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三公子睡得迷迷糊糊,只感觉耳畔温润,伴随着一道低缓柔软的声音,但是说了什么呢?肖叔伦揉了揉脑袋,竟然记不得了。
“说了什么呢?”三公子一边穿衣服,一边喃喃自语。
“等着我?”三公子摇摇头,“不是……好好休息?也不是……好梦?好像还不是……”
“三公子,你起床了吗?”就在肖叔伦晃着脑袋回忆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夫人让你跟她一起用早饭。”小厮负责来传话的,
“我知道了。”肖叔伦甩了甩脑袋,下了床。
洗漱完毕,三公子来到了肖杨氏的住处。
肖杨氏坐在饭桌前,就等着肖叔伦了。
一桌子早饭,十分丰盛。
“你们都不用伺候了,下去吧。”肖杨氏将屋里的丫鬟姑姑都遣了出去。
早饭桌子上,只剩下了母子两人。
肖叔伦微微低着头,顶着肖杨氏的目光,说:“娘……你先吃。”
肖杨氏没有动筷子,说:“今日,屋中只有我们母子两个人,你说吧。”
“说什么?”
“说说你根他的事情!”肖杨氏说起这个,眼中的火气就蹭蹭往上冒,深吸了好几口气,她才恢复了平常。
“娘……我之前已经跟您说了。”肖叔伦担心自己如果说的太直白,或许会刺激道肖杨氏,于是尽量委婉地说道:“您喜欢含饴弄孙的话……那不是小阮阮吗?”
阮阮,那是肖伯城闺女的小名。
“您要是觉得阮阮是个女娃娃,不着急,大嫂早晚会给将军府生下男孩的。”肖叔伦说抓了抓后脑勺,“娘,您啊,就别在我身上跟我置气了……气到了您,我还要心疼呢。”
“你是我的儿子!是我将军府的嫡子!”肖杨氏没有肖叔伦的一番话而看开,她说,“今天,你必须做出选择。将军府跟大理寺!你只能选一个!我跟他!也只能选一个!”
“娘……”肖叔伦祈求。
“选择吧。”肖杨氏不跟肖叔伦多说。
肖叔伦抓着脑袋,纠结又痛苦,说:“娘,您不要逼我。”
“是我逼你!还是你在逼我?!”肖杨氏拍着自己的胸口,“我将你养这么大,是期望着你娶妻生子,光耀门楣!你倒好!你给我喜欢上……”
肖杨氏额角的青筋暴起,两颊绷得死紧,咬牙切齿地吼道:“肖叔伦!你还敢说是我逼你!就你这事传出去!将军府的脸还要不要了!你要我以后怎么上街!”
肖叔伦攥紧拳头:“娘,我不觉得……喜欢他是丢脸的事情。”
“你!你说什么!”肖杨氏被肖叔伦这句话气得脸色铁青,她一把抄起手边的小碟,种着肖叔伦砸过去,“你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肖叔伦不闪不躲,任由碟子砸在自己的额角。
顿时,鲜血留了出来。
肖杨氏急促喘着气,看着肖叔伦额角的鲜血,眼中闪过了一丝愧疚,但是很快就被滔天的怒气吞噬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肖叔伦!”肖杨氏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儿子,“要么跟他断绝关系!要么跟将军府断绝关系!”
肖叔伦本喊一声娘亲,但是,看到肖杨氏此时郑重严肃表情,到嘴边的撒娇祈求,被吞下去。有些事情,不是插科打诨就能糊弄过去的,直面,选择,这是唯一的办法!
