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傅老也并没有回答些什么,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放到了安映岚的手上,“傅言说他想在这最后的时光里,跟你见一面……他说他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你,他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
话语说到最后,原本表情看上去不苟言笑的傅老,此刻的脸上却似乎也在隐忍着些什么。
傅老的这番话,也算是侧面告诉了大家一个消息。
傅言此时此刻的情况并不是很好,甚至……也许大家原本预期最差的那个结局,可能出现了……
所有的人,在傅老说出了这些话之后,都选择了默默地不出声,都只是静静地听着。
手机放到了安映岚的手中,不明所以的安映岚下意识地将手收紧,将那把手机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安映岚并不是没有听出傅老那些话背后的含义,但她却还是不肯相信,她依然坚信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傅言一定不会出事的!
她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傅老的手,像是溺水的人在海里抓到了一捆浮木似的,“傅老……我不明白您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您不是应该陪在他的身边陪他度过难关的吗?他又怎么会交代让您来找我呢?不可能……不可能的……”
安映岚说完,也许自己感觉还是不能够那么轻易地让人信服,还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说服着大家同意她的这个观点。
“你以为我又怎么会不想去他身边?他是我儿子!我又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独在异乡就那样孤独地死去?如若不是你,如若不是他执意想要见你最后一面?我又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过来?”傅老的情绪也似乎在这一瞬间泄露了出来。
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的龟裂。
现在的傅老,脸上全部都是不甘还有心疼。
他根本就不能明白,傅言跟安映岚之间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才可以导致这都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却依然还是安映岚比自己这个老爹还要重要!
“您说什么?……孤独地死去?不会的!傅言他不会就这样死去的!不会的!”安映岚听到了傅老的那句话,整个人又像是进入了疯癫的状况,她不断地在重复着“不会的”三个字,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她还分别拉着沐伊诺和沐殷朗的手,凑到了他们的面前念叨道“不会的”。
“映岚,映岚!你先不要激动!我们先听一下傅老怎么说好吗?具体傅言的情况我们也都不知道,但似乎傅老却是比我们要清楚得多呢……也许,他是在吓你呢?我们先冷静一点好不好?”沐伊诺见到安映岚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了,立马紧紧地抱住了安映岚,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而沐伊诺的声音,就像是春风拂过了嫩叶那般的感觉,让安映岚浮躁的心一下子就趋于平静了下来。
“真的吗?”安映岚不可置信地恍惚出声。
现在的安映岚,就像一个心智如同几岁的小孩,而能够影响到她所有情绪变化的,恐怕就只有傅言了吧!
“傅老,您就先别卖关子了,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也看到了,映岚整个人的情绪都波动得很大,可这一切却都是因为傅言啊!您还是赶紧把话说清楚了吧!”沐殷朗不忍地别过了眼,急切的目光落在了傅老的身上。
现在,似乎只有傅老能够向他们透露傅言最新的情况了。
沐伊诺和秦心则是一边在一旁安慰着安映岚,一边也将目光落在了傅老的身上。
大家,都似乎在等待着傅老的一个回答。
“哎……事情是这样的……”傅老紧闭上了双眼,开始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傅言其实是根本就没有跟傅老商量过,就那样一意孤行地选择去了孟加拉国。
当傅老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傅言也早已到达了孟加拉国。
如此一来,傅老根本就拿傅言没有任何的办法,除了在电话里怒骂了几句,还能怎么办?
不管外界对于傅言的评价有多差,亦或者是傅言的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可傅言怎么说,也是傅家唯一的孩子。
傅老就算再怎么生气,自己的儿子终归还是自己的儿子,作为父母的,还是会担心着傅言在孟加拉国的生活好不好。
所以,每天的早上,傅老都会在起床之后跟傅言通了个电话,以此作为傅家父子俩的联系。
然而,也就是今天早晨。
傅老才刚刚跟傅言没有聊几句的时候,令人不曾想过的意外出现了。
地震。
突如其来的地震,让当地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
就连医院里,大家也都是人人自危拼命地想要赶紧逃出这个可怕的地方。
“爸!我这里好像地震了……”傅言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建筑物晃动得越来越剧烈了,就连建筑物都开始有些摇摇晃晃。
有些比较不坚固的墙壁,已经随着地震的摇晃而渐渐地裂出了一条缝来。
甚至那些缝竟然也都越来越大,并且还有逐渐加大的趋势。
“爸!我先不跟您说了,这里地震得好像还蛮厉害的,那就先不聊了,我晚点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再跟您联系的,那您自己在那边也要小心。”匆匆地讲完了这些话,傅言还没等傅老有什么回答,便将手机给挂断了。
“喂……喂!”傅老拿着早已忙音的手机,有些焦急地在这一头喊着。
自从傅言将电话挂断了之后,傅老便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放到了一边,只是在厅里来回地走着,焦急地等待着傅言再次打来的电话。
时间就这样在傅老焦急的等待中一丝一毫地慢慢溜走了。
傅老根本就不清楚孟加拉国那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了。
在这种未知的情况下,傅老也只能将电视打开,想从新闻上能不能看到些什么有关那里地震的消息。
却不料,才刚刚打开了电视,几乎每一台都是在播报着孟加拉国地震的消息。
一栋栋倒塌了的楼房就那样在顷刻之间变成了废墟。
傅老怎么说也是曾经在a市里混过的人,也懂得做什么事情都应该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隐藏起来的道理。
可现在这却是关乎着自己儿子姓名的事情,傅老的那根弦终于是绷不住了。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这种盲目的毫无目的的焦急的等待。
而就在傅老决定采取一些什么措施的时候,傅老的手机再次响起了。
傅老激动地将拿起手机凑近眼前一看,是傅言!
