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红马可不管王珪的心中在如何翻江倒海,它的心思都在调戏白练驹之上。白练驹也自负高傲,岂容赤炎骅的挑衅,它也毫不犹豫地加快了步伐,准备超越赤炎骅。
白练驹刚发力,赤炎骅就迅速地又向前跃了一大步,继续把白练驹压在身后。白练驹不服,还要加速的时候,主人轻拉缰绳,制止了它的任性。
“赤炎骅比你速度快,它是在故意逗你呢,懂不懂!”阿史那霄云对着白练驹一阵娇呼,也不管马儿是否听得懂。
她摸了摸白练驹的鬃毛,安抚了一下气呼呼的白练驹,然后低头在它耳边低低说道:“别着急,我们一会儿教训教训赤炎骅!”
王霨只听到了阿史那霄云制止白练驹的话语,却没有听到阿史那霄云的低语,故而也轻带缰绳,止住了浑身上下精力充沛的赤炎骅:“霄云姐姐客气了,白练驹和赤炎骅不分轩轾,不过赤炎骅更顽劣些!”
王霨轻拉缰绳的功夫,白练驹已经赶了上来,两人于是联辔而行。
王霨望着阿史那霄云洁白如玉的面庞,笑着说道:“本以为昨天下午的事会吓坏姐姐,不料今日一见,姐姐的精神更胜往日啊!”
“昨天下午的事是挺吓人的!”想起昨日的灭门惨案,阿史那霄云依然心有余悸:“不过既然被吓得不行,就得打打马球,给自己压压惊啊。霨弟,你说是不是这样啊?”
“姐姐说的是!”王霨忽然想起了一句诗,便随口说了出来:“姐姐的精神,真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啊!”
“不料霨弟心中还有锦绣文章啊?!”两人身后的马车里传来了幽幽的讽刺声,不用问,这肯定是阿史那雯霞。
面对阿史那雯霞的冷嘲热讽,王霨感觉既无辜又无奈。他经常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说错了什么的时候,就忽然被她劈头盖脸嘲讽一番。
但21世纪教育出来的绅士风度,让他面对女士的时候,总是尽力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
“某只是随便想了两句,不敢说胸有锦绣啊!”王霨谦虚之后,转而夸奖阿史那雯霞:“雯霞姐姐昨天面对骇人之事,居然还能够保持冷静,才是真得了不起啊!”
阿史那雯霞听后本来脱口就想说王霨是在拍马屁,但透过车窗纱帘的缝隙看见王霨腰间随身带着的青绿色小匕首后,她心中一动,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昨天下午,阿史那霄云的小丫鬟琉璃来到都护府,说阿史那霄云想约大家一起打马球。
女神有约,王霨自然不会推辞。即便知道王珪也会参加的时候,王霨依然毫不犹豫地决定参加。
得知王霨会参加之后,小丫鬟琉璃调皮地说道:“我家小娘子有吩咐,若小郎君有意参加的话,明天就身着白色马球服吧。”
王霨对此要求有点迷茫,不知道阿史那霄云的安排是何意。但想来她不会坑害自己,就点头答应了。
在请示了王正见、崔夫人和王勇并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王霨今天起了个大早,赶紧锻炼完毕之后,草草吃了早饭,就急着拉上阿伊腾格娜,陪着王绯一起出门了。
王勇虽然这几日都在床上休养,但对城中发生的诸事都了如指掌。他知道闻喜堂周掌柜家里发生的灭门惨案,王霨本以为他会劝阻自己的行动。
但王勇认真思量了片刻之后,大概是看穿了王霨对此事的高度热枕,还是笑着答应了他出去打马球的想法。
当然,王勇依然叮嘱了王霨两件事,一是多带护卫,提高警惕。二是随身带上横刀、弓箭等防身武器,避免出现意外的时候措手不及。
如果换是别人,可能会觉得王勇过于小心了。但对一直奉行乌龟流的王霨而言,在经历了前世旅游遇劫、碎叶军营被挟持、庭州南市大火等突发事件之后,他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不是那么安全,因此谨慎一点并没有错。
王霨知道自己的出现肯定会让王珪不爽,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又何必在意别人的想法呢!
更可况,这可是来自阿史那霄云的邀约啊!王霨怎么舍得拒绝呢!
当然,王霨也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王珪不无事生非,他并不会主动挑衅生事。
车马即将抵达马球场的时候,本来和王霨并驾齐驱的阿史那霄云突然轻轻一踢白练驹,纵马一跃,然后急拉缰绳,自己飞快地从白练驹上翻身而下。
下马之后,她也不顾和王珪等人见礼,而是先转身调皮地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王霨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霨弟,我先抵达马球场了,你的赤炎骅可是输了白练驹一场啊!”
