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既如此,为何还魂牵梦绕……”
“stop!”赶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什么跟什么啊,一脸嫌弃:“什么魂牵梦绕?中间篮球场,一圈钢丝网,我能对他魂牵梦绕?”
原本心情极为深沉的男人唇边渐渐露出笑容,温润柔和:“何意?”
某女指指自己的头顶:“篮球场就是一块平地,钢丝网就是……渔网,年纪大了,脑袋一半秃顶,
都可以当我爹了,我还对他魂牵梦绕呢,又不是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
“啧!”商晏煜嫌弃地收拢眉心,斥道:“本王似乎警告过你,莫要再开口闭口脏话连篇!”
哪有一国太后的风仪?
娄千乙呆住,相互包容,对,磨合期,必须多换位思考,他也是为她好。
古代好人家姑娘基本不讲脏话,这叫素质,一副虚心受教:“好,我道歉,对不起行了吧?”
看在你酒精上脑的份上,咱不和你计较。
对此,男人表示相当满意,又恢复了笑脸,深深凝望许久才吐出一句:“你为何如此不同?当真无烦恼吗?”
“谁说的?”撇嘴没好气的把玩着枕头,既然是来找她谈心的,就好好谈吧,顺便也多增进一下感情。
长叹口气,望向屋中那些古香古色的陈设:“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就看你怎么去理解了。”
“嗯?”男人挑眉。
娄千乙曲起腿,将枕头放膝盖上,手肘抵住枕头,托着腮与之对视:“首先心态要放正,
谁过去还没点糟心事?可过去的就过去了,必须学着放下,不要时常去回想,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将目光一直盯在前方,前方的道路或许有很多,错综复杂,
但一定要为自己找出一条能走长远点的,一旦偏了,这辈子都可能毁进去。”
当年她就差一点走错路,师傅刚捡到她时,她还不愿意跟他走。
因为当时有个男人正打算带她一起去其他城市,说会挣大钱。
是真能赚大钱,身边已经有个流浪汉跟着他穿金戴银的归来了,只是那钱很不干净罢了。
就那样在阴暗潮湿的小房子里想了整个晚上,才决定跟师傅进孤儿所的。
爸爸妈妈从小就教导她,偶尔犯些小错没啥,比如谁儿时没偷过些东西?
她在姥姥家时可经常去偷邻居家树上果子吃,这不能说明孩子心眼坏,最多算贪嘴。
但伤天害理的事哪怕做过一件,这辈子都休想心安理得,做人要堂堂正正,无愧于心!
如今,她做到了,至于以后,她还会这般走下去。
商晏煜不知道她都在想什么,只看她的神情就觉得心中也压抑着不快:“你可是恨极了凤家?”
“谈不上,但也不喜欢,再怎么说没有凤安礼,就没有我这具身体,
所以我不会要他的命,但岳素英,我绝不放过。”做凤千乙久了,竟也开始去接受属于她的仇恨。
还记得刚来时,她对苏太妃说,别人的仇都与她无关。
原来是还未完全融入进这个身份里。
岳素英杀了凤千乙的母亲,话句话说,也是她娄千乙今后的母亲,所以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呵,那你还劝本王放过商玉。”
“这不一样好吗?伤害你的人不是商玉,是你父皇,
可他已经得到惩罚了,你皇兄皇嫂都是无辜的,他们没害过你!”这人怎么就讲不听呢?
商晏煜不说话了,定定的看着她,脸上笑容早被凝重取代。
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女人相处的越久,他从不愿去深思的问题就越往脑中涌。
连在梦中都不得消停,总有人在问他‘我做错什么了?’
娄千乙脑子一懵,瞬间睡意全消,心脏砰砰砰狂跳不止,特别是商晏煜现在这个迷惘的眼神,让她肝都在发颤。
怎么忘记先帝先皇后已经死了?
现在逼他承认错误有什么意义?他拿什么去弥补?
