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昆仑山下就多了个盘坐不动的老头,一日日的等着,直到桃李花开,翠柳得时才再度见到想见的人。
“真不容易,你今天心情如何,敢不敢鼓起勇气出剑?”
洛阳权当询问声中的毛刺不存在,随手取出坛花间酒放在青云子身边,也坐下,一老一少默默饮酒,一个泪流满面,醉的满口胡话,另一个笑容和醺,千杯不醉。
“看看,还是活着的好,不然你哪能喝到这么好的酒?”
洛阳收起两个酒坛,背着手,不理会醉卧青石沐暖阳的落魄老道,不紧不慢的向山上走去,不是看看天外,手中没有钓钩,却与河畔渔者相似,对说期待的满是耐心。
与此同时,淡淡月影描绘的林家秘境中闪过人影,武圣也拎着一坛酒,呡上几口随手丢开,靠坐在坑边,直勾勾凝视着群星之巅上的堂皇殿堂,不时露出贪婪与杀机。
此前的布局无意中可他们不小的好处,现在想来也是到收利息的时候了,不过得考虑详尽,最好做到一击中地。
那个废物赖在昆仑山下,既然洛阳不想杀那边亲自出手斩了他,早就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也该退场了。
之后便用道剑傀儡缠住洛阳,同时间那个死里逃生的家犬和巨神两恐怕都会看向六界,这个时候,想来就能对那儿出手了,不过得想个法子混进去,需要一枚棋子……
沈玉,世家势力最外围的不起眼角色,想来有很多郁郁不得的抱负,而且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苍天不会注意到他。
酒水源源不绝探入深坑,武圣起身,一步踏出便出现在灯火将眠的书房里,默默站在幽影间,不紧不慢的动用神念,没发现苍天留下的手段痕迹,却寻到几个值得注意的秘密。
来之前根本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色竟然与苍天、世家、三皇都有着关联,好像那墙头草,随风而动,不断交换各类情报,那边有好处就吃那边,修为也是深藏不漏。
“你这样做下去早晚有一天会面临清算,必死无疑!”
武圣突然开口,吓得沈玉手掌颤抖,几滴墨迹在纸上缓缓散开,在灯火中格外刺眼。震惊没持续太久便悄然隐去,放下笔,不紧不慢的开口,“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每一方都想我成为他们的人,可谁都不愿要我,他们都想看看我的价值究竟几何,我凭什么不能待价而沽?”
“说的不差,我和他们不同,很看重你,所以给你个选择,成为我的下属,帮我办成一件事,保你逍遥一生!”
“哼,你这样的我见得太多了,只要我帮你办成那件事,想来就粉身碎骨喽,拒绝也是死,成为你的走狗还是死,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成全你,还不如早些死,痛快!”
“痛快?你要怎么死亡可是我的权利!”
“更何况,为什么说我一定会杀了你呢,杀了你的对我没好处。”
“抛开实力,从根本上咋俩相差不多,都是孤身一人,都需要帮手,所以你愿不愿意赌一把,赢了千秋万代,输了一了百了,好好想想,别忘了我说过的……”
“那不一定如你想地那般痛快,反而会很痛苦!”
未有风来,映窗烛花起舞翩翩,沈玉久违的感知到寒意彻骨,看看书下的半阙诗赋,眯着眼眸,心思乘云驾雾直接向天际,观百星如棋,度世事变迁,于前路如何已有定数。
“你说我们其实相差不多,此话是真是假?”沈玉回头,细细打量着武圣的模样,摇摇头,“无所谓了,我想要活着,痛快地活着,有吃有喝有美酒,怎么舒服怎么来……”
“既然如此不妨赌一把,说说看,你想要我做什么?”
武圣眼中闪过一抹自得,上步探手抓住沈玉的脑袋,催动灵力,掌心汹涌出滚滚黑雾,前仆后继闯入他的识海。
那瞬间,固有的所有规则都被彻底打破,新的世界就好像文豪们珍藏久矣宝贝山水画,只有洗净的纤纤玉手才能触摸,打开也要像春风一般,不紧不慢,叫人能看清所有细节。
曾以为天涯海角就是极限,可后来超脱天地陡然发现混沌的无垠,说着水涨船高,混沌的边界也渐渐变得清晰。
甚至有时会觉得它与天地没什么区别,一个个不同的文明星宇就像是不同的州郡国家。很大,也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大,而至此刻,当看清图画上的所有,仿佛发现这混沌与夜空里的繁星没有区别,同样大小的数也数不尽。
“看吧,你过去的追求究竟有多么渺小?”武圣轻轻开口,没有移开手掌,故意在语调里再加上蛊惑之意,“只要你跟随我,我们能统治无数混沌,想要的,应有尽有!”