本来很是担心的傅老在看到了傅言给自己打电话了之后,那颗原本悬着的心一瞬间落回了自己的胸腔中。
接起电话,“你个臭小子!终于知道跟你爸我报个平安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啊……”
傅老这才刚刚接起了电话,便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在电话里骂起了傅言来。
“额……不好意思……我想您大概是误会了吧,我不是傅言。”一个陌生的男声出现在了电话那头,傅老有一瞬间的微楞。
他将手机再次拿到了自己的面前,仔细地看了看,确实没错啊!是傅言的号码啊!
可这……?这声音确实是自己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啊!
就在傅老惊愕之余,对方再次开口解释道:“您好,想必您应该就是傅言的父亲了,这里是孟加拉国当地为了解决地震伤员的问题临时建立起的一个小型的医院。我很不幸地告诉您,您的儿子,傅言,刚刚在医院里为了救一个孩子,自己却被压在了建筑物之下……我们刚刚才把他解救出来,可我们经过了检查发现,傅言的脑部出现了血崩……”
“你说什么?血崩?!”傅老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突然之间颤抖得很是严重,竟差一点就让手机从自己的掌心滑落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再次出声确认道:“你说傅言他现在人在医院里,并且脑部出现了血崩?!”
“恩,是的没错。很抱歉地告诉您这个不幸的事实,可据我们调查所知,傅言在孟加拉国并没有任何的亲属,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用他的手机给他的直系亲属,也就是您打个电话了。现在他的情况非常地严重,我们必须立刻帮他做手术,所以需要您的同意。”傅老可以听出对方声音里的着急。
“你们能救他吗?”傅老心里也明白,脑部血崩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
即便他怎么样都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没办法,这就是一个事实,不管自己怎么否认都是没有用的。
“现在他是脑部血崩,我们也只能尽力地抢救……但有一点我们必须要先跟您说清楚,脑部血崩不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这场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的几率,但如果不做手术的话,傅言活下来的机会基本上是零。我希望您能考虑清楚,如果您同意了,我们马上安排手术。”
“动手术!动手术!”很快地,傅老就让自己冷静下来。
大脑在高速地运转着,消化着对方的话语。
于是很快地傅老就了解了当时的情况。
不做手术,死路一条。做了手术,还能赌一把,万一就是那百分之五的几率呢?那傅言不就是可以活下来了吗?
傅老的心里很复杂,他也很明白脑部血崩手术成功的概率可能还不及那百分之五。
但是……
目前的情况,却容不得傅老继续犹豫不决。
手术拖得越久,傅言活下来的几率也就越小。
于是傅老当机立断,“请您务必立刻动手术……我儿子他,就摆脱你们了!谢谢!”
在对方看不见的情况下,傅老做了个鞠躬的姿势。
这是作为一个父亲,在替儿子谢谢那些医者。
在得到了傅言家属的同意之后,医院马上就为傅言开始动起了手术。
而傅老这边则是继续焦急地等待着。
他独自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表情凝重地闭着双眼,根本让人看不清他现在脑子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可唯独,他那双时不时在桌面上轻扣的那只手,却泄露了他此时此刻烦躁的心情。
其实,在傅老挂完了电话之后,他也是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航班想要飞去孟加拉国,可得到的消息却是跟安映岚一样的。
所有的飞往孟加拉国航班全部停止,直至那里的地震灾害完全解除了才会恢复航班。
万般无奈之下,傅老也只能选择静静地等候着手术结果。
在此期间,傅老坐在椅子上的身影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像似的坐在那,等待着命运最后的安排。
当傅老再次睁开了双眼的时候,早在不知不觉中,时间飞快地流逝,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可是为什么那边却依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傅老那只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再次收紧了。
“傅言,身为傅家的人……你是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打败的……”傅老握着手机的手再次慢慢用力收紧,其实在傅老的心中,即便傅言是多么地跟自己的预期所想差了一大截,亦或是傅家的产业自从交到了他的手上后就开始持续走着下滑的路线,尽管傅老在傅言的面前总是一副尤为不满的样子,但再怎么说,傅言也终归还是自己的孩子啊,傅老又怎么会不担心他呢?
傅老努力地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波澜,他坚信,身为傅家的子孙,一定不是那么轻易地就可以被打倒的!
而就在此时,期待已久的电话终于再次响了起来。
傅老看都没有仔细看一眼,就立刻按下了接听键送到了自己的耳边。
“傅言的手术怎么样了?”