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想悔过时,却得不到原谅。
不对不对,不能因为心疼他就继续看着他一错再错,必须把观念给掰正:“那个……你今天怎么了?”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很可怕?”商晏煜扬唇,似笑非笑。
废话,一个连自己亲爹都杀的人,能不怕吗?舔舔唇瓣,打哈哈:“怎么会呢,其实你这人吧,
挺不错的,若非你带头鼓励大家走正道,现在朝堂上还是一片乌烟瘴气,
而且明明每次都恨不得杀了我,可我还活得好好的!”
妈呀,实在编不下去了,若要她说他的缺点,一个小时候都能不带重样的,可优点……长得帅身材好算吗?
对啊,都不找不出优点,她又是怎么看上他的?
商晏煜又不傻,自然听得出那几句话说得多牵强。
也不生气,十指交叉搁置腹前,歪着头看向别处:“你说的不错,皇兄皇嫂从未想过加害本王,当初胡后为保后位,令母妃……”
说到此,交叉在一起的十指开始泛白,面上却装作无所谓:“死于非命,
那时我与三弟才刚出生,父皇……虽荒淫,但绝不至于被那点迷情香左右,他全不顾母后身体未愈。”
某女故意露出吃惊的表情,其实这些事她早就从柏司衍那里得知了,只是不想他继续多心而已。
当然,在听到这些时,心里还是很压抑。
“从懂事起我就知道父皇不喜欢我们两兄弟,刻意疏远,难以相见,
胡后又颇为忌惮我俩,但也没敢明目张胆来加害,因为父皇还愿意认我们,
为了得到他的认可,我与三弟总是要比大哥用功许多,可是后来他不认我们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商晏煜抬手捂住眼睛,悲痛之余还失态的打了个酒嗝:“柏相手段何其高明?
一句话就险些要了我俩的命,也怪三弟自己愚蠢,有些事知道了就该藏在肚子里的,
为什么偏要说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
不得宠的皇子,怎敢当众去质问那人?”
男人肩膀开始轻微耸动,娄千乙知道他正在哭,顷刻间眼泪也相继滑落。
很想过去抱着安慰,但她没有动。
难得肯来跟她倾诉,就让他把伤口彻底剥开吧,只有这样才有痊愈的一天。
果然,再开口时,声音都变得瓮声瓮气:“他还那么小,比任何孩子都要聪慧,
父皇怎忍心对他出手?怎忍心让那么多人去折磨他?
胡后已经是皇后了,大哥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她何必要忌惮于我二人?”
因为她知道你们长大后不会放过她,因为是她设计杀了你们的母妃,某女在心中这般说。
“后来我发现他开始不说话了,不管人们怎么对待他,他都两眼空洞的承受,
不言不语,脸上永远挂着笑,
他在无声的讨好着、祈求着人们放过他!”另一只手也紧紧捂到脸上,沉闷的哭声渐渐溢出。
娄千乙捂着嘴跟着呜咽,再也听不下去,飞快的爬过去将男人的头环抱在胸口,用力摁着:“那你呢?你不也还是个孩子吗?”
为什么你都不心疼心疼你自己?
即便女人抱得很紧,男人还是用力摇了摇头:“我不能倒下,否则我们就真完了,
我不怕他们打我骂我,就怕他们折磨容佑,他已经承受不住任何伤害了,
只有我和周婆会保护他,那几年,真的是人间炼狱,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对我,我都始终直直的站在那里,不断的告诉自己,
会有血债血偿那天的,会有那天的,我会让他们统统千百倍来偿还!”
忽地用蛮力将女人扫开,收紧拳头,牙关咬得腮帮子都跟着在发抖,脸上筋脉尽数爆出,瞳孔圆睁,随时都可能脱眶而出一样。
娄千乙呼吸一紧,下意识就想远离。
但这个时候她不能退缩,不能去害怕他,刚要再扑过去时,男人忽地将大手拍到了木栏上。
‘咔吧’一声,被他给轻而易举掰断,这要是她的胳膊的话,估计也会断裂。
不行,他已经失去理智了,还是先保命要紧,拉开点距离柔声说:“那个……你先冷静冷静。”
“所有能为我所用的东西,我都不会放过,九岁时本王已经懂得如何自保,
天不亡我,书信被送到了昌华国,外公得知消息后,派人来访,
终于我俩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呵呵,也是从那一刻开始,
注定了他们的悲惨下场,然而就在我羽翼丰满时,胡后病逝了,她死了。”
凶狠目光倏然转向娄千乙。
“天道轮回!”某女吞吞口水,戒备着又往后挪了一步,又觉得这样不好,很可能就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动作,从此与他拉开距离,又往前爬了几步,直到几厘米处停下:“所以不是她病死,而是老天收了她。”
商晏煜眼中凶光因女人的靠近消散了些许,但口气依旧骇人:“天?”
