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虽然鼓动朱家办报,但他却不能参与,而且要距离办报越远越好,这里面不能有他的一丝痕迹。
随着薛宗孺自尽,欧阳修的案子也划以段落,后面的事情朝廷也不再追究,这件事就算结束了,对欧阳修伤害至深的报纸舆论也偃旗息鼓,两份报纸都不再提及此事,但鲜有人知道,《小报》因不肯公开向欧阳修道歉而付出了一万贯的罚金。
最后的结果看起来似乎还算是公平,欧阳修付出了惨重的名誉损失以及身体因此垮掉,薛宗孺也同样付出了性命的代价,但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却很清楚,薛宗孺不过是替死鬼罢了,欧阳修的仕途基本上算是毁了。
时间又过了两天,这天下午,范宁刚回到府中,管家婆便迎上来道:“启禀官人,隔壁吴府的主人刚才来了,想和官人谈一谈卖宅之事。”
范宁连忙问道:“他人在哪里?”
“他见官人不在,便回隔壁了,如果官人要见他,他可以随时过来。”
范宁点点头,“就烦请管家把他请来!”
管家婆匆匆去了,范宁也没有进府,就在府门处等候,不多时,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来。
进门便向范宁拱手笑道:“在下吴应,是隔壁的主人,做了四年邻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范知院。”
“我也是第一次见吴衙内,主要是我在海外就职,房宅基本上都空关着,刚刚才回来没多久。”
“确实,我久仰范知院大名了。”
范宁事先已经调查隔壁吴家,吴驸马和公主已经去世了,只留下一个儿子,就是眼前这个吴应,封子爵,虚任相州团练使,挂一个虚官,拿一笔俸禄,但这家人比较有钱,光京城的宅子就有四座,隔壁是其中一座。
范宁请吴应进了府,吴应来到翠云峰前,仔细欣赏这块京城第一奇石,他对范宁笑道:“这块翠云峰我也久闻大名,后来才知道,它居然就在我的隔壁,早知道我就多过来欣赏一下。”
“吴衙内随时可以过来观赏!”
双方也只是说说而已,吴家既然要卖宅,再过来的机会就很少了。
两人进客堂坐下,一名使女进来上了茶,吴应这才缓缓道:“这边原本是我父亲的房产,后来给了我,我在这里只住了三年,因为不方便照顾家人,又搬回了旧城,父亲五年前去世后,我继承了主宅,这边便再也没有来过来了。”
范宁点点头又笑问道:“吴衙内怎么想到卖宅?”
吴应笑道:“我其他几座宅子都在内城,彼此靠得比较近,而这座宅子比较远,过来也不方便,不瞒范知院说,我三年前就打算卖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下家,我又不想卖给商人,最终没有卖成,我妻子前几天遇到尊夫人,聊了几句,尊夫人好像说府宅偏小,我想正好我也打算卖宅,索性就成全你们。”
范宁欠身道:“说起来惭愧,这座宅子其实占地面积不小,但布局比较特殊,尤其这座翠云楼是天子赐建,还不能随便拆除,整座宅子面积虽然不小,但浪费的地方太多,房舍太少,确实不够住,连我父母来都要住在别处,如果吴衙内愿意把隔壁房子出让,我愿意卖下来,就按照市价,双方都不吃亏,如何?”
吴应呵呵一笑,“范知院是爽快人啊!我也愿意和爽快人打交道,三年前这座宅子我开价两万贯,现在还是这个价格,这个价格还公道吧!”
“两千贯一亩,说实话,这个价格比市价略低啊!”
