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封家书(1 / 1)

三日后的卫国朝堂比冉闵登基时还要欢欣热闹,文武百官济济一堂,热烈称颂卫皇英明神武仅以2万与7万羯胡对阵,杀敌3万,将大将刘显吓得仓惶逃窜,给予襄国石祈当头一棒,重挫其精锐。蒋午、王泰、徐统等人上书,请求旌表皇后董秋滢,以天人法力镇压大祭司巫杰,破其护持羯胡军的鬼降术,羯胡无所仪仗,心神既乱,进退失据,使卫军计策得以顺利施行,于退敌建奇功。卫皇冉闵欣然准奏,封董秋滢为“宝光天皇后”。一时间邺城街头巷尾莫不流传宝光天皇后以天巫真身施法,弹指一挥间重伤大萨满、大祭司巫杰,为大军荡寇扫平道路,人人称颂神女、天巫威名神迹,更有不少人家做了天巫神牌供奉起来,早晚磕头祈求保佑。

这场风光超出阿拉耶识的想象,她原先的出发点就是为冉闵找回场子,以“神通”撼“神通”,给卫国官兵百姓打强心针,才想出那出亦戏法亦巫术的法子收拾巫杰。当日的计策是先以王泰袭扰刘显,后阿拉耶识在明光宫与嬴归尘和墨徒配合做戏,恐吓刘显,令其草木皆兵。接下来的重头戏是蒋午出场,更加重刘显以为卫军隐瞒兵力有埋伏的疑心病,至于黑夜中马蹄和旌旗、灰尘、风声树影等等全部是疑兵之计。阿拉耶识将自己邺城内进行过军事化管理的医工、匠人,不分男女,统统穿上卫军军服,骑行驱赶骡、驴、牛羊等在远方来回奔走,家畜的尾部帮着扫帚,刮起漫天的尘土,黑夜里越发视物不清,只见人马攒动,只闻蹄声笃笃,又逢精英飞龙军做先锋,刘显焉有不惧之理?天色将明时,冉闵仅仅领着五千人追逐刘显,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计策也是赌的运气,我那用热铁屑破解鬼降的招数也只是听说过,我从未用过,实在侥幸。”阿拉耶识揉着太阳穴,这几天她紧张得无法入睡,以前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做乡下神棍的勾当,而且要面对7万穷凶极恶的羯胡军人,说不害怕是假的,在她身下扛着她双腿的嬴归尘最清楚不过,明明身体都绷得像一块铁板还要装出高明自在得样子,着实不易。

“有钜子在,就算是计策失效也没有妨碍。须知,滢儿以一女儿自身面对数万强敌,真真假假,本就使刘显惊异,他气势早已输了三分。”冉闵凑下头,伸出双手在阿拉耶识肩头揉捏按摩,调笑道:“再说,还有钜子在你裙底射出银针暗算巫杰,那些他召来的孤魂野鬼不战自败,一样可吓阻羯胡军。”

阿拉耶识长长地叹口气,带着些许无奈和晦暗:“嬴归尘两次救卫国于危难,他早不是墨家钜子只是秦国皇族身份,为卫国所用已是大大犯忌。他的家人尚在秦皇手中为质,我这次请他出手,于公于私对他都极不公平。可这功劳还全算在我头上,实在汗颜。你封我宝光天皇后,不怕将我捧得越高,将来摔得越惨?”她对冉闵投去嗔怪的一瞥,娇艳的容色带了寥落之意。

冉闵心神微微发颤,从身后松松环抱爱妻,将口鼻埋入如云的香鬓,深嗅其间。退敌后,冉闵着意让墨徒在民间宣扬皇后的神通功绩,给予“妖后”谣言迎头痛击,果然压住了舆论,封宝光天皇后就顺理成章了。

“不怕的,滢儿。”良久,冉闵轻轻安抚,意态悠远恬静,“我从一介武夫到皇帝何尝不是孤楼攀高,凡人只恐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你我只须懂得急流勇退,不恋身外虚名,威势权柄,便是逢高可高,遇低可低,又何来惨况?”

冉闵这话透着参透和取舍的玄机,阿拉耶识惊喜地回转头,紧握他手不放,惊疑问道:“棘奴可是悟了放下之理?”

冉闵打着哈哈,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嬉笑道:“若什么都悟了,放下了,岂非成了赤条条光杆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我欺,我冉闵当世豪杰,焉能失了美人做伴……”

阿拉耶识顺手将他揩油的大手拍开,纤腰一拧,换到几案另一头落座,面上对他懊恼,心中却是狂喜。襄国战败后,她反复盘算推演,中土形势波诡云谲,就算能打败石祈,恐怕要与燕国对上,鲜卑人养精蓄锐几十载连戎秦都不放在眼里,更不是元气大伤的卫国可以抵挡的。她对做皇后只有抵触的心,只怕冉闵留恋巅峰权柄或是碍于颜面不肯放手帝位,两人心意不能一致,终究无趣。刚才冉闵竟然主动提出急流勇退,怎不令她喜出望外!

