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牡丹宴只是看看花,岂不是太没意思了!”
皇后身旁的耶律琛突然恹恹地出声道,那双比大盛人要深邃的眸子微微向上一挑,勾人心魄。
耶律琛如今是皇帝的皇贵妃了,衣着打扮自然也与以前不同了,脱下北燕戎服,换上了大盛女子的服饰,挽起了大盛妇人的发式,
今日她穿了一袭海棠红广袖牡丹纹织金宫装,梳了一个牡丹髻,头戴九珠金凤钗,她还是新妇,形容间犹有一分少女的娇态,又带着异族女子特有的一分野性,两分妩媚与三分洒脱,在这后宫百花之中,倒是别具一格。
雅颐台四周的不少贵女闻言,皆是暗暗交换着眼神,眸中浮现一抹嘲讽的光芒,心道:果然是蛮夷女子!不懂风雅!“看”和“赏”能一样吗?!
皇帝却是微微一笑,看着耶律琛的眸子里透着一抹宠爱与纵容,含笑问道:“爱妃,你想看什么?”
耶律琛粲然一笑,下巴微扬地环视了四周一圈,娇声道:“皇上,我那故去的二王兄一直想听大盛贵女弹一曲而不得,不知今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知道是针对谁的挑衅。
一旁的皇后眸光一闪,没有说话。
后宫妃嫔在皇帝跟前都是自称“臣妾”,唯有耶律琛不然,皇后曾为此斥责过耶律琛,可是皇帝反而让皇后宽容些,说什么耶律琛毕竟不是大盛人云云,此后皇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理会了。
“能奏曲为皇贵妃娘娘一听,想必是乐意的!”一个娇媚的女音略显谄媚地附和道。
众人不由循声望去,落在了一个着石榴红褙子的妇人身上,正是魏永信的侍妾柳蓉。
真是没规没矩!不少贵女都皱了皱眉,知道这个柳蓉原来是个青楼女子,只是仗着魏永信的宠爱,自抬身价,有些飘飘然了!
她们是堂堂名门贵女,可不是弹曲的乐伎。
正月来千雅园参加过迎春宴的不少贵女不禁想起当时耶律辂对皇帝提出要见识大盛闺秀的琴艺一事,幸好端木四姑娘聪明机灵,直接把弹琴之人从闺秀代换成了乐伎,这才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一次危机。
想着,那些贵女的目光不由都看向了端木绯,目露期待之色。
端木绯眼底闪过一道流光,正要开口,一个优雅自信的女音抢在了她前面,自告奋勇道:“皇上,臣女可有幸为皇贵妃娘娘弹奏一曲!”
付盈萱款款地上前了一步,优雅从容,落落大方,眼底却是藏着一抹野心勃勃。
自四月初的凝露会后,这一个半月来,付盈萱就被整个京城的贵女圈所排斥。
她知道她必须要争取一个出头的机会才行,现在——
机会终于来了!
只要她的琴艺能得皇帝的夸赞,那么,那些趋炎附势的贵女们自然会承认她的才华,会来结交她,会来巴结她……
皇帝抬眼看着付盈萱兴味地挑了挑眉,他还记得付盈萱,也记得她琴弹得不错。
至于耶律琛,根本不在意付盈萱是谁,她傲然地扫了付盈萱一眼后,就用命令的口吻娇声道:“好,那你就以牡丹为题,弹一曲!”
“是,皇贵妃娘娘。”付盈萱福了福身,应下了。
话落之后,四周更安静了,鸦雀无声,气氛变得越发怪异,那些贵女皆是面面相觑,眸底闪过一抹不以为然。
端木宪不动声色地捋着胡须,心里却是暗暗赞叹长孙和四孙女有识人之明,以这付盈萱掐尖要强的性子实在不是良配!
皇帝下了雅颐台,大马金刀地在金漆御座上坐下了,皇后、皇贵妃以及四周其他人也都一一按着身份品级落座。
与此同时,宫人很快就在雅颐台上摆好了琴案与琴,又点起了熏香。
随着袅袅青烟升腾而起,一阵清脆悦耳的鸟啼声拉了这一曲的序幕。
春色娇,花开三月天,百花绽放,蝴蝶飞飞,群鸟齐鸣,众人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春和日丽的春景图。
初春,仲春,暮春……
当春季进入尾声时,“百花之王”牡丹花终于在万众瞩目中灿然绽放了,正应了一句——
春来谁作韶华主,总领群芳是牡丹。
一曲毕,众人屏息。
“好!好一曲《春景》,”皇帝抚掌赞道,声音中掩不住的赞赏之意,“世人只知牡丹有色、有香,却不知正牡丹还有‘声’。妙!”
