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话里话外没有任何对鬼帝的畏惧之意，仿佛他们认识好久了。
重慕颜道：“你们之前认识么？”
蓝烟本以为把白亦乾一通数落，重慕颜不喜再说这个话题，没想到她自己又绕回来了，立即应道：“认识，很早之前我跟他们三一起的。”
他们，应该指的是三帝。
重慕颜端睨着蓝烟，见她伸手拿起桌上的杯，浅浅饮了一口，姿态悠闲。蓝烟法力深不可测，昔日又是人皇座下得力干将，想必与三帝关系很好。
那刚刚一番评价，看来真的是蓝烟有感而发，真实所想。
重慕颜微微一笑。
蓝烟道：“幽都那些老鬼把你教得这么好，有机会让他们来见我，我会当面感谢的。”
幽都那些老鬼？
重慕颜凝视着她，捏在手里的杯子歪了歪，心道：“我娘原来到底是什么人？！”
重慕颜敛声道：“可我还是有疑问。”
蓝烟道：“问吧。”
“你不是说那户人家心肠很好，那他们为什么要害我？”
这一问，蓝烟神色凝了一下，因为她也想知道其中真相。
蓝烟赶过去的时候，重慕颜蜷曲成一小团，地上全是血，像是被谁重重摔在地上。而那家人事后全都找不到了……
重慕颜脊背靠着椅子，道：“所以我还是死因成谜，死得不清不楚的。”
蓝烟拍了拍她的肩，道：“都过去了。”
重慕颜摇头，云淡风轻地道：“我身边好像总有一个人再提醒我，我就是该死的。”
蓝烟拧眉，道：“谁敢这么说？那人是谁？我把他嘴撕烂！”
重慕颜笑笑：“我要是知道，我还用得着顺着他的意思被耍得团团转么。”
“谁让你找五魈的？”
重慕颜还是摇头，她不知道。
“这人居心叵测。教唆你去杀五魈，岂不是逼你举目皆敌？人间多得是挑拨是非之人，若有人拿这件事找你麻烦……”
重慕颜满不在乎地道：“无所谓！这种事又不是我第一次做了，我倒要看看谁敢来。”
蓝烟看了她一阵，重慕颜对她既陌生又疏冷，可偏偏还是坐在这里。
“你能耐着性子陪我聊。如此，我已经满足了。”良久，蓝烟才淡淡道。
重慕颜转过头：“那就好，我走了。”
重慕颜忽然站起身来。蓝烟忙道：“要不要用过饭再走？”
“不了，我相公……鬼帝还在家呢。”
“对了。”重慕颜脚步一顿，指了指：“外面供的是谁？”
蓝烟微微一笑：“当年你出生时他帮着护法，后来我便给他立了一塑像，不过一直香火也不好。如果你能顺利长大，没准可以羽化飞升，点上去做仙吧。”
重慕颜明显毫无兴趣，扬着唇：“没兴趣。”
手抚在门边，正在此时，重慕颜心中一动，霍然转身，道：“我还有一件事……关于火藤……”
门外，怀川来回踱步胡思乱想，鬼剑则抱着手立在一旁。
怀川道：“小姐为什么还不出来？”
鬼剑口气冷淡，问那个老妇人道：“你们到底玩什么名堂！”
老妇人笑了笑，道：“不会有事的，你们耐心等等。”
正在这时，门从里面被推开，重慕颜迈了出来，毫发无损。
鬼剑立刻放下手，走了过去。
怀川道：“小姐，你还好吧？”
重慕颜慢悠悠地走出大殿，摆摆手：“我没事儿。”
鬼剑似要说点什么，忽然他无意间一瞥，正瞥到了跟在重慕颜身后的人。
看清那人面容，鬼剑身形一僵，目光狐疑地看着她：“你……”
“……”怀川忽然窜了过来，挡在重慕颜身前。
蓝烟美眸流转，打量了一下，道：“你们这就是颜儿的小跟班吧？”
颜儿？怀川与鬼剑皆是一惊。
心底咯噔一下，表情陷入呆滞。
怎么她们变得这么熟络呢？
重慕颜看了一眼，声音淡淡地道：“那个小红毛不是我的。”
鬼剑拧起眉，面色一贯冰凉，怀疑道：“你就是中魈？”
语气里满是质疑。
蓝烟面对重慕颜的时候一直都是柔柔美美，温柔慈母一般。
可此时，却收敛了笑容，眼梢挑着，柔美中带着一丝狠劲儿，道：“小东西你质疑谁呢？有胆子重复一遍。”
重慕颜转头去看，只觉得蓝烟与方才判若两人，凌厉的气势倾泻而出。
当真是变脸神速，重慕颜自愧不如。
鬼剑嘴角扯了扯，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都哗哗地被冷水浇个透。
这是拥有绝对实力下才会自然显露出的气场。
至少他可以断定，十个他也打不过眼前这位身材纤细，容色极盛的女人。
蓝烟收回目光，对重慕颜温和道：“颜儿若得了空，便来我这儿坐坐。”
重慕颜点头。
这一点头，甚为乖巧。
鬼剑与怀川以为自己看错了……
蓝烟本来也不是低眉善目之人，所向披靡，万人难挡，甚至她的实力可以称得上比肩三帝。
她对重慕颜的态度与旁人不同，若是换了别人……蓝烟眸光挟冷，转过身，极轻慢的扬了扬手，道：“送客。”
老妇人微一弯腰，笑眯眯地道：“请吧。”
出了这座平平无奇的仙庙，怀川紧紧跟在重慕颜身后，自问自答：“小姐怎么和南烟关系这么要好呢？”
重慕颜向前走去，不答。怀川正想说话，却见重慕颜猛然刹步。
怀川也马上停下，道：“小姐，怎么了？”
重慕颜向他招手，低声交谈。
怀川双目倏地睁大。
鬼剑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他与白亦乾传音，可对方仍然没有回应。正在他出神时，忽然，从天而降一个黑影，迎头砸了下来。
“咚”地一声，陷出一个巨坑，鬼剑被压在地上，而他背后是一个面目狰狞，目露幽光的高大身影。
鬼怀川！
鬼剑脱身不得，震惊地抬起头，挣扎地道：“怀川！你想干什么！”
重慕颜弯着唇角，道：“得罪了，鬼剑。”
说完，她伸手过去，鬼剑立刻知道重慕颜要拿什么，挣扎得更厉害：“不能拿！”
重慕颜不语，还是从他怀里把火藤搜了出来。
重慕颜轻声念动口诀，火藤如一条小蛇顺势缠绕在了她的手腕上，口尾相接。
鬼剑仰着头，脸上满是愕然，道：“怎么会这样？为何火藤会听从召唤？”
重慕颜放下手，道：“它对十绝殿当真很重要么？”
鬼剑出奇紧张，皱眉道：“重要！此物真的不可拿来开玩笑！”
重慕颜抬脚踢开脚边的小石子，似笑非笑地道：“我可以还给你，你告诉我，你主上为什么要找火藤。”
*
“大人回来啦？”
路过的鬼差殷勤地向重慕颜哈腰行礼。
幽都内一切安好，仿佛无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只是鬼差都有意地绕着重慕颜走，好在他们表现自然，而重慕颜也无暇理会他们。
重慕颜对怀川道：“你去准备吧。”
怀川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
重慕颜推开门，慕颜殿中温度有些低，进来以后便能感觉丝丝凉意往骨缝里钻。
殿内四面门窗紧闭，帘栊也落下来，帷半遮半掩中，能见床榻上有身影躺着，幔外自然垂落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题外话－－－－－－
终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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