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永聚只在原地停留了一瞬,就笑呵呵地主动上前,快步走向街对面的涵星、端木绯一行人。
然而,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思绪翻涌,六月时在京兆府发生的一幕幕在眼前飞快地闪过。
彼时岑隐轻描淡写地说要换个人掌御马监,当下文永聚自是气得不轻,却也并不以为岑隐有这个权利换了自己,在他看来,以皇帝的性子,决不可能由着司礼监独大。
文永聚当日回了御马监后,就拉着几个亲信谋划了一番,打算在征马一事上做些手脚,等过段时间,征马不利的事闹大了,他再趁势告到御前,把一切都归到岑隐的身上。
如此一闹,饶是皇帝对岑隐再信任,心里也会留下疙瘩,觉得岑隐有私心。
文永聚计划得好好的,却没想到,次日一早,司礼监的徐公公就趾高气昂地来了,直接占了他的位子,把他逐出了御马监。
“文公公,有道是,能者居之。这征马一事,以后就交给咱家吧。”
“文公公,您这些年劳苦功劳,也该歇歇了。”
“您放心,以后咱家自会‘为君分忧’。”
当时徐公公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至今都清晰地回响在文永聚的耳边,尤其那句“为君分忧”极为刺耳,他在京兆府把这四个字送给了岑隐,而岑隐又以这种羞辱的方式回赠给了自己。
想着,文永聚的心底好一阵心潮起伏,心中似有一头凶猛的野兽在咆哮着,嘶吼着,几乎就要挣脱束缚。
他不甘心啊!
他十一岁时就进了宫,几十年来,从一个连名字也没有的小內侍爬到堂堂御马监掌印太监的位子,其中付出的艰辛和血泪自不必说。
如今岑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他从高处踢到了尘埃,就把他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照规矩,内廷十二监各司其职,司礼监虽地位超然,却也没有资格调动御马监的人,然而,这么明显的逾越,岑隐却做得理所当然……有了东厂作为助力,其他人根本就不敢反抗岑隐,自己完全没机会申辩,就被人从御马监“驱逐”了。
此后,他就从御马监被“调任”御用监,甚至还不是掌印太监,直接被降至少监,负责为皇帝收集古玩字画。如今的他就算他想跑去找皇帝告状都办不到,恐怕没等他靠近圣驾,就会被人拦下了。
御用监负责得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琐事,和御马监比,那是差得远了,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如今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谁不知道他得罪了岑隐,其他人看到他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他要是想要重新崛起,还是要从皇帝身上下手。
所以这次皇帝来宁江行宫避暑,文永聚也特意把握机会随驾,不久前,他听底下的小内侍说在镇子上的古玩铺里发现了一幅前朝书法大家王书韫的字,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宝贝,于是,他急忙赶来此处,想着这次要是能献上王书韫的字,说不定就有机会让皇帝召见自己。
但是,他刚刚进那家铺子看过了,那幅字根本就是赝品,害他白跑一趟。
这若是以前在御马监,这样的小事,哪里需要他亲自出马跑一趟镇子……
文永聚越想越恼,不过是短短不到十步的距离,他脑海中已是思绪万千,看着涵星身旁的端木绯眯了眯眼。
当日,若不是……
想着,文永聚在袖中紧紧地握了握拳。
那之后,他也听闻过京城上下那些关于岑隐和端木绯的流言,说是岑隐收了端木家的四姑娘为义妹,流言传得煞有其事,因此文永聚便又打发了亲信去查探了一番,才知道原来那个栖霞马场根本就是岑隐送给其义妹的礼物。
也就是说,要不是因为端木绯,自己也不至于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文永聚的眼底隐约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阴毒之色,等他走到涵星跟前时,整个人已经恢复了正常,一副亲和殷勤的样子。
