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们几个人想挖出几十具尸体也不太可能。
傅遥摸着下巴想了想,笑道:“放心我有办法,你们俩到街口,在人多的地方大声讨论,就说这片空地里埋着宝藏,是当年傅家埋下的。”
杜怀狐疑地看她,“爷怎么知道这家是姓傅的?”
傅遥冷笑,“我能掐会算行不?”
“行。”看她脸色不对,杜怀慌忙跑了。
两人一走,傅遥一个人守着那个的刺客。
她蹲在地上,倍儿亮的小眼神看着他,“我问你话,识趣的就都招了。”
“我都招了。”
“你可没说是从哪儿来的吧。”
刺客低下头,傅遥拿着把匕首在他脸前晃来晃去,“你就算不肯说我也知道你是哪儿的?”
那刺客撇嘴,似是不信。
“你是从牵机阁里出来的吧。”
霎时他脸上变颜变色,傅遥暗暗冷笑,还真叫她猜对了。当年牵机阁虽被灭,却还有许多残留的势力,这些人无处可去,或解散,或潜伏,或者干脆加入到另外的组织。不过这些人身上都是有标记的,大部分人脚底板上都刻着一朵黑色梅花,若不是特意除了鞋袜根本不知道。
傅遥也是无意中瞧见杜怀的脚底才知道这事的,而看见这人的脚,便猜想是牵机阁的人。梅花越大说明等级越高,看他梅花大小似是二等往上的级别,这在原来也是中上的好手,可现在竟然沦落到给人善后擦屁股的地步,可见他在组织里混的也不怎么样嘛。
刺客似是心有所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如何同少主在一起的?”
少主指的乃是杜怀,当年杜怀曾是牵机阁阁主的义子,在阁里地位尊贵,组织的人习惯性的称他为少主。他会这么称呼,可见原先是认识杜怀的,否则也不会在杜怀审问时一直偷偷摸摸的看他,更不会被他们几个简单的小手法给吓得招供了。要知道牵机阁的杀手一向纪律严明,他们受过特殊训练,绝不会轻易招供的。
所幸他这话没当着杜怀的面问,杜怀既然前事尽忘,傅遥也不希望他再与以前有何牵扯。
她笑道:“你既认识他,那我问你什么,你也会说吧。须知当年老阁主待你们都不错,牵机阁虽是杀手组织,却也是有人情味的,就算为了少主安危,你也该说实话的。”
那人怔愣一会儿,突然咬了咬牙,“好你问吧,既被你们抓住,反正我也是活不成了,便为少主尽忠一回。”
一旦任务失败被抓,只有死路一条,这是组织里的铁律,就算不自杀,也会有人追杀你,而背叛组织的人会得到比死还痛苦的处罚。一想到自己现在的不死不活的境况,他不由长长一叹,后面傅遥问什么也都答的很痛快。
他自称代号二十七,姓谢,牵机阁的人都没名,只有数字,比如代一,李三,郭四,像他就是谢二十七。当年牵机阁鼎盛之时杀手不下百人,现在所剩不过二三十人了。这百余人都是按武功高低以序号排名的,武功最高的排在一号,次之的是二号,不过阁主、少主、大公子以及左、右两位护法除外。
牵机阁除了有少主之外,还有一个大公子,自从当年老阁主死后,他们就被大公子带走了。大公子是阁主的长徒,与杜怀地位相当,他是阁中少数存活的人里地位最高的,威望也极高,真是一呼百应,后来牵机阁剩下的人都跟着他走了。
傅遥问起大公子究竟姓甚名谁,谢二十七却说不出来,大公子当年在阁里身份就是个迷,除了老阁主,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每年阁里有特殊聚会的时候他才会出现,露个面就消失了,阁中除了阁主之外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这些剩余的阁中人本以为跟着大公子便也衣食无忧,可谁想大公子把他们交给一个秘密组织就不见了。他们虽进了组织,但因是后来人,在组织里并不受重用,只派给他们些边边角角的活,遇有强敌,拿去挡枪挡死的也是他们。可怜他们这些人空有一身好功夫,却受到不公平待遇,天长日久之下就有些人心涣散了。
这点傅遥也看出来了,以前的牵机阁杀手对组织是绝对忠诚的,可现在她没费多大力气就叫他全说了,一方面是因为杜怀,另一方面也有他们心有不忿的原因。
傅遥正要问那个秘密组织是什么组织,背后操纵之人又是谁,就见从街口跑来许多人,有的手里拿着铁锨,有的拿着锄头,都疯了似地往这边跑。
她心中一喜,这么快就找了挖坑的人来了?有外人在,她不方便再多问,只能先看住谢二十七。