付盈萱原本心如擂鼓,在听到皇帝的夸赞声时,心霎时就定了,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神采奕奕。
她站起身来,福身谢过了皇帝,神色愈发从容了,在心里对自己说,她的琴道才是正道,那个端木绯总是剑走偏锋,走的根本就是旁门左道,她是走不长远的!
付盈萱一扫这些日子以来的抑郁之气,意气风发地看向了端木绯,含笑道:“端木四姑娘,可要弹一曲?”
端木绯正捻起一块牡丹花样的小面果子往嘴里送,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付盈萱的这句话落在了端木绯身上,让她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已经送到嘴边的美食。
端木绯微微一笑,直接摇了摇头。
付盈萱瞳孔微缩,脸色一僵,脱口道:“你不敢?!”
端木绯直直地看着她,小脸上笑意更浓,露出一对可爱的笑涡,看来天真烂漫。
“付姑娘,琴棋书画是雅事,不是用来比拼争斗之用。姑娘真是魔障了,刚刚以‘牡丹’为题,琴音里却透着‘扬牡丹而贬群芳’之意。牡丹虽美,可是百花亦有其芳。”
端木绯伸出一根食指,一本正经地摇了摇食指,“付姑娘,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要是与你比……那就是以大欺小!”
端木绯的最后半句其实是对着皇帝说的,说话的同时,她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一副童言无忌的样子。
闻言,不远处的封炎频频点头,深以为然,目光在端木绯身旁的那碟小面果扫了一眼,心想着:等回了公主府,要让厨娘好好研究一下小面果才行。
什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个团子真是骂人不带脏字!君然差点没笑出声来,努力地忍着笑,肩膀抖动不已。阿炎家的团子真是太有趣了!
君凌汐难得与兄长想到一块儿去了,也是暗自抱着肚子,笑得肚子都痛了。
四周更静了,所有人都是目露嘲讽地看着付盈萱,微风习习,那摇曳的枝叶声此刻听来,似乎也透着一种轻蔑讥诮之意。
仔细想想,端木四姑娘的这几句话还真是意味深长。
扬牡丹而贬群芳。
这位付姑娘可不正是借着刚才这一曲“扬”她自己,可是,她自降身份,献媚于耶律琛,“降”的也是她们大盛闺秀的尊严!
而皇帝想到的却是那日在望京亭中端木绯以一曲《沧海明珠》令得百鸟朝拜,不禁微微颔首,觉得端木绯所言极是。
付盈萱的琴技虽高,不过还是流于技巧,比之端木绯确实相差甚远,还不知所谓地想挑战端木绯,其实不自量力。
人贵有自知之明。
付盈萱是有几分才气,可惜了……
皇帝本来还觉得付盈萱这一曲《春景》堪为牡丹发“声”,此刻再一想,又觉得有点兴致缺缺了。
“……”付盈萱一眨不眨地瞪着端木绯,又羞又恼,小脸已经煞白,身子动弹不得,仿佛被冻僵似的。她想说端木绯妄自尊大,可是声音却像是卡在喉咙口一般。
“真是无趣!”耶律琛突然用有些生硬的大裕话娇声道,不耐地撇了撇嘴,“皇上,我们四下走走吧。”
皇帝转头对着耶律琛温柔地笑了,道:“现在春末夏初,正是这千雅园景致最好的时候……皇后,爱妃,陪朕在这园中小游一番吧。”
皇帝一说,皇后等人自然是唯唯应诺。
之后,皇帝就随口让众人都自己玩,自己则带着皇后、耶律琛一行人离去了。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众人皆是俯首恭送帝后离去。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直到皇帝那明黄色的华盖远去,雅颐台四周又骚动了起来。
众人说说笑笑,三三两两地分散了开来。
“绯妹妹……”
舞阳和涵星没有随帝后离开,姐妹俩笑吟吟地朝端木绯她们走去,打算邀她们一会去玩。
然而,舞阳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就被一个尖锐的女音歇斯底里地打断了:“端木绯!你为什么要一直要针对我?!”
说着,付盈萱大步走到了端木绯跟前,目光阴冷地看着她。
“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付盈萱的情绪十分激动,绷紧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端木绯一脸莫名地看着付盈萱,眨了眨眼。
端木绯什么也没说,可是,这个时候,哪怕是她一个无意的眼神,对付盈萱而言,都充满了嘲讽。
付盈萱好像被点燃的炮仗一般更激动了,“是啊!首辅家的千金自然是高人一等,瞧不上我这等无品无级之人!”
“我以前还以为是首辅家是什么高贵人家,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眼见别家姑娘比你出色,就要打压一番,心胸狭隘,毫无容人之量,还没有教养,府里的姑娘在光天化日下和男子勾勾搭搭,如此私德有亏的人家,我实在是羞于与你们为伍!”
付盈萱喋喋不休地说着,四周一片哗然,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在场只有两位首辅家的姑娘,年幼的这个才十岁,那么付盈萱到底在斥责谁私德有亏,一目了然!