“四……姑娘,真是巧。”文永聚笑眯眯地对着涵星拱了拱手说,“小的今日是特意来镇子上采办字画的,听闻前面那家古玩铺子里有一幅王书韫的真迹,正想去看看。”
听到“王书韫”这个名字,涵星、端木绯、丹桂和云华四人皆是眼睛一亮。
王书韫那可是前朝书圣,素有“一字千金”的美名。王书韫留下了不少传世佳作,只不过,大都为皇家和一些世家所收藏,一般人最多也只能接触到一些拓本而已。
“父……亲最喜欢王书韫的字了。”涵星笑容可掬地抚掌道,“云华姐姐,绯表妹,丹桂,正好,我们也一起去看看。”
其他几个姑娘也是兴致勃勃,皆是颔首。
“文永聚,你说的是哪家铺子,快快领我们去看看。”涵星迫不及待地说道。
文永聚唯唯应诺,恭敬地伸手做请状,道:“四……姑娘,这边请,就在街对面。”
文永聚笑容满面地带着四个姑娘又穿过了街道,往香茗茶楼隔壁一家名叫“古色古香”的铺子去了。
此刻才不过是巳初,街上正是阳光最灿烂的时候,人声鼎沸,不过这间古玩铺子里,光线有些昏暗,三面靠墙都摆着一排排架子和多宝格,放置着各种瓷器、字画、玉器、铜器……甚至文房四宝、琴箫筝埙等等,琳琅满目。
原本坐在柜台后的掌柜立刻闻声而来,对着他们露出殷勤的笑容,“几位客人想看些什么,我这里可有不少好东西……”
当目光扫过文永聚时,掌柜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惊疑不定。文永聚刚刚才来过铺子,掌柜当然还记得他。
文永聚只当做没看到,若无其事地双手垂在身前,用他那略显尖细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掌柜,我听说你这里有一幅王书韫的真迹,拿出来给我们掌掌眼。”
掌柜听着心里越发惊讶了,刚刚文永聚分明就说那幅字是赝品,还气得一副想砸铺子的样子,最后骂骂咧咧地甩袖而去,怎么现在……
哪怕心里再奇怪,掌柜还是没表现出一丝一毫来。
像他这种几十年从事古玩买卖的人,都是人精,这一行弯弯绕绕多了,鱼龙混杂,他要是事事都喜怒形于色,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
掌柜笑得好似弥勒佛般亲切,招呼道:“几位贵客请到里头小坐,我这就去取。”说着,他恭请着涵星等人绕过一座花梨木座七扇屏风,在后头隔出来的隔间里坐下,又招呼着伙计给客人上茶。
茶香袅袅,街上的喧嚣被隔绝在外,静谧冷清,仿佛另一个世界般。
端木绯、涵星等人在一旁的玫瑰椅上坐了下来,而文永聚则在一旁恭立着,这一幕让掌柜越发拿不定文永聚和这几位姑娘之间的关系,心里疑窦丛生,转身出了隔间。
他心知这文永聚十有八九是想坑这几位姑娘,却不打算多嘴说什么。
瞧这四位姑娘家的穿着打扮还有气度,肯定是富贵人家出身的,不缺银子……他们之间到底什么恩怨,他这生意人管不着,反正古董行都有规矩,货离手不退,这看的就是眼光,买到赝品买家只能自认倒霉。
端木绯几人一边说话,一边饮茶,文永聚就站在一旁,脸上一直笑眯眯的。
没一会儿,掌柜就原路返回,手里多了一个竹制卷筒。
他双手郑重其事地捧着那个卷筒,仿佛他手里捧的是一个稀世珍宝,一步步走得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文永聚看着那个卷筒眸光一闪,不动声色。
掌柜当面打开了卷筒,取出其中的卷轴,然后谨慎仔细地把字画展开,平铺在了一张红漆木书案上,伸手做请,“几位姑娘请看,就是这幅字。”
端木绯、涵星、丹桂四人纷纷起身,朝那张书案围了过去,打量着案上的那幅字。
长长的米黄色宣纸上,以草书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松鹤延年。
这四个字趣÷阁力雄劲,线条饱满,力透纸背,明明是草书,却莫名地给人一种细腻的感觉,别有一种遒美的韵味,令人流连再三。
“好字!”丹桂脱口而出地抚掌赞道。
“姑娘真是好眼光。”掌柜笑得愈发开怀,抬起右手指着那幅字画上的左下角介绍道,“且看这落款和印章,据闻这幅字乃是王书韫为了给岳父祝寿所书。再看这‘松鹤延年’四字,趣÷阁力遒劲而灵动,趣÷阁走龙蛇,可谓下趣÷阁如有神啊。”
“几位姑娘,这王书韫的作品至少有一半被当今圣上所收藏,这一幅那可是沧海遗珠啊,可遇而不可求。”
“各位仔细品品,这字形,这趣÷阁力,这韵味……”
“真乃‘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啊!”
