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琰姐姐,把药喝了吧!”十八愁眉紧锁,看着自自己进来便始终不曾开口,甚至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只是背对着自己躺下的阿九,轻轻地叹了口气。端在手里的药碗始终稳当,但是神色却是慌张。只是看着已经不剩几丝热气的药汤,不免又振作了精神,笑着说道:“娘娘说了,只待姐姐身子养好,由着她去跟皇后娘娘求情,送姐姐回家。”
阿九闻言不免冷冷一笑,倒也不再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是自嘲:“公主觉得,臣女待您可好?”
是了,阿九当日到底不曾回得家去。纵然,事出偶然,也是提前不曾安排所致,但是阿九还是暗恨。平素最为亲善的惠妃娘娘,竟会提前就派了人在宫门拦住了自己一行。阿九当然知晓这与十八无关,毕竟即便自己走后十八立刻回去通风报信,凭着芷兰殿到西宫的距离,她们也不会来得那样快。所以,只能是提前等着以期拦着自己。
但是阿九心间,还是忍不住地迁怒了。
尽管,十八与这些事情毫无瓜葛,而惠妃拦她更是因为喜盈宫那便还需得用着自己。虽然,直到那个时候,阿九都不知晓何以掰倒张贵妃,须得以自己为饵。但是终究,阿九再也做不到独善其身了。一回想那日滂沱大雨之下,惠妃轻柔又温柔的笑,阿九便觉一阵心慌。明明是他们算计了所有人,何以自己当时竟也不管不顾地点了头。
甚至于,连原因也不曾问,连疑问也不曾解,就这么愣愣地应下了惠妃的要求。明明,自己应该与后宫里的这些事情,扯不上任何关系的。直到晕乎乎地回到了流云殿,尽管有杜若白术杨妈妈三人小心护着,到底风起便斜了的雨水,还是叫阿九湿了鞋袜,脏了襦裙。
原本就着了风寒的阿九,经此一击,少不得又得病上一场。也是因为这一次病倒万事做不得,阿九才渐渐地想明白了惠妃强行留她的缘由。只是也因为想明白了,阿九才觉得膈应得慌。虽然阿九自己也不喜欢张贵妃,但是要给她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加身,阿九还是有些抗拒的。哪怕,阿九在张贵妃那里从未得到任何好。
但是陆家家教使然,阿九实在做不出冤枉构陷栽赃他人之举。而眼下,却是箭在弦上,纵然阿九有十分的不愿,也不得不为之。毕竟打着如此主意的并非旁人,乃是当今圣上。
阿九知晓自己不该迁怒十八,毕竟在这件事里,她至始至终也没有跟任何一方扯上关系。若是一定要说,其实她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毕竟听了墙角知晓了些或许不利自己的消息,便冒雨前来据实以告,这一份心阿九看得明白。但是,她还是迁怒了,因为十八天天在她跟前晃,也就天天的提醒着阿九,自己不得不做些违心之事以换得自由。
“嘉琰姐姐自是待十八最好的人了,姐姐何苦又......”
十八不论在阿九身边,还是惠妃身边,只要是她们能够说出的,都是不加保留地提点着十八。是以,阿九因何如此,十八也算是了解的。但是也是因为了解一些,十八才觉得困惑。不过就是将阿九的病与张贵妃八字联系起来,做做文章,何以阿九就能如此抵触呢?明明张贵妃与她,根本就不如惠妃娘娘亲厚。
想着惠妃昨日与自己说的话,十八不免更加疑惑,哪怕是大做文章,也是星官们的事情,都不需要阿九说什么做什么,她只需把自己的病情展露。而这,本来也是事实,甚至连撒谎都算不上。是以,看着榻上阿九依旧还气着的模样,十八抿了抿唇,而后将惠妃交给自己的话想了一回,才放下药碗,低低地叹了口气。
“嘉琰姐姐是个磊落性子,娘娘时常与我说起。只是说到之时,难免也叹气。”至此,十八不由得稍作停顿,双眸认真地观察着阿九的动作。见阿九一动不动,心知还不到惠妃说的时候,不由一边观察一边继续说道:“娘娘还说,姐姐这样的性子不该被拘在深宫内宅,合该自由自在,只是无论是谁也不能做到。”
注意到阿九原本还紧紧绷着的后背渐渐放松,十八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继续:“娘娘还与我感叹呢,也不知因何突然之间,陆家那小姑娘便对涛儿那孩子情根深种,当日听闻还吓了一跳,反复地跟人确认了几回,才知晓当真。当时我就在想,如此也好,不论是陆家姑娘还是信王或是......到底是钦定的婚事,彼此心悦也是好事,也省得旁人痴心惦念。”
“旁人,是谁?”阿九听着听着便知晓,十八是在转述惠妃的话,一时之间,阿九也顾不得生气了。尽管头还昏昏沉沉,但是关键却也听得分明。知晓这是惠妃有意要与她透露自己眼下最为关心的消息了,阿九不由立刻翻身坐起,双目炯炯看着十八:“娘娘的意思是,只要我尽力配合,便会告诉我那人的身份吗?”
十八见阿九果然听得懂,不由得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立刻端起放在一旁的药碗,而后笑道:“果然娘娘还是了解嘉琰姐姐的,只说若是姐姐不肯喝药,只管将这一番话转述给她,她便立刻来了精神。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只是姐姐问的这些我是不知的,娘娘只说姐姐都懂,余下的我便也不知道了。”
“娘娘这是,逼着我违心啊!”阿九知晓十八不会骗人,至少不会欺瞒自己。是以,看她还端着药,不免伸手接了过来,苦笑:“娘娘什么都不曾承诺,但是我却不能不尽心。公主回去转告娘娘,就说阿九一切都懂,会好好表现的。”
话音落下,仰头便将黑漆漆的汤药送进了嘴里,眼睛一闭,便尽数咽下。
十八从旁看着,心惊胆战,默了半晌才轻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