“当然要看人,三年前一个商人想买,开价两万五千贯,我还不愿卖给他,我只是想和范知院交一个朋友,对朋友,当然是用友情价。”
范宁暗暗佩服他会说话,其实他的宅子也就值两万贯钱,主要是比较旧,还要花钱修缮,而且后面也没有码头,值不到两万五千贯,商人之所以开这个价是要求包过户,官府对商人买宅还是限制比较严格。
范宁估计三年前没有卖出去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过户困难,但对范宁就没有这个问题,所以两万贯钱是公允价,但人家不说公允价,而是说友情价。
范宁笑了笑道:“多谢吴衙内的心意,我很愿意交吴衙内这个朋友,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之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相助。”
吴应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微微一笑,:“多谢范知院看得起,我明天会安排一个管家婆过来办理过户,等过户手续都办妥后,然后再支付房钱,铜钱、白银、会子我都可以接受。”
吴应考虑得很周全,他安排一个管家婆过来办理过户,这样朱佩也能直接和管家婆打交道了。
“太感谢了!”
吴应随机起身告辞,范宁一直将他送出府门,这时朱佩上前喜滋滋问道:“谈妥了?”
范宁笑着点点头,“两万贯钱,三天后隔壁就是我们的了。”
“太好了,我今天一天都在考虑如何重新布局。”
朱佩指着翠云楼周围道:“我想把这片树林和四周都变成一片湖水,翠云楼就在岛上,再建一座石拱桥和后宅连接起来,夫君觉得如何?”
范宁点点头笑道:“只要你喜欢,我没有意见!”
朱佩大喜,抱着丈夫的胳膊撒娇道:“我就知道夫君会答应的,我们得暂时搬出去两个月,夫君没有意见吧!”
“可以!要不我们暂时搬去芙蓉巷去住,那边地方也蛮大,房宅也蛮多的,而且生活也方便。”
朱佩原本想搬去三祖父府上,不过丈夫想去芙蓉巷,她也没有意见。
“那我就安排人去收拾,等房宅买下来,我们就准备搬家!”
范宁和朱佩在憧憬新宅的生活,欧阳修府上却是一片愁云惨淡,欧阳修虽然名誉恢复了,但他的生活却无法再回到从前。
首先是他的身体垮了,这也主要和他多年来无节制的饮酒和风流有很大关系,薛宗孺事件只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另外,高度近视引发白内障,使他视力变得极为糟糕,必须时时刻刻要有人服侍才行。
其次是他妻子的态度,亲兄弟薛宗孺的死使薛氏心中充满了仇恨,只是她给欧阳修生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她不可能和丈夫离婚
加上薛氏本来就很强势,现在欧阳修身体虚弱,视力模糊,他还指望着妻子后半生照顾自己,欧阳修也只得忍气吞声,看着妻子的脸色过日子,家里的大小事情,薛氏基本就说一不二了。
这天中午,薛氏一阵风似的来到东院,她走进小院,恶狠狠地瞪着欧阳倩。
薛宗孺死在监狱里,薛氏痛彻心扉,满腔怒火都发泄在欧阳倩身上,要不是她去谏院告状,自己的兄弟怎么被抓,又怎么会死在监狱里,使薛家断了后,造成这一切的祸根,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欧阳倩感觉到了继母的怒火,她心中忐忑,连忙放下书,施一礼道:“参见母亲!”
“我不是你的母亲,我的女儿绝对不会害死自己舅舅,我也不和你啰嗦了,我来告诉你,这间小院我要出租出去,明天中午之前你必须搬走,你若不搬,我就把你打出去。”
欧阳倩大惊失色,“你让我搬到哪里去?”
“那是你的事情,你可以去外面自己租房子,就这样决定了。”
“可我哪有钱租房子?”
薛氏冷笑一声道:“你别给我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年你吃饭的钱从哪里来,还买书买纸墨,外面有男人养着你,你还会没钱租房子?以前我是给你父亲面子,不提这件事,现在嘛!你若不搬走,我就让左邻右舍都知道,看你的脸往哪里放?”
欧阳倩顿时满脸通红,心中只觉一阵羞恶,她点点头,“好吧!既然你不容我,我搬走就是了,我去和父亲告别,明天就搬走。”
“随你!”
薛氏冷冷道:“你若想让你父亲知道你的丑事,你尽管去说。”
欧阳倩摇摇头,“我一身清白,没有什么丑事,我走可以,但必须和父亲说一声。”
欧阳倩不理睬她,快步向后院走去。
薛氏一阵冷笑,她还以为父亲能留住她,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