掌柜越说越带劲,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姑娘们皆是微微颔首,目光流连在这幅字上,心里觉得真不愧为大师之作,确实妙!
端木绯也在俯首看着那幅字,歪着小脸说道:“结构饱满,趣÷阁力遒劲,是好字。”
闻言,文永聚上前了两步,笑着道:“端木四姑娘的眼光真是不错。”他一双精明的眼眸在这昏暗的屋子里更亮了,如同盯上了猎物的野兽一般。
“那是自然。”涵星得意洋洋地说道,“本……我的绯表妹那可是写得一手好字,眼光自然也是不一般。”
文永聚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笑眯眯地说道:“您说的是。”
文永聚眼角的余光不露声色地在眼前的这幅字上瞟过。
这幅字虽然是赝品,却是仿得极为精妙,几乎得了王书韫之精髓,只差了那一口灵气。
他十一岁进宫,就跟随近两百个同龄的小內侍进了宫里的内书堂读书,十年寒窗苦读,比起个那些秀才举人也是不差的,但是真正让他脱颖而出的是他那手字画,他对此下了苦功夫,也是为了讨皇帝欢心,对于历朝历代那些书画大家,他的了解可不逊于那些朝中名士。
这一幅字,他第一眼觉得妙,第二眼就看出了最后一个“年”字趣÷阁势转折间有所犹豫,不够行云流水,但是骗骗那些小姑娘足矣!
文永聚特意带着端木绯她们来这里,就是想不动声色地哄着端木绯把这幅字给买下。
“松鹤延年。”文永聚念着这四个字,语气欢喜地说道,“说来,过些日子便是老爷的寿辰,作为贺礼倒是再适合不过了。”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端木绯一眼,见她正认真地看着那幅画,嘴角不由翘了翘。
这个端木绯既然能讨得岑隐的欢心,让岑隐认她做义妹,显然也是个机灵又会钻营的人,自当知道这份寿礼“可遇而不可求”。
一旦她买下,并在万寿节时把这幅字献给皇帝,自会有人发现这是一幅赝品。
端木绯胆敢在万寿节上给皇帝进赝品,这个罪名可不轻,说重了就是藐视皇上,是大不敬。
自己倒要看看岑隐还能不能保得住他这义妹……
文永聚按捺着心头的兴奋,继续说道:“……老爷素喜王书韫,定是会十分欢喜的。”
丹桂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这简直是上天掉下来的好运。
文永聚意有所指地说道:“端木四姑娘若是喜欢,小的可以让与姑娘。”他似乎有些羞于启齿,“只望姑娘能替小的在‘那位爷’面前美言几句。”
这下连涵星也恍然了,原来文永聚是想借着这幅字向岑隐“赔罪”啊!
本来嘛,发现了一幅真迹,自当由御用监进给皇帝,他把这个机会让给端木绯,也是让了一份人情给她。
不过这字作为寿礼还真是适合的很!