肖叔伦深吸一口气,定定望着肖杨氏,他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选吧。”肖杨氏绷着脸,也直直瞪着肖叔伦。
肖叔伦攥紧了拳头:“我一直以将军府为荣……若是,娘将我赶出将军府,我会此生难安……”
肖杨氏眼中一喜:“这么说你……”
“但是。”肖叔伦话锋一转,“我想跟他在一起。若是,我必须选……娘……你还有大哥,可我只有他,他也只有我。”
肖叔伦着,缓缓跪下去。
肖杨氏脸色苍白,脚下踉跄,幸好扶住了餐桌,才没有摔倒。
“你……你……”她声音哆哆嗦嗦,在逼肖叔伦做选择的时候,肖杨氏也预料过这种可能,但是见到自己的这样,一口血气还是不受控制地冲上了胸腔。
肖叔伦跪下叩首,受伤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娘,原谅我这个不孝子吧,肖叔伦……告辞了。”
“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肖杨氏身体发颤,声音发抖,“你踏出将军府,就不要再是将军府的人了!”
肖叔伦脊背挺直,苦笑了一声。
“那……这是不是就是我,在家吃的最后一顿饭了?”说着,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看向肖杨氏。
“滚!”肖杨氏嘶吼。
“娘,保重。”肖叔伦说完,擦了一把额角的血渍,转身走了出去。
…………
…………
走出将军府的三公子,往后看了一眼,眼中带着迷茫。
“三公子?”就在此时,一旁传到一道清亮的声音。
肖叔伦压住眼中的湿意,看向来者。
“沈小姐?”
“要出门?”沈归雁手里挽着一个食盒,走到他面前,看清了三公子脸上的血迹,一顿,“你这是……”
“不小心碰到了。”肖叔伦说着,又擦了一把,“不用在意。”
“我这里有一些金疮药。”沈归雁说着,从袖子中真的拿出了一瓶金疮药,“昨天,书院的一个侍卫大哥,受伤了,我正好帮他包扎来的。三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帮你上药?”
肖叔伦想着自己脑门血的样子却是不好看:“多谢了。”
沈归雁举着金疮药:“那个……三公子,你稍微俯一下身?”
“哦。”肖叔伦俯身凑过去。
沈归雁凑过去,专心帮肖叔伦上药,说:“我这里还有些绷带,一会儿,帮你包扎一下。”
“多谢。”肖叔伦闭着眼。
“你这样就太客气啦。”沈归雁上完金疮药,就开始用绷带包扎。
这一幕,肖叔伦跟沈归雁做得自然而然。
但是落在了不远处的赵清伊眼中。
“小姐……你看……”赵清伊身边的丫鬟指着沈归雁,“又是她呢!”
赵清伊直直看着肖叔伦与沈归雁,没说话。
“小姐……肖大人不是说,他的心上人是皇亲国戚吗?这个……是沈家的小姐吧?”丫鬟看向赵清伊。
“沈王爷的女儿。”赵清伊自然清楚。
“沈王府不是被皇上抄了吗?”丫鬟说着,说着,忽然一顿,“沈王府……如果,硬要说的话,这个人,也算是皇亲国戚……”
“走。”赵小姐跟按马夫说道。
“小姐,不去将军府啦?”丫鬟说,“可是,您一大早做的糕点,不久浪费了?”
“我说回去。”赵清伊放下轿帘。
这边,肖叔伦跟沈归雁对赵清伊来了又走的事情,一无所知。
“好了。”沈归雁道。
“多谢了。”
“我说了,你太客气啦。”沈归雁说完,提起了食盒。
肖叔伦:“你这是……”
“我做了一些糕点,给那个受伤的侍卫大哥送去。”沈归雁回道。
肖叔伦望着沈归雁的糕点:“以前,我小表姐在的时候,就很喜欢你的糕点。”
“是啊。”说起梁尔尔,沈归雁不由地发自内心笑起来,“现在尔尔已经到了南楚了吧?”
“算着时间快到了。”
“三公子,你最近收到过尔尔的信吗?”
“没有。”肖叔伦问,“你呢?”
“我也没有。”沈归雁说,“最近一直等着尔尔的回信呢。”
肖叔伦撑着嘴角笑了笑。
沈归雁终于发现了肖叔伦的失落。
以往,三公子都是精神饱满,笑逐颜开的,今日……看起来灰蒙蒙的。
“三公子,你没事吧?”沈归雁不禁问道。
“啊?”肖叔伦回了神,说,“我没事。”
既然三公子不愿意说,沈归雁自然也不会多问,她又跟肖叔伦寒暄了几句句,然后跟三公子挥了挥手,离开了。
…………
…………
肖叔伦站在将军府的门口许久,最后整理了一下,缓缓走到了大理寺。
“肖大人,你来了?!”刚走到大理寺门口,一个正要回来的衙差见到了他,神情十分激动,“去马氏家乡的老方回来了!现在身受重伤!正在西城门的医馆呢!”