随着沈玉眼中的黑雾渐渐,他笑得格外邪异,点点头,道:“千里之路,始于足下,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很简单,带我去群星之巅,到那堂皇庙堂中去,让我见识见识鼎定混沌当前格局的三皇究竟是何等风姿!”
武圣言罢化为黑雾,无声息涌入沈玉体内,也就是吐纳功夫,再没有丝毫气机泄露,怎么看,沈玉都只是沈玉。
歪头瞥了眼桌面上的半阙诗词,他没有续写的心思,大步出屋,不愿关门,默默保护那些珍爱的古籍。
也就几步远,他便穿过重重虚空,站在群星之巅,对守门的虎将拱手而礼,客套地说道:“沈玉见过楚将军。”
“沈大人无须多礼,大人寅夜前来面圣有何贵干?”
“有些机密……”沈玉如旧时那般只说四个字,之后笑而不语,定定的望着殿门,弦外有音,点到为止。
楚和皱起眉头,从头到脚再度审视着,似乎想要搜寻到什么确信的东西。这动作叫藏在识海中的武圣绷紧心弦,并非是忌惮三皇,而是怕洛阳顷刻降临,提剑诛邪。
“沈大人请,等下回去时还请走老路,我叫他们照应。”
“哈哈哈,将军莫要说笑,进出就是这一条路。”
沈玉笑呵呵地回道,不紧不慢地向殿中走去,推开门,等堂皇的明光散满全身,武圣得意地勾起唇角,动念催动道剑傀儡行走虚空落在昆仑山外,握着剑,紧盯着山间醉客。
“他知道的太多了,即便不是故意直到的也不行。”
林家老祖现出身形,平视着飞云之上的昆仑山,不等洛阳开口催动道剑傀儡刺出剑锋,收敛凌厉,恰到好处。
“你不打算反抗吗,虽然他们背后另有其人,当动手杀人的毕竟还是他们,不管结果如何,你的剑都会藏入剑冢!”
风起叶落,随着洛阳的传音在耳畔响起,青云子如腾蛇出云,闪过道剑傀儡的夺命剑锋,怒目圆睁,醉意散尽。
“好,既然昆仑愿意藏我的剑那我可不愿意它有丝毫损坏,不知洛道友可否将天剑借我一用?”
洛阳与南诺相视一笑,挥手将天剑落入山间花前,同时将情剑一脉的个中要义尽数传入他识海。此情此时,这是最适合他的剑道,再加上天剑扶持,应该能走几个回合……
“好剑,都说此剑与天同重,那就我见识见识!”青云子探手握住天剑,感知着那轻重适宜的分量,缓缓拔出剑锋,踏步出剑,没用情剑,倔强的用着学了一辈子的剑。
这剑是为逝者,是为消失的宗门,就得用此剑才好。
武圣感知着洛阳的位置,也不心急,控制道剑傀儡压缩道韵,将实力控制得与敌人相差不多,单纯比拼起剑术。
双剑交错,闪转腾挪,素白色辉光不时闪现,洛阳低头看着,心思却落在群星之巅,看着沈玉大步进殿。
“看你这模样是打算收网了,真不再等等,不怕错过大雨吗?”南诺将大小适宜的甜果放入洛阳口中,嘟着嘴巴,伸手落在少年眉头,温柔的将它舒展开。
“别老是这样,都不好看了,日后御剑打城里过,那些大家闺秀恐怕都不会喜欢你了。”
洛阳浅笑着抓住想要逃离的素手,眸子里沉淀温柔,似乎入水月色,不紧不慢的说道:“人生苦短,有一个人喜欢就够了,天下那么大,她们想要如何我懒得管。”
同时间心底杀机必漏,分身已然出现在庙堂外,站在沈玉曾经站过的地方,与楚和四目相对,竟隐约听闻战鼓声。
“我打了一辈子仗,东征西讨,从没有一刻像这么棒紧张过,真怕有个万一,我成为史书上的罪人,被口诛笔伐千年万年,子孙后辈都一辈子抬不起头……”
“我却不怕,只身转战,一人一剑上穷碧落下黄泉,出六界入混沌,斗过鬼,斩过妖,诛过邪,弑过神……”
“我从没败过,想来这次也不例外!”
说着洛阳向庙堂迈出一步,气机牵引,武圣立时望向识海中,看着那点如烛火般的火光,冷声道:“你没选择我,而是将一切都赌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