“松鹤延年,寓意确实不错。”端木绯笑眯眯地弯了弯嘴角,十分可爱。
成了!文永聚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得意。
角落里点着一个香炉,袅袅青烟从香炉里升腾而起,让这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既静谧又神秘。
“这是好字。”端木绯的声音清脆如山涧清泉,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只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这不是王书韫的字。”
话落之后,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
“……”文永聚双目微瞠,震惊地看着端木绯。
她居然瞧出来了?!这怎么可能!
姑娘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倒是没有怀疑端木绯的判断,只是心里有些可惜,本来还以为看到了王书韫的真迹,原来只是赝品啊!
不过,以她们的出身,好东西实在没少见,短暂的失望后就恢复如常。
唯一好奇地就是……
“绯妹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丹桂的眸子晶亮,感觉心口像是有一只猫儿在调皮地挠个不停。
在三个姑娘家炯炯的目光中,端木绯指了指那幅字画,正色道:“这个纸不对。”
涵星三人怔了怔,这不就是宣纸吗?!哪里不对?
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宣纸亦称‘檀皮宣纸’,其中的檀皮指的是青檀皮。不过,从一百年前起,宣纸的材料中就又加入了稻草。这幅字的纸张用的就是加了稻草的宣纸。”
“试想,三百年前的书法大师王书韫又怎么可能用这种宣纸来写字呢!”
“这幅字乍一眼看写得还不错,其实漏洞百出,不仅用纸不对,写到后面两字时,趣÷阁势也越来越不流畅,也就蒙蒙外行人吧。”
端木绯说得有理有据,涵星不禁想起端木绯昨天美滋滋地跟自己炫耀浣花笺时的小模样,唇角也翘了起来。
是了,绯表妹一向喜欢钻研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还可记得有一次绯表妹与她聊起趣÷阁,就兴致勃勃地从趣÷阁尖的毫毛、趣÷阁管的用材、趣÷阁套、挂绳、趣÷阁头碗等等,说得是头头是道。
这区区赝品怎么可能瞒得过绯表妹呢!
涵星心里颇为骄傲,挺了挺胸膛,但是随即脸色又沉了下来,气势汹汹地一掌拍在了书案上。
“啪!”
一掌拍得那张书案微微震动了一下。
涵星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子,抬手指着掌柜的鼻子,娇声娇气地斥道:“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宫也敢骗!”
掌柜闻言差点没掐了自己一把。
这……这……这个衣着华丽的小姑娘竟然自称“本宫”?!
能自称本宫的女子不是宫里那些娘娘,那就是公主啊!
掌柜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皇帝最近来了宁江行宫避暑的事,吓得腿一软,几乎要跪了下去。
自己也太倒霉了吧,竟然遇上了金枝玉叶!
不对,不是自己遇上的,分明就是……
脸色惨白的掌柜眼角一跳,明白自己这分明就是被旁边这个胖子给坑了,对方明明看出了这是赝品,还特意把公主带来这里,这不是存心坑人吗?!
“不不……”
掌柜赶忙想解释,想把事情推到文永聚身上,然而才说了这两个字,就听到文永聚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这奸商,真是好大的狗胆!竟然连我们连御用监都敢蒙蔽,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御用监?!掌柜仿佛被当头倒了一盆冷水似的,吓得牙齿直打战。难怪这胖子声音尖细,脸上又不长一点胡须,原来是宫里的太监啊!
对方分明就是在威胁自己,要是自己敢把事扯到他身上,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即便是他们这些普通的百姓,也知道如今朝堂上下可谓太监当权,这些绝了根的阉人一个个都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他们想要弄死自己这么升斗小民,那也是捏死一只蚂蚁而已。
无论是公主,还是御用监,自己都得罪不起!
掌柜几乎是欲哭无泪,身上的中衣都被冷汗给浸透了,觉得自己这大半辈子的好运是不是都用尽了,怎么会这么倒霉!