王霨先是一愣,然后无奈苦笑一声。他没有料想到阿史那霄云居然欲擒故纵,方才故意拉住白练驹不和赤炎骅比速度,然后在马上达到马球场的时候,趁王霨忘记此事的空隙,快马加鞭冲刺一步,让白练驹领先了赤炎骅一个身位。
“霄云姐姐的七窍玲珑心,可能较比干还要多上一窍吧。某心眼实诚,实在是不如姐姐啊!”面对女神的调皮,王霨除了拱手认输之外别无选择。
但他只承认是自己不如阿史那霄云,并不比较赤炎骅与白练驹的优劣。
“算你识相!”阿史那霄云横波流彩,对王霨嫣然一笑,转身和王珪等人见礼去了。
那一笑的风情,大概也只有紫霞仙子给至尊宝打上烙印那一瞬间可以媲美吧。
这集天地造化灵秀而成的美妙,让王霨呆呆地骑在赤炎骅上,浑然忘记了世间万物的存在。他此刻的心里,满满都是小雨的笑脸和阿史那霄云的身影,两者的身姿日益重合在一起,牢牢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刚从马车上下来的王绯看到王霨的呆样又惊又忧;正在下马车的阿史那雯霞则恨恨地甩开了小丫鬟玛瑙的手,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尚在马车里的阿伊腾格娜虽然没有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从阿史那雯霞的表现中,大概猜测到了一二,面有忧色;唯有骑着果下马刚从后面赶到的阿史那霁昂,丝毫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霨还在痴痴怀念往昔、品味当下的时候,赤炎骅忽然斜斜向前一窜,把沉思中的王霨狠狠晃了一下。王霨连忙夹紧马腹、抓紧缰绳,才避免了再次发生惊马事件。
王霨回头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阿史那雯霞已经气呼呼地牵着一匹有青黑色纹理的黑骐马驹,从赤炎骅的右侧走了过去。刚才赤炎骅的窜跳,显然是她的杰作。
王霨无奈耸了耸肩,对阿史那雯霞各种稀奇古怪的举动,他在无可奈何的同时,也有点见怪不怪了。
其实若王霨稍微多花点心思想想的话,就应该明白,阿史那雯霞一系列的言语举措其实就两个字:“吃醋!”
可惜的是,我们的小宅男前世完全是靠狗屎运捡了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缺乏三角恋、暗恋、异地恋等诸多情感波折的锻炼,也不曾被琼瑶奶奶的各种歇斯底里的爱情电视剧所熏陶,故而在感情问题上神经比较大条、心思也不够细腻。
而在当下呢,他的注意力又完全聚焦在宛若小雨重生的阿史那霄云身上,双目都被那水莲花的洁白明亮所吸引,完全无暇顾及那朵在无人角落里独自绽放的黑郁金香。
并且,即使他现在能够对阿史那雯霞的微妙情绪有所察觉,王霨的心意也很难从阿史那霄云身上移开吧!
孤独阴郁的黑郁金香,在含苞待放的时刻,就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最为崎岖的情感之路。
但问题在于,在少年人的心中,“我爱”、“我喜欢”或者“我愿意”才是最重要的,其余都只不过是浮云罢了。
等到浮云蔽日之时,少年人才会明白现实的铜墙铁壁是如何的壁垒森严,生活的挑战和压力是如何的艰难和痛苦,少年时代的那点青涩暧昧是多么地幼稚和难能可贵。
当然,等到阿史那姐妹以及王霨等人明白这些道理的时候,已经是白云苍狗、沧海桑田的多年以后了。
与此同时,庭州城南市,如意居后房内。刘掌柜正在下达指令、准备动用资源反击闻喜堂时,他忽然听到前面店铺一阵喧嚣。
他正惊讶间,忽然有伙计惊慌来报,自家的店铺被一众捕快包围了。
刘掌柜赶忙来到前店,他还不明白发生什么的时候,只见北庭都护府法曹参军带领十几个衙役走了进来,高声喝道:“刘掌柜,我们怀疑如意居里藏有杀害闻喜堂周掌柜一家的凶手,麻烦让弟兄们搜寻一下吧!”
刘掌柜闻言大惊,他这两日一直专注于调配资源,用经济手段打击闻喜堂,故而没有留意其他事,并不知道闻喜堂的周掌柜一家遇害了。
难道是苏十三娘心怀不忿,直接动手报复了吗?但她昨日不是说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吗?
刘掌柜心中虽然满是狐疑,但他反应并不慢:“这肯定是误会啊!如意居一贯依法守规,从没有做过违法之事,更不会买凶杀人啊!”
法曹参军懒得听刘掌柜的辩解,他挥了挥手,对身后的捕快们说道:“搜!”
如狼似虎的衙役们蜂拥而入,在如意居里四处翻腾,但找了半天,也一无所获。当然,少不了有些衙役假公济私,偷摸些值钱的小玩意。
刘掌柜对衙役们顺手牵羊毫不在意,他担心的是苏十三娘以及如意居豢养的一众武士和衙役们起冲突。
刘掌柜不担心如意居的人会吃亏,但他怕的就是苏十三娘性情太急躁,直接和衙役动手,导致如意居不得不和官府发生冲突。
看着衙役们心花怒放而归,刘掌柜逐渐把心放回了肚里,看来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那么,苏十三娘去哪里了呢?如意居的武士们怎么也突然消失了?刘掌柜对之一头雾水。
如意居扩张到庭州之时,招募了二十余名武士,负责保卫店铺,本来这些事也是由刘掌柜负责的。但自从去年年底,长安总号明确指令,让他将手下的武士统一交给从长安来的苏十三娘调配之后,刘掌柜就专心与经营生意,而不再操心安全之事了。
法曹参军似乎也对这样的结果有点不解和疑惑,但他显然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刘掌柜,虽然目前没有搜寻到凶手,但并不说明周掌柜一家被灭门之事与如意居无关。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刘掌柜无奈,只得随法曹参军出门。如意居虽然势力庞大,但无论如何,也不能选择和官府在明面上直接对抗。他现在只急于知道,苏十三娘究竟干什么去了!
焦虑的刘掌柜不知道的是,让他担心和焦灼的苏十三娘,此刻正潜伏在北庭都护府附近的一棵大树之上。
苏十三娘目测了一下距离之后,她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秀丽的飞刀,然后对准目标,奋力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