杜怀和高宝跟着这些人后面笑嘻嘻地走来,一见傅遥都高挑起大指,“爷,你这招真灵啊。”
傅遥笑了笑,人都有贪便宜的心理,最受不了金钱诱惑,别人用烂了的招数,实在不足为奇。
有人帮忙挖起来就是快,不一刻就有人挖到东西,惊叫一声,“这儿有一只人手。”然后又有人叫道:“这儿有一个人头。”
顿时人群里炸开了锅,有的拔腿就跑,还有的高声叫着:“快报官,快报官。”
有腿快当时就跑了去,过了一时三刻,官府便派人来了,县太爷坐着轿子亲自到了现场,看见土里埋的全是死人,好险没昏厥过去。嘴里连叫着:“怎么人都死在我这地方了?这可如何是好。”
当官的最怕发生命案,山阴县一向安定,除了二十年前发生过一起灭门惨案外,几十年都没出过事,像这样一口气死了几十人,连想都不敢想,他就是多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县令指挥人把尸体全都挖出来,清点了一下,一共六十二具尸体,与高宝所说的数目对照,还少了一人。
傅遥最怕见死尸的,叫高宝过去辨认,少的是傅东海,也不知他的尸身到哪儿去了。
问谢二十七,他只说人埋下去就是这些,至于原本有多少人他并不知道。
看着满满摆了一地的尸身,傅遥觉得胃里翻腾的难受,这么多鲜活的生命,几天前还能吃能喝能动的,现在却成了一堆腐肉。大夏天的,尸体不易储存,有些已经发臭了。
其实他们完全不必下这么狠的手的,她只是让高宝跟着搜集证据,这些杀手杀一两个领头的便是,何必断送如此多的性命?
这究竟是什么组织?又是谁下了这样狠毒的命令?
找了个地方抱着肚子吐了一阵,县令胡奇已经颠颠地跑过来。高宝向他透露了傅遥的身份,他一听是皇上所派的钦差,赶紧过来拜见。
傅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对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的人笑道:“胡大人不用多礼,快快请起。”
胡奇搓搓手,“钦差大人,您看您一来这儿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些尸体您也瞧见了,请您给拿个注意吧。”
傅遥暗自冷笑,这个县令当官也是当油了,这不是变相的把麻烦推到她身上了吗?
她微微一笑,“大人这话就不对了,出了人命案应该上报提刑,上报州府,巡抚,怎么也轮不到我一个盐道上的官来管啊。”
胡奇连连告罪,一双小眼睛盯着她,大有想把她留下的意思。
傅遥也不理他,带着人离开了。
踏出空地,高宝忍不住问道:“爷,咱们费了半天劲找尸体,怎么找到了就这么走了?”
傅遥横他一眼,“不离开,难道还给他们找凶手吗?咱们是奉旨查盐的,岂能在这些事上浪费精力?”
高宝嘟囔一声,“既然不想查,何必费劲找尸体?”
傅遥冷哼,“我就是不想让这帮人消停了。”他们想毁尸灭迹是吧,她偏要把事情捅出去,让他们搞个手忙脚乱,不想让她好过的,他们也甭想好过了。
杜怀和高宝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一咧嘴,谁要惹了这一位可是倒了霉了。
傅遥只是这么说说,其实她最主要的还是要借这件事把那些人赶起来,既然把这件事捅出来了,这帮人肯定会想办法弥补,而这一行动,也就容易叫人抓住把柄。就像先前说的,查这件案子不是最终目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盐税,为了国库每年损失的上百万两银子,只有把这个办妥了,皇上才会放了她。而且这一趟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们不是还抓住了个谢二十七嘛。
因着杜怀在一旁,傅遥不方便审问谢二十七,关于牵机阁的事她不想让他知道,更不想叫人提起这个地方。
他们当天就离开了山阴县,在城外十里外的驿站歇息。这一路上都是高宝看着谢二十七的,傅遥吩咐他一定把人看紧了,他片刻不敢离。
可就是神仙也有走神的时候,就算不睡觉也总要上厕所。到了驿站把人安置在房间里,他一时尿急就跑了趟茅厕,而离开了也就片刻功夫,再回来时人已经气绝身亡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