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是短短几日未见,傅珺却觉得,眼前的傅珍还是变得有些让她认不出了。?▲?■.ww. ■
傅珍穿着玄色遍地锦长褙子,褙子上镶着两寸宽的绛色蝶恋芍药宽边儿,里头是玄地挑花金蝶交领襦,梳着百合髻,簪着整套的金累丝头面,气色红润、眉眼温柔,与她平素在府中的形象大为不同。
“姐姐真是神采飞扬,小妹都有些认不出了呢。”傅珺笑道。
傅珍面上一红,复又作恼:“四妹妹一来就打趣我。”说着到底笑了出来,复又上前拉着傅珺的手,语声真诚地道:“亲迎那日妹妹没去坐席,我都听人说了。今儿回门,我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四妹妹一面,跟妹妹说说话儿。”
说到这里,傅珍的眼圈便有些微红。她松开了傅珺的手招呼她坐了,又叫春烟端了茶水点心过来。
傅珍难得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刻,傅珺便有些感慨。
都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傅珍这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或许便是因了这个缘故吧。
傅珺便陪着傅珍坐了一会,姐妹二人说了些闲话,直到前头席面摆好了过来催,二人才分开。
三朝回门过后,傅珍这一头的婚事便算是完全结束了。旁的不说,只长房便从上到下都松了口气。?▲?中▲文网 ?
好歹这也是平南侯府孙辈的第一桩婚事,张氏头一个便躲不过,连着数日忙得脚打后脑勺,总算诸事圆满,那个顾家虽不算高门,却好在一家子弟皆很上进,说不得往后便有飞黄腾达的一日,张氏对这椿婚事还是颇为满意的。
时序转眼便过了小满,后湖边的那一行柳树已是浓翠如荫,长长的枝条垂落在湖面上,风过时宛若舞娘垂袖轻舞。靠近湖畔的荷叶也渐渐地画出一个又一个深绿色的圆盘子来。
金陵城的夏天终于到了。
因天气渐热。侯夫人便吩咐张氏,叫她提前预备起来,待过了端午便要阖府去别庄消夏。
这一日,傅庚下朝后没多久。侯爷身边的长随赵守安便过来传话,说侯爷请他去品藻堂说话。
傅庚来到品藻堂时,平南侯正负手背门而立,仰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凌波烟雨》大中堂出神。
傅庚没有扰他,进门后便自垂手静立。赵守安退出廊外守在阶下,品藻堂周遭一片安静,唯有风拂过高大的银杏树,碧叶摇摆,出轻微的“簌簌”的声响。
过了良久,平南侯才转过身来,望着傅庚道:“你来了。”
傅庚微微躬身:“见过父亲。”
平南侯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罢。”
傅庚依言坐下,两手安放于膝上,神情怡然不动。
平南侯望了他半晌,见他眉眼沉静。稳若磐石,自有股巍然坦荡的气势。侯爷不免叹了一口气,放缓了声音道:“三郎,你可知我今日寻你过来要说何事?”
“儿知晓。”傅庚语声平淡地道,眉头都没动一动,“父亲放心便是。”
平南侯神情微顿,复又清了清嗓子道:“你知道便好。你位极人臣,将列九卿,德行上犹需谨慎,为父也是担心你蹈王子敬覆辙。故才唤你过来说一说。”
前朝大儒王献之字子敬。平南侯这是以王献之的事提醒傅庚。
傅庚立刻起身恭声道:“儿不敢。儿何德何能与前朝大儒相比?王大令为人端方,平生唯一德行不妥处便是与郗氏女合离。儿这半生却多有行差踏错之处,往后自会更加谨言慎行。”
平南侯目注傅庚良久,抬手抚须道:“你知道便好。我最近颇听了几句风言风语。想你也听到了。此事还需妥加处置为上。宜早不宜迟。”
傅庚没说话,只又躬了躬身,姿态十分恭谨。
平南侯又长叹了一声,疲惫地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傅庚这才退出了品藻堂。
行舟一直便候在门外,见傅庚出来了便迎上前去,低声道:“老爷。胡公与田先生已经到外书房了。”
傅庚点了点头,两个人步下回廊,走上了前湖边的那条细长小径。
此时,前湖上的荷叶已经长了好大了,便在临岸处连成了一片翠幕,衬着远烟近水,叫人望而生凉。
傅庚停住脚步,望着那片深碧色的翠幕,眉头微微蹙起。过了一会方吩咐道:“你派几个人,把秋夕居正院儿的西次间重新归置一下,再把太太平素惯用的那几样供瓶、桌屏还有花觚等物都摆出来,帐帘也按着太太的喜好弄一弄。”
行舟忙应了声是。
傅庚出了一会神,神情渐渐地便有些冷。行舟以为他还有话要说,便垂听命。可是,他等了好半天,傅庚却是什么都没说,仍是循着石子路往书房而去。
行舟连忙跟上,心下却不免犯嘀咕。
听他家老爷的意思,这是要接郑氏回府住了。可是他们阖府都要往青雀湖别庄消夏,这时候接了郑氏回来,两下里岂不是岔开了么?到时候郑氏还不得一个人守着秋夕居?
他这里正自想着,忽见前头匆匆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紫绛色云州绸面儿长衫,腰里系着玄色板带,一手拎着长衫的下摆匆匆而行,走得极快,还不时撩起衣袖擦一擦额角的汗。
傅庚的眼角微微一缩。
这人乃是门房的大管事徐富平,是个十分稳重的人。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看上去竟然有些慌张。
“奴才见过三老爷。”徐富平远远瞧见了傅庚,忙赶前几步见礼。
傅庚“唔”了一声,淡淡地瞥了一眼行舟。
行舟便上前打着哈哈道:“徐管事这是做什么去?莫不是前头来了贵客要您亲自通传?不知是哪一家的公侯大人哪?”
徐富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不自然的神情,顾左右而言他:“无客,无客,就是有件急事儿得快些禀了侯爷才是,我这儿才走得急了些。”他说话的时候仍是不停地擦着汗,眉宇之间的焦色十分明显。
行舟见他语焉不详,知道此人嘴很紧,若是他不想说那是再问不出来的,行舟便也没为难他,只客气地道:“徐管事人忙事多,我就不耽误你办差了。快些去吧。”
“哪里哪里,陈管事客气了。”行舟姓陈,在外人皆叫他陈管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