谨记了。”
听林一平应了声,男子似是不怎么相信,沉默的许久,又道:“血族,是一个被诅咒的族氏,你的心中,押着一只恶兽,我今日救你实不知于人世是福是祸。”语气突然加重道,“你若为非作歹,到时,我没法杀你,会有人待我将你处决。”
此一语来的突然,大出林一平的意料,微一惊愕,只得说道:“前辈放心,林一平此生,绝不行不宜之事,如犯天理难容之事,便叫我受五雷轰顶之苦。”
男子低声嗯了一声,左手撑着木几上,颇为吃力的站起了身,背对着林一平说道:“跟我来。”将满是烂疮的双手背在身后,缓步往石洞深处走去,林一平低头紧跟在后。
“一平~。”林一平顿住了足,心中愕道:“什么人在呼唤我?”
“一平~”声音柔美动听,“原来你在这啊,一平。”
林一平忍不住转身瞧去,登时心中欢喜道:“小夜,你是怎么寻来的?”刚说完,沈秋夜张臂扑向了林一平,林一平心中一怔,随即脸颊一红,双手也不自觉的去抱沈秋夜。
“一平,没见到你,我好担心啊~”一声声的‘一平’只说的林一平心口发痒。
臂上,忽然间一痛,低头看去,只见是一只布满烂疮的手抓在了自己的臂上,当即失声叫了出来,沈秋夜也随即不知了去向。
“你看到什么了?”
林一平支吾了起来:“我……”
男子没有多问,转身加紧了脚步,林一平跟随其后,再不敢胡思乱想。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数十丈后,来到了石洞的尽头,只见石壁上参差有序的插着几十柄宝剑,男子右手一扬,群剑震动,纷纷自壁上跃下,齐刷刷的刺在了二人身前的空地上。
男子道:“为你自己,去选一把剑吧。”
林一平看了一眼男子,便往群剑所在的空地走去,林一平在这无数柄宝剑前一次次走过,都是当世难得的宝剑,可却又不知为什么,总是不怎的满意。
瑛瑛的剑鸣声在林一平脑海闪过,似是在召唤着他,可又在群剑面前走了一圈,还是说不出想带走哪一柄。又走了一圈,林一平抬头看了看男子,男子的眉头微皱,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林一平索性闭上了眼睛,开始游走,往铮鸣声处走去,走了一会儿,感觉那个心底的声音越发近了,便停住脚步,张开眼,发现自己停在了一面石壁前,心中一奇,抬头看去,只见一柄黑剑刺在了石壁的高处,林一平伸手去取,却差了一大截,然那柄黑剑似是通人灵,在林一平伸手的那一刻,便自壁上落了下来,林一平刚好接住了剑柄。
林一平将剑横在身前,越看越感亲切。
“它选择了你。”男子说道。
林一平顺着声音往男子处看去,发觉这个无名男子全身散发着一股难以比拟的英气,见其身段,心下暗想:“若是前辈不染此怪疾,相比也是位气质不俗的奇男子。”
反复的把玩着黑剑,忽道:“这是什么剑?”
“天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