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点头称是,只有石闵听到慈心和商号的字眼,心中咚咚直跳,心想这人就是与阿拉耶识两情相悦之人,不由得喉头发紧,心口酸涩难受,脑子里嗡嗡作响,表面强自镇定听阿拉耶识说话。
“这还不算什么,我如今心中起疑的是太尉和僖王以及秦皇最近的作为。”阿拉耶识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一边对众人分析,没有注意到石闵的些微变化。“下朝后我从其他官员口中得知,秦皇前日以慕容恪深夜闯城和燕国人摸进王村杀人一事问责木滑笥,撤了他北军右将军之职,他如今只是挂着副将的头衔赋闲在家。军队这块一直由太尉允燹把持,秦皇几乎插不了手。现在秦皇这么高调强势地动太尉的人,就是个信号,一个警告。”
石闵原不知道这回事,此时也受吸引,专注地听阿拉耶识说话。其他人更是大气不敢出,眼珠转也不转地看着她。
“太尉拿石闵开刀是对秦皇的回敬和试探,看看和南蛮结亲后的秦皇到底有多少斤两?秦皇赢少苍千方百计要封奈丽为皇后,其目的无非是得到南蛮制造死灵战士的禁忌秘术,能够凭空造出一支无敌的大军。没有谁比这位兵家和法家弟子更向往武力。我疑惑的是,他与奈丽成亲不到一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制造出和太尉抗衡的死灵军人吗?这恐怕也是太尉和僖王那般人要试探的重点。如果秦皇真有能耐短期内造出死灵大军,太尉他们的好日子就要倒头了,只怕他们一定会在边境策动叛乱来牵制秦皇;如果是秦皇赢少苍虚张声势,那么他们一定会趁其未成功之时,搞阴谋和暗杀。”
“有道理。他们正好拿我做借口。不过,滢儿你是真心想劝降我去帮秦皇一把吗?”石闵问道。
不待阿拉耶识回答,紫蕊飞快地提出她的问题:“我不明白。三天前难道不是秦皇要亲手杀了公子吗?怎么听起来现在太尉要杀公子,秦皇反而不准了呢?”
紫蕊的问题让阿拉耶识有些尴尬,她很清楚当日秦皇盛怒下要杀石闵不过是因为嫉妒,又生恐自己跟着石闵跑了,一时冲动之举。及至明白阿拉耶识对石闵无意后,又马上调整了方略而已。她只好对紫蕊解释,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秦皇以为石闵带着自己投奔赵国,他自然不允许;后来太尉之举实际是逼着她和秦国反目。如果自己所料不差,石闵今日只要出去很可能被秦军当场杀死,让秦皇没有反应时间就定下大局。
董伯插话道好险,今日若不是他死活拦着石闵,允燹的计谋就得逞了。阿拉耶识也拉长脸发话,在她府中只有客人没有军人,客随主便,以后一切事情都要听从她的安排,不可意气用事,更不能逞强做匹夫之争。这话明摆是说给石闵听的,他虽遭阿拉耶识责备,心中却越发对阿拉耶识作为好奇不已。
于是,石闵问阿拉耶识下一步怎么考虑,阿拉耶识苦笑着说,除了把你这位“瘟神”送走,我也想不出好法子了。石闵听她以“瘟神”作比,心中越发凄惶,却不得不笑着问她怎么个送法。阿拉耶识坦然道,劝降一说不过是为了石闵的伤愈争取时间,过得十天半月石伤口就能痊愈,可以经受长途跋涉和作战,那时她自有办法送他出宣化。大家再次惊奇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似是不信她有此能耐。阿拉耶识莞尔一笑,神秘地对大家说,“现在不到申时,你们先各自回房睡午觉,晚上我有事情给大家做。”她带头伸懒腰打着呵欠,“好困,我要先回房睡了,今早被那些当兵的吵醒,没睡够呢。”剩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懂阿拉耶识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看她样子又不像开玩笑,便只得各自散去。
回到自己闺房中,午饭已经热过几次,此时被端上来冷热正好。阿拉耶识端着碗才扒拉几口,就见石闵推门进来。他端端走到桌前坐下,认真看着阿拉耶识道:“我睡不着,除非你告诉我晚上做什么,否则我不走了。”阿拉耶识夹了一筷子肉丝伸到石闵嘴边,“来,吃一点。”石闵微微一愣,旋即张开口吃下阿拉耶识喂来的菜,“真乖。再来块萝卜……萝卜上了市,大夫没有事……”她一口口喂石闵吃菜,石闵都顺从地吃下,只是到后头羞涩不已。
“你呀,还和小时候一样爱脸红。”阿拉耶识吃吃笑着,一边让使女另外取副碗筷过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吃饭吗?你也帮我盛饭菜呢,我现在是投桃报李。”石闵怎会忘记这些过往的点滴,这些年全靠这些记忆的片段温暖他孤寂的内心。他腼腆地答道,“你在西华侯府住下的日子,我一刻也没有忘记,反而越来越清楚,好似昨日之事一般。如今我竟然在你的公主府上用膳,仿佛一觉醒来,已经跨过了千年万载,真真令人不敢相信。”阿拉耶识温柔地安慰他悸动的心,“吃罢,别想太多。等会儿回去好好睡一睡,身体要紧。”
石闵抿了抿嘴唇,一副坚持到底的样子:“你不告诉我晚上所为何事,我又如何睡得下?”