四周一道道审视探究的目光好像针一样扎在了端木纭的身上,其中有狐疑,有揣测,有轻蔑,有惊讶,有鄙夷,也有将信将疑。
端木宪气得一下子从圈椅上站起身来,怒道:“付姑娘,口下积德!”
端木宪这大半辈子纵横朝堂,还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仿佛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端木纭也站了起来,愤怒地朝付盈萱走了一步。
“付姑娘,我才该反问你,我是何处得罪了你……”
你要这样造谣污蔑我!
端木纭的脸庞气得一片通红,一眨不眨地与付盈萱四目对视。
端木绯急忙拉住了端木纭的素手,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仿佛在安慰她,姐姐,别生气。
当端木绯从端木宪口中得知锦绣布庄是付家产业时,心里就猜到布庄里那些关于首辅家大姑娘的流言也许是付盈萱在幕后策划。
这些日子来,端木绯也没在别处再听说过这个流言,联想锦绣布庄的一幕幕,她心中不由浮现某个猜测:会不会是岑隐……
既然岑隐插手了,端木绯心里便有了计较,因此才一直没有去找付盈萱算账,就是等着她自己找死。
对现在的端木绯而言,端木纭是她最重要的人,是不可以触及的逆鳞。
端木绯的眸子明亮而坚定,视线穿过付盈萱落在了后方不远处一道颀长的身形上,容貌绝美的青年只是这么闲适地信步走来,就吸引了四周无数道目光。
“这位姑娘,你说的可是我?!”
一个阴柔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微风中响起,随风飘散,又似萦绕在耳边,回荡不去。
付盈萱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就见着一袭宝蓝色织银锦袍的岑隐就停在了三四丈外,目光清冷地看着她。
一刹那,四周的气氛变得更为古怪了。
此刻的岑隐看衣着打扮就仿佛一个普通的世家公子,可是在场的勋贵官员自然是认得岑隐的,皆是面色一变,暗暗摇头:这位付姑娘恐怕是要倒大霉了!
而那些夫人贵女中有大半对岑隐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听岑隐这句话的语气,不少人皆是暗暗心道:莫非这位公子就是付盈萱口中那个与端木家的大姑娘勾勾搭搭的男子?!
周遭的那些姑娘夫人忍不住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雅颐台附近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岑隐又朝付盈萱逼近了一步,再次缓缓问道:“这位姑娘,你说的可是我?!”
他的声音似乎与平常无异,可是那些知道他身份的官员却是噤若寒蝉,空气也随之一冷。
付盈萱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男女私相授受,不仅坏的是女子的名声,男子亦然,试想又有哪家好姑娘愿意与这种轻浮的男子结亲!
普通人要是遇到这种事,不是应该避之唯恐不及吗?!
想着,付盈萱心里越发没底,但是她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哪怕会得罪这位权贵公子,她也不得不说。
“是你!”付盈萱咬牙道,声音像是从喉底挤出来的一样,“我亲眼看到的,你和端木纭在昌兴街那里拉拉扯扯,大庭广众之下,举止亲昵,你不仅给她撑伞,还送了一方帕子给端木纭……”
付盈萱昂着下巴,眼睛瞪得老大,那表情仿佛在说,你还想说没和她私相授受?!
随着付盈萱的一句句,四周的那些知道岑隐身份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这付盈萱怕是疯了吧?!竟然敢这么对岑隐说话!
岑隐微微一笑,嘴角的笑花如此明艳夺目,令那四周那数百朵牡丹黯然失色。
而付崇之已经整个人都不对了,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差点没晕厥过去。
这个逆女,刚才已经让他付家的脸面丢尽,现在还想要把家里害到家破人亡吗?!
“啪!”
付崇之怒极攻心,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付盈萱的脸上,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这一声如雷般回响在四周,周围随之一静。
付盈萱猝不及防,被付崇之的这一巴掌打得踉跄地退了两三步,狼狈地跌倒在地……
她那白皙如瓷的脸庞上瞬间就浮现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左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看着红肿狰狞。
“父亲!”
付盈萱捂着左脸颊,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付崇之,小脸惨白。
她没说错,为什么要父亲要这样对她?!
父亲这样对她,她以后该如何在京中立足?!
付盈萱心中一阵心潮澎湃,心里既委屈,又不甘,更愤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口猛烈地喷涌出来。
她双眼通红,忍不住抬手指着端木纭,质问付崇之道:“父亲,难道首辅家的姑娘就比女儿更金贵?!”
