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是自责的,纵然她尚且不知这流言与事实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但是阿九还是自责。一个是自己的兄长,一个是自己的至交,一个病倒水米不进了自己才知晓,一个满城调笑也是全不知晓。作为妹妹作为挚友,都算得失职。尽管,这些事情其实与阿九的关系并不大。然而,阿九还是不可避免地心生愧疚。
因为对自己的小事情过分关注,而忽略了身边人正在经历着什么。虽然相比起来,自己的事情也不算小,但是,阿九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芝兰院,不由得自嘲一笑。自己再如何,可有到了生命垂危,举城诽谤的地步?虽然自己的事情的确算不得小,也是真的不愿,但是若是当真开诚布公说出来,或许有不少人还会觉得自己矫情。
毕竟自己万般抗拒的,是许许多多的人一辈子都没有可能得到的。
想着自己竟然前前后后为其伤坏了小一个月,浪费了光阴如许,阿九自嘲地同时,也在顷刻之间有了新的感悟。从前的自己,是断然不会有如此所谓的矫情的可能,因为那时候,光只是活下去,于自己而言都是难事一件。如今这样矫情挑剔的机会,也是因为家庭给了自己十足的底气。多年的教养,到底是将曾经的小气洗刷一空了。
尽管此时此刻阿九甚至还不知晓嘉璃情况,心里却也是一阵清明,不至于雀跃,但也少了一路走来的疾色匆匆。
虽然尚在院外,但是阿九也能感受到芝兰院里慌乱的众人。尽管,大面儿上,一切也都还是井井有条错落有致,然而行色匆匆的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便是忙乱的最好佐证。因为是兄长们居住的院落,兼之阿九如今年纪也渐长,是以,阿九也不再像年幼时不管不顾地径自进去。看了一眼杜若,眼见着她轻轻地敲了院门,而后便有小丫头着急忙慌地迎上来,阿九这才领着两个丫头进了院中。
“不必管我,快些进去说一声,”阿九看着上前的丫头只是梳着两个小揪揪,一时间不免轻轻摇头,这样小的孩子,自家兄长们竟也舍得使唤。自然,这腹诽也只是在心里绕了一圈,而后阿九便也跟着跌跌撞撞的小姑娘,看了一眼白术:“还是白术你去吧,这孩子也太小了些。两个小腿儿这么捣着,我都怕她把自己绊倒了。”
说起来,自从回家,阿九面对家人之时,全部精力都在压抑自己的心事之上。因为家中长辈们都不是随意就能诓骗得住的,阿九必须要十分的注意才能不露了行迹,是以对于大家的状态,反倒是少了几分关注。虽然今日不曾去跟陆老夫人请安,但是昨日阿九却是去过的,看着满脸愁容的陆老夫人,阿九都不免疑惑,自己昨日到底是如何忽略了祖母的情绪的?
只是阿九也顾不得那么多,才跟陆老夫人胡乱地请了个安,而后目之所及,便是嘉璃原本应该丰盈而润泽,如今却已经凹陷无光的面孔。才不过两日,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尽管阿九不曾问出口,但是陆老夫人却是适时解答:“阿九来了,快些劝劝你七哥哥,这孩子这两日是水米不进,但是据身边的小厮们交代,嘉璃已经半个月都不曾好生用餐了。前日更是摸进了酒窖,把自己喝倒在了酒窖之中。”
这便是连杜若她们都跟着惊讶了,怎么还有进酒窖这一说呢?
阿九闻言却是只觉眼前一暗,若非白术眼疾手快,险些就要站不住了。太傅府里是有酒窖的,存的都是些烈酒,阿九都是知晓的。虽然祖父不爱喝酒,但是平生一大喜好,便是藏酒,越烈性的酒收藏的也越多。是以,能入得祖父眼的酒,那可不是能够随便入口的。而自己这七哥哥,更是像祖父像了个十成十,从小到大滴酒不沾的人,居然直接喝倒在酒窖之中,阿九忽的便想到了外头的流言或许并不只是流言的可能。
毕竟七哥哥最是冷静,单只是几句流言,实在是当不得真。能叫他生出如此大反应,只有一点,那便是他找乐遥亲自确认过了。不然,不至于就到了糟践自己的地步。
想到此处,阿九不免有些颤抖了身子,好在先前因为惊吓白术稳稳地将自己扶住了,也不至于栽倒在地。若是当真是因为乐遥,且那些都是真的,阿九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嘉璃和所有关心着自己的家人们。尽管祖母与婶婶也都爱极了乐遥,但是那也只是基于她不曾伤害自家人的基础之上。
阿九忽的便觉得脑子一阵阵地抽着疼,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偏生祖母与二婶婶殷切的目光都停驻在自己身上,阿九竟是连半点退缩的机会都没有。尽管阿九一向只是与嘉珀无话不谈,但是因为当日嘉璃与乐遥之间的天雷地火,阿九终究也没有推脱的理由。只是这些,能够当着长辈们的面说吗?阿九虽然惊诧于乐遥变心速度之快,终究还是顾念着乐遥,是以,一时之间行动间便多了犹豫之色。
“祖母,二伯母,你们也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两日了,不如先回去歇一歇吧!”就在阿九纠结难为的时候,两日来始终不曾开口说话的嘉璃,终是轻声说道:“妹妹留下与我说说话吧!”
尽管众人也都还担心着嘉璃,然而嘉璃开口说了这一番话,却也是叫大家心安了许多。至少,开口说话了啊!陆老夫人与陆二夫人忙不迭的点着头,还不忘拉走了宛如变了个人般的嘉珀,低声说道:“让你妹妹劝劝,咱们先出去等着。”
“七哥哥,是乐......”
还不待阿九问出口,嘉璃便温柔地摇了头:“不是她,阿九莫要因为我与她置气。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怪她!只怪,造化弄人。”
“可是那梅公子,还比不得哥哥呢!”阿九见嘉璃这时候还维护着乐遥,一时之间眼泪便扑簌簌地直往下落:“哥哥处处都比那梅公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