“医馆?!”肖叔伦神经一紧,“我这就去。”
说完,转身就往医馆赶。
这边,衙差跑进大理寺,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高景川。
高景川放下手里的案宗,也急忙去看老方。
老方名叫方默山,是大理寺的老人儿了,办事一向稳重牢靠,所以高景川让他去马氏的故乡,查她的来历。
高景川赶到医馆的时候,老方躺在床上,初四用针,正吊着最后一口气。
肖叔伦站在方默山的身旁,眉毛狠狠压着眼窝,焦急又愤怒。
焦急是担心方默山的病情,愤怒,是因为有人伤了大理寺的人。
高景川走到肖叔伦身旁,按了按他的肩膀。
肖叔伦转头。
“你的头……”高景川看到肖叔伦脑袋上缠的绷带,顿了一下。
“我没事,先看老方。”肖叔伦说着,问初四,“他怎么样了?”
“暂时是稳住了。”初四擦了擦额角的汗渍,“中了这么深的毒,还没命每夜的赶路!也幸好我在这里,不然,他就交代在这里了。”
“多谢!多谢!”听说老方安全了,肖叔伦总算大大地松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里?”高景川看着初四。
这个皇上身边的影卫,按理说应该寸步不离地保护萧见楚才是。怎么出现在西城。
“我出去帮皇上办些事,更回来,遇见他了。”初四一边说着,一边开了药方。
他一直跟在苗神医身边,学了不少东西。
“两碗水,煎成一碗,给他服下。”初四把药方递给高景川,又说,“晚上人就能醒了,期间,不要移动他。”
“多谢。”高景川拱手。
“我先走了。”初四说,“要是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去宫里找我。”
说完,初四离开了。影卫就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只是一个回头的功夫,初四就不见了。
高景川将药方交给衙差,正好他们此时在医馆里,抓药也简单多了。
将老方交给有经验的大夫照顾。
高景川跟肖叔伦走出了医馆。
“老方这次……一定是查到了什么。”肖叔伦拧着的眉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松开过。
高景川看他:“你的额头怎么回事?”
肖叔伦想起了之前跟肖杨氏那场母子断绝。
“没事……自己不小心磕的。”
高景川目不转睛看着他。
肖叔伦抓了抓后脑的:“我这个是小伤!你不用担心!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老方中毒……他一定在马氏的家乡里查到了什么。”
说着,三公子灵感一闪:“我们去牢里,看看马氏!”
说完,也不等高景川说话,似乎是害怕他继续追问额头受伤的事情,三公子带着高景川急匆匆来到了大理寺的牢房中。
…………
…………
再见到马氏,她已经被用过刑了,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趴在牢房的床板上。
见到高景川,马氏挣扎着起身,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恶毒。
“你以为用刑,我就会招了!?”马氏直勾勾看着高景川,眼中的恶毒像淬了毒的匕首,恨不得扎得高景川千疮百孔。
只可惜,她有心无力。满腔的怒火与怨毒,都被钉死在了破落单薄的床板上。
“去你家乡的衙差回来了。”肖叔伦直接开口。
马氏闻言,神情明显地一顿。
但是,很快她收敛起了脸色的表情,直勾勾地看这个肖叔伦。
“他中了毒。”肖叔伦继续,一旁的高景川则一言不发,看着马氏的表情。
“虽然中了毒,但是人救回来了。”三公子这一段话说得山路十八弯,他又道,“所以,我们很快就知道,你的家乡是怎么回事了。”
马氏双目泛着赤红:“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是不是还想从我口中问话?!”
“不是。”肖叔伦说,'“我只是听说你被用刑了,然后来看看。”
马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