飞龙军是冉闵之父冉瞻毕生心血,飞龙卫是冉闵好中择优培养的死士和精锐,是他父子二人的念想。飞龙军折于襄国之战,冉闵催肝折肺,如同被折翼之鹰已无法翱翔蓝天。原有的一千飞龙卫经过这一年的征战,只消耗却无法补充,如今也只剩六百来人,仅够防身保命罢了。阿拉耶识一面叹惋冉闵抱负落空,一面认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早想抽个空子说服冉闵去帝位,放下纷争与偏见,分流国人与臣工投靠他国,使每个人得到最好的归宿。她暗赞冉闵出色的直觉和智慧,仿佛天生就是通透的觉悟者,让所有的阴暗与算计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此刻,冉闵与阿拉耶识隔桌相望,无须言语,二人眸中流动莹莹华光,深情绵邈,慰藉于心。半晌,殿中同时响起帝后声音:

“我说——”

“我说——”

两人初时一愣,继而笑道: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再次愣住,流光回转到他们结识的第二日,在饭桌上,两人也是如此异口同声讲话,是如此的心灵相契,冥冥中牵着线。

冉闵面颊讪然,阿拉耶识抿嘴窃笑。

打破两人默契的是传话宫人,嬴归尘来拜见皇后。自明光宫吓阻巫杰和刘显后,嬴归尘未在出现过。那时嬴归尘本身的内伤尚未完好,阿拉耶识的计策需要轻功与暗器超绝之人助力,他自然成首选。如果说襄国斩法饶是铲除修行败类他责无旁贷,相助阿拉耶识、冉闵打败刘显则完全效命于卫国,不管是墨家理念还是他的秦皇族身份都不允许他插手。阿拉耶识对此心知肚明还是厚着面皮求助,本以为他会一口拒绝,不想他只略作思考便应承下来。阿拉耶识自然不会蠢得去问缘由,只是心中暗暗发誓,一旦卫国迈过这个坎,定然将“卖身契”当着他的面撕毁,除了寻找宝藏,以后绝不差遣他做事。这样处置,对他对冉闵,对卫国和秦国都好。冉闵和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这条路得自己走,别人不能替代自己成长。

只见嬴归尘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墨色的眼睛更形深邃,见过礼后开门见山说收到秦国蒙太后从康苑中传递的书信,有事与阿拉耶识相商。冉闵嘴角几不可见地抽动。阿拉耶识知道冉闵与蒙太后之间有嫌隙,碍于自己是蒙太后义女,从来不谈秦国后宫之事,嬴归尘猛然提到蒙太后,才让这个没心没肺的“天意公主”有些动容。平心而论,阿拉耶识对蒙太后的关爱虚以委蛇的讨好成分居多,内心始终无法建立母女之间的情感联系。也难怪,她的本尊柏素云就与妈妈关系紧张恶劣,一直在反抗母爱的控制,作为古人的蒙太后的权威和控制感的压迫已是登峰造极,阿拉耶识亲近不起来就很好理解。

嬴归尘是蒙太后最喜爱的侄子,他接到蒙太后的书信管自己何事?不仅阿拉耶识疑惑,冉闵也颇为动容。嬴归尘已言明与阿拉耶识相商,想是涉及到秦国宫廷秘事,冉闵作为卫国皇帝自然不方便参与。因此冉闵起身去显阳殿务政,给他们两个秦国皇家晚辈留出空间。

阿拉耶识屏退伺候的宫人,以目示意,嬴归尘斟酌一番说,不仅蒙太后,还有自己父亲景平侯也有信来。阿拉耶识秋波流转,猜测与嬴归尘滞留卫国不归有关,可能,还与阿琪有牵扯。

在阿拉耶识的注视下,嬴归尘勉强道出信中大意,蒙太后对阿拉耶识做了卫国皇后痛心疾首,万般不甘又无可奈何;难得的是景平侯竟为提及阿琪,只说秦国好像不太平,让嬴归尘暂时不用回宣化,在外静观其变,以策万全。嬴归尘说的仅是两封家书简略内容,估计更多私房话不便告知阿拉耶识。是以,阿拉耶识不解这平常家书有何需要自己参详之处。

嬴归尘平平告诉她,无论蒙太后还是景平侯都在秦皇嬴归尘的严密监视下,一个处于康苑冷宫,平日几乎没有送信宫人往来。景平侯拘押在钦天监府衙,怎能往别国传递亲笔手书?嬴归尘这一提醒,阿拉耶识也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姑母与我父亲的信竟然都是通过宣化存留的墨徒一并传递到我手中。他二人何时、何种手段竟能与墨徒搭上线,岂非咄咄怪事?”

“是李文吉心疼你这个大师兄与家人隔绝,使墨徒联系的他们?”阿拉耶识很快想到前往宣化寻找金锣的李文吉身上,她想了想又补充说,“阿琪也有可能,她是细柳营的探子,从康苑往外传递书信应该不难。”

嬴归尘摇摇头,这事与王阿琪完全无关。他最清楚蒙太后禀性,一旦看上什么就认准了再难动摇。阿琪根本入不了蒙太后的眼,她知晓阿琪被景平侯夫妇塞给自己后,据说大发雷霆,找到同在康苑的侯爷夫人大闹一场,侯爷夫人气得直哭,还发了一场病。但此事肯定不能对阿拉耶识言说,因此嬴归尘断定与阿琪无关。

李文吉也不可能,他在库朗听命阿琪拦截嬴归尘信简已是触了霉头,嬴归尘严令他约束自己,妄图僭越便不轻饶。况且此次寻找金锣何等隐秘重要,怎能允许他节外生枝。

可这两封信简在一天之内摆在宣化分坛主事的书房中,请传递给钜子嬴归尘。墨家已经分裂,墨徒亦因长老分化暂停行事,但侠墨骨干尚存,只是已不再有所行动。宣化的主事不敢怠慢,日夜兼程送到邺城。

嬴归尘大略分说后,阿拉耶识便凝眉整肃,端坐于地席软褥上,她也听出点弦外之音来了:感情嬴归尘怀疑自己的亲爹和姑母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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