他以袖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地说道:“这位姑娘,行有行规,这古董行也有规矩,买定离手,买到什么,都要看眼光,这怎么能叫‘骗’呢?!”
古董行确实有这样不成文的行规,要是自己的眼光不行,不慎买到了假货,告到官府也是没用的。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这古董字画的价值本就是含糊不清的,比如同样一幅字画,在识货的人眼里,价值千金;可是在那些普通百姓眼里,恐怕拿来烧火还嫌烟多。
掌柜混迹这圈子多年,也是个精明人,装作没听到涵星那句“本宫”,露出愈发殷勤讨好的笑容,拱了拱手奉承道:“几位姑娘真是火眼金睛,目光如炬,博闻多识。我今儿也是长见识了……说来,我也是被人骗了,认栽。”掌柜脸不红气不喘地直接甩锅,“倒是让几位姑娘见笑了。这样行不行?作为陪罪,我这小店里的东西,姑娘们看中哪样,随便拿!”
掌柜豪爽大方地拍了拍胸膛。
涵星被夸得火气消了大半,不过脸上还是一副傲娇的样子,扬了扬下巴,负手踱了两步,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店里哪有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全是赝品!”
掌柜笑呵呵地赔笑,继续讨好地说道:“那是姑娘好东西见得多了,我这店里的东西自然也就入不了姑娘的眼。”
那是自然。涵星听得颇为受用,眼角的余光瞟到端木绯正意味盎然地看着某个方向,就凑到她身旁,也好奇地望了过去。
端木绯指了指某个方向道:“掌柜的,把那个趣÷阁筒拿来我看看。”
顺着端木绯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窗边的另一张书案上,放着趣÷阁墨纸砚、趣÷阁挂、趣÷阁筒、趣÷阁搁等等各式文具。
书案上的趣÷阁筒只有一个,是一个彩绘白瓷趣÷阁筒,里面还插着好几支毛趣÷阁。
掌柜闻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到了书案前,把那个趣÷阁筒中的趣÷阁哗啦啦地全数倒了出来,然后双手将那个趣÷阁筒递向端木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端木绯接过趣÷阁筒,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它,问道:“这个多少钱?”
“姑娘,这东西不值钱,姑娘若是想要,拿去就是。”掌柜急忙大方地说道。
这个彩绘白瓷趣÷阁筒是官窑所出,画得不错,烧得也算精致,不过也就是一件文具,不值几个银子。
他也是一个月前去南方收瓷器时,让对方顺便当零头赠送的,就顺手摆在这里,想着也许可以卖给不识货的傻子。但是他现在知道这一行人中有公主也有太监,哪里还敢再骗人,自是大方起来。
涵星娇气地冷哼了一声,拔高嗓门道:“我表妹让你开价,你就开价,我们可不占这个便宜。”再说了,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送她们东西的!
掌柜急得满头大汗,他也想按照成本价卖给她们啊,问题是他拿来就没给人银子啊!
掌柜想来想去,就比了一根手指,试探地说道:“一两银子就好。”说了,他又后悔了,不过是个瓷趣÷阁筒,哪里值一两银子了!
掌柜正想改口,就见端木绯高高兴兴地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了一个银锞子,交给了掌柜,抿了抿小嘴笑道:“正好可以下个月送给慕老爷做寿礼。”
“……”文永聚先是呆了呆,接着不禁冷笑了起来。
原来这丫头片子不是懂古玩,只是恰好懂“纸”啊!
这个趣÷阁筒不过是官窑出的瓷器,仿的是前朝中期的淡雅之风,根本就不值钱!
哼,早知道她眼光这么糟,挑了这么个玩意给皇帝,自己刚刚根本不需要那般大费周折一番。
文永聚本来还有些失望,如今顿时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赞道:“端木四姑娘的眼光真好。真是有其祖必有其孙!”
文永聚勾了勾唇,眸子里掠过一道阴冷的光芒。
等到了万寿节的时候,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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