“晚上的事情不用你去,你的伤口要静养才好得快,我可没有太多的日子给你养伤呢。”
“不行,我一定要和你一起。”石闵一步不退,索性连饭也不吃了。
阿拉耶识拗不过,只得同意他一起行动,但是得先吃饭睡觉。石闵三两口吃了饭也不离开,他担心阿拉耶识骗她,趁他休息时又自己跑了。难怪石闵现在警惕得很,全因阿拉耶识有欺骗和抛弃他的种种“前科”。阿拉耶识毕竟是现代女子,大方地让石闵也在她闺房外的丫鬟休息偏房歇息。
为了让石闵好好休息,阿拉耶识对石闵用了催眠技巧,他很快安然静息。看着石闵恬静安详的睡态,阿拉耶识忍不住轻轻摩挲他美好的五官,半是欣慰半是感伤地念叨:“不容易啊,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以前是青春期的懵懵懂懂,现在是青年期的热血沸腾。你若生长在和平年代,也该是风华正茂的大学生,有多少事情要等你去做,有多少浪漫的校园爱情等你去体验呢……可惜呀……我既不能像你老妈那样待你,也不能像情人那样爱你,漫长人生的路你还得自己走。希望这次将你平安送走后,你能快快拉起飞龙军去霸府效力,那也许才是你真正的归宿……虽然我不知道历史上是否有石闵这么一个人物,但是这有何关系?这个时空又不是我所在时空的克隆体,它有自己的演变规则,时事造英雄,我希望你成功幸福。”阿拉耶识俯下头轻轻在石闵光洁的额头印上一个吻,然后掩上房门离去。
等石闵醒来时,发现已是夜色四合,房内外四周无人。他立时将心抽紧——阿拉耶识再次把他甩下了!他跌跌撞撞奔出房外呼喊滢儿,无一人应答,好像偌大公主府内乃是空无一人的死宅。“难道是秦军血洗了公主府上下?我怎会睡得如此死沉,竟毫无觉察?”这一幕唤起石闵内心深处的恐惧,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脑髓,一个声音在脑中放大,再放大——
死了,都死了!石闵顿觉一阵天旋地转,“滢儿——”
他无力地靠在廊柱上,冲着黑暗瞪大眼睛,好像要把这不真实的一幕看得更清楚。
稍停一阵,从后花园方向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石闵急切地朝那方向飞奔,“滢儿!”
顷刻,那边传来回应:“棘奴!”正是阿拉耶识的声音,随着声音出现的还有几盏灯火,阿拉耶识当先走出黑暗,后面正是紫蕊、蒋靑和董伯三人。石闵悲喜交集,不由分说把阿拉耶识紧紧抱在怀中,切齿痛恨道:“你去哪里了?我醒来后府中一个人也没有,以为是秦军的人把你们抓走了……滢儿,你怎能这般瞒我?”其余人见这情景,俱各偏转了头不去看他们。阿拉耶识还是第一次见石闵发火,挣了几下却被石闵抱得更紧,无奈只得软言道:“我醒来后带着大家做了番布置,见你睡得香就没有叫你。府中所有下人都被我安排歇息了,我们今晚的事情是极机密的,府中人多眼杂,我和管家、紫蕊他们花了些时间,用安息香把他们都熏迷了……”
石闵讶异地看着诸人,不明白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的用意,“到底什么机密之事,却又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你。”阿拉耶识趁机从他怀里挣脱,“这事只有我一人知道,原本以为这秘密可以一直保守下去的,如今为了帮你逃走也顾不得这许多。”说话间众人来到后院中厅,阿拉耶识居了上首,在众人好奇期待的目光中讲出这原来毋宕宅邸的最大秘密——一个四通八达的地下出城通道。
众人尽皆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