“嗯,有些人作恶太多,若无人能制服的话,就会遭天打五雷轰。”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只能这么去劝。
总算是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极端了,因为计划了好几年,终于可以报仇了,结果人家先死一步,公道都无处讨,能不郁闷吗?
“母债子尝,纵使天要帮她,本王也要她死不瞑目,
还有父皇,你知道本王是怎么杀死他的吗?”两边唇角上扬,笑得邪佞嗜血。
娄千乙眨眨眼,问:“怎么杀的?”
商晏煜愣住,似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敛去笑,冷漠低头:“哼!”
“你说啊,怎么杀的?”某女推推他,故作轻松地追问。
男人闭目,一脸不耐烦,可能是醉意上头,又抬手撑着额头不让自己倒下:“自己撞死的!”
负气下说出的几个字很是敷衍,一听就不是真的。
娄千乙摇摇头,学他那样,将手放在他头顶,结果被人不领情的推开。
再接再厉,又放上去,直到对方推烦了才得逞,安抚道:“你是不是很自责?”
“他罪有应得,本王为何要自责?”
“我是说你皇兄。”果然,男人沉默了,娄千乙继续叹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煜子,
后悔了就后悔了,又不丢人,浪子回头金不换听过没?
我要是你的话,会这么做,先到他们坟前忏悔道歉,再尽量去弥补,
小玉儿是他们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你对他好,就是对先帝先皇后最大的宽慰。”
商晏煜还保持着那个头颅低垂的姿势,就在娄千乙认为他已经睡过去时,一道冷嗤贯穿耳膜。
还挺傲,啧,她才不信他是吃饱了撑的才跑来撒酒疯的,是怕她曲解他吧?
就像跟她解释人都不是他杀的一样。
算了,活着的人还是要活着,爱情啊,确实能蒙蔽人的双眼,都开始为对方找理由开脱了:“你会想到让先帝他们来背负这份罪孽,
是因为小时候没遇到良师来教导你,脑子里除了仇恨就是仇恨,
殊不知恨到最后痛苦的也有自己,人生短暂,
干嘛要让仇恨来浪费咱们的光阴?快乐一天赚一天,你说是吗?”
“哼!”
你哼什么哼?老娘最讨厌劝人了你不知道啊?
看样子气是消了,立马得寸进尺的又把人抱怀里,如同哄孩子一样拍打着:“听我的,再也不要去执着过往,
容佑现在活的可比你要幸福,美美……洛夕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
虽说没啥志向,又贪玩又贪吃,可没啥坏心眼,
很单纯,也有主见,不是那种三分钟热度的人。”
“分重?”
“就是三天热度,她若决定做一件事,肯定会做到最好!”好比她决定叛逆一样,真是叫人头疼:“他们会很和谐美满,
而你呢?一辈子都在为弟弟打算,以后多想想自己吧!”
“你好像是真的很信任我。”
娄千乙点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喜欢你,自然要全心全意信任,
虽然总是会起争执,谁让咱们思想差异那么大?
但我有自信,只要你不犯原则性错误,我都能原谅,比如出轨,这对我来说就是死穴。”
“何为出轨?”商晏煜边问边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就是背着我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抡起拳头示威,敢胡来,她就阉了他。
某男抽抽嘴角,并没去正面回答:“你是第一个见到本王哭的女人,
很奇怪,每次见到你,都觉得心情舒畅,
就像一束挡不住的光,或许……也没想过去挡,甚至还自己亲手将心撕出一条裂缝让你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