付盈萱这一声疯狂的嘶吼,就差没直说自己的父亲趋炎附势了。
四周的气氛越发微妙,这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不少人的想象,即便是那些不认识岑隐的人,也感觉到其中似乎还有文章,想问,可又觉得现在的气氛不对,只是暗暗地彼此互看着。
至于那些认得岑隐的人差点没笑出声来,彼此交换着饶有兴致的眼神。这事有趣了。可真是好大一出戏了!
付盈萱觉得脸上热辣辣得疼,脑子里一片混乱,轰轰作响,已经无法冷静地思考。
她的手又指向了岑隐,整个人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还是,您怕他?!”
原来,她的父亲也不过是那等攀龙附凤的俗人,连自己的女儿也护不住!
这个逆女还敢指岑隐?!付崇之的脸色登时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又是一股心火猛然蹿起,想也不想就一脚直接踹了出去,狠狠地踹在了付盈萱的胸口。
“妹妹!”
付思恭的惊叫声和付盈萱的痛呼声重叠在了一起,付盈萱整个人都被付崇之踹得歪倒在地,鬓发凌乱,一手撑在了地上,那柔嫩的掌心被粗糙的地面蹭破了皮,伤口渗出的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
让她觉得钻心的疼!
“妹妹!”
付崇之以及付盈萱的丫鬟急忙去扶付盈萱,而付崇之却是顾不上付盈萱了,诚惶诚恐地朝岑隐走去,连连赔罪道:“督主,是小女魔怔了!还请督主莫要与她一个小姑娘家家一般见识!”
岑隐那殷红的唇角微微翘起,笑而不语,一抹诡魅的流光在眸底流动,摄人心魄。
这一笑、这一眼就足以令付崇之吓得几乎心跳停止,仿佛已经看到了东厂的人横冲直闯地冲进家里抄家时的情景……
付崇之怕了,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
他心里真是恨死这女儿了。
自己从小就最宠这个嫡长女,宠她的程度一点也不弱于嫡长子付思恭,没想到,却是这个他最疼爱的女儿给家里招祸!
这一瞬,付崇之突然就心如明镜,一下子想明白了不少事。
难道之前东厂封了锦绣布庄也是为了这件事?!
难道是女儿让人在布庄里传播岑隐和端木纭的谣言?!
付崇之感觉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似的,又羞又愤。
女儿在外乱传端木家姑娘的流言,而自己还傻乎乎地跑去求端木宪找岑隐说情,这……这简直快把他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想到这里,付崇之心里对付盈萱更为失望,也更为憎恶了。
付崇之真恨不得再踹这个逆女一脚,难怪俗话说,儿女都是前世的债,现在付崇之算是明白了!
“督主。”付崇之的头伏得更低了,谦卑地说道,“小女这是钻了牛角尖,疯魔了,还请督主息怒!”
话落之后,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见岑隐没有说话,付崇之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却又不敢抬头去看岑隐,背后的中衣不知不觉中湿透了。
忽然,岑隐嘴角逸出一声低笑,淡淡道:“本座听说京中静心庵不错,付大人,既然付姑娘魔障了,不如就送过去好生养养。”
静心庵?!付崇之瞳孔猛缩,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嘴唇微颤。
这静心庵他也听说过,听着像是一间庵堂,其实就是一处收容疯妇的疯人院!
周遭的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暗暗咋舌。
静心庵在京城中那可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地方了,几年前,长荣伯府的一个姨娘偷了人,就是被送去了静心庵,听说啊,后来那姨娘的家里人把她接出来时,那个姨娘已经是骨瘦如柴,形容疯癫,那个静心庵生生就把一个正常人给逼疯了。
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去了那里,以后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付崇之哪怕此刻再恨这个女儿,也没想过要把她送去疯人院啊。
付崇之的脸色更白了,惨白中透着一抹灰败。
“督主……”
付崇之还想再试着为女儿求情,却被岑隐似笑非笑地打断了:“付大人,你刚才莫不是在随口糊弄本座?!”
付崇之的双目几乎瞠到极致,心脏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握在了掌心,那只手掌在不断地缩紧,再缩紧……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岑隐显然是要出这口气,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唯有弃车保帅!
付崇之飞快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狼狈不堪的付盈萱,眼眸中一片阴郁,咬牙说道:“督主说得是,小女真是魔怔得厉害,是该送过去,免得再胡言乱语……”
“父亲!”付思恭激动地叫了出来,父亲怎么能送妹妹去静心庵!
付盈萱一脸无措地跟在兄长身旁,她来京不久,也很少出门,不知道静心庵是什么地方,但至少知道自己要是真的被送到那里去,这辈子怕是不会有什么好名声了!
四周的众人多数也知道这静心庵,一时又起了一片骚动。
岑隐目光清冷地扫了付家父子三人一眼,随意地掸了掸衣袍上的一片牡丹花瓣。
“这毕竟是付大人的家务事,本座也不便插手,付大人看着办吧。”
话音还未落下,岑隐已经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颀长清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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