不管结果怎么样也好,始终都得面对这个事实。
但看似平静的一句话下面,却隐藏了傅老的那颗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的那颗心。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短短的一句话,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了。
对于傅言手术的结果,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傅老感觉自己的脑子突然间有那么一丝的眩晕,放在扶手上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只能无力地依靠着扶手才不至于掉下去。
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还能撑多久?”
“看他的情况,很不容乐观。也许就只剩下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了……也许,还能撑到明天……不好说……”对方似乎有些不忍告诉年长的傅老这个事实,但这却是不得不说的事实,也只能支支吾吾地将傅言的情况简单的交代清楚。
面对医生已经口头下达的一张病危通知书,傅老的心里很复杂。
虽然这个儿子从来没有给傅家带来些什么荣耀,但是却在儿子想要真正地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出现了这样子的事情……
傅老的眼中有些晶莹在闪烁着,可是作为一个在商场上叱咤多年的一个老手,他的倔强是绝对不允许他就这么轻易地流下眼泪的。
傅老努力地吞咽下了那感觉苦涩的口水,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那他还有多久能够醒来?”
“恩……”对方显然也无法掌控这个问题,“这个可能不大好说……也许……”
突然之间,对方的话语突然中断,“额……不好意思,您先等一下,我这里有点事情。”匆匆地丢下了这句话,对方就先将电话放到了一边。
电话并没有被挂断,所以傅老还是可以听到对方那里传来的是两个人的对话。
可惜,他们讲的却是孟加拉国当地的方言,并不是中文或是英文,所以即便傅老很仔细地想要听到一些什么,但是却最终都是无能为力,听不懂。
紧接着,是电话被人拿起的声音,然后,便是对方略带惊喜的一些声音,“傅言现在醒来了!他说他想找你。”
“快把电话给他。”傅老二话不说,一种本能的那种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像是军人在传达着命令一般,让对方赶紧把手机给傅言,片刻都不能多耽误几分。
对方知道傅老也是爱子心切,也不觉得生气什么的,反而是快速地进入了傅言所在的病房,将手机递给了傅言,“你爸爸的电话。”
在对方把手机递到了傅言的面前,傅言刚打算艰难地抬手接过的时候,医者再次不放心地叮嘱道:“记住,无论如何,你现在一定不能太过于激动。你的情况很糟糕,只要你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你的脑部血氧就会供应不足,再加上自己脑部的血崩,情况就会立马恶化的。”
“好,我知道了。”傅言虚弱地回答着医者的问题。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很累,特别是眼皮还很沉重,就像挂了什么很重的东西似的在眼皮上,傅言要耗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才能睁开双眼,他全身的力气已经不能支持他抬手拿手机了,但他却还是紧咬着牙关,努力地抬手想要够到手机。
可惜……
却还是徒劳无功。
医者贴心地替他取来了耳机,插入手机,然后将耳塞轻轻地塞到了他的耳蜗中。
傅言感激地看了一眼医者。
然后医者便轻手轻脚地选择走出了病房,还顺带将门带上。
“爸……”傅言感觉自己整个人好沉重,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的他,只是一直用自己的意念强撑着。
他还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做,很多话还没有说。
“傅言,现在所有的航班都停飞了,我不能够过去。不过你放心,爸一定会想办法过去的,爸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那里,你放心。”听到了傅言气若游丝的声音,傅老心里很快地就明白了,刚刚那个医生说的是真的,也许傅言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听到了傅老的话,傅言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爸……您不怪我吗?我是个不孝的儿子,从来还没有做过什么让您满意的事情,就连傅家在我的手里也变得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以前您接手的那般辉煌。您是怪我的吧…可是现在的我,似乎除了只能对您说几句无用的对不起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了。”
现在的傅言,就像是临死之人吊着一口气似的。
短短的几句话,可是中间他却停留了好几次,将这些话说完,硬是用了整整五分钟。
傅老的脑海中突然一闪而过了当初自己后面得知了傅言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之后,气得浑身颤抖着质问他时,那时的他是多么地意气风发,那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跟自己狡辩着他那不是赌博的样子。
可现在呢?
就算看不到,单单凭声音,也能听得出来,现在的傅言,跟当初那副意气风发时候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别说了……”听着傅言的话,傅老原本以为自从自己的妻子死了之后自己的心就再也没有感觉了,可这次,听着傅言这样子的声音,那种上次自己妻子过世时候的感觉再次强烈地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有些痛苦地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处。
傅言似乎是听出了自己父亲语气中的略带哽咽的声音,堂堂大男子汉,也在这个时候,轻易地落下了眼泪。
当傅言发现了自己流眼泪的时候,他赶忙伸出了手背胡乱地在地上的脸上抹了抹,他不想让傅老在电话里听到了自己哭泣的声音。
自己这个不孝子,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而现在,却还要让他一个白发人来送自己这样的黑发人……
“爸…妈之前走的时候,曾经让我好好地照顾好你,我没有做到。这下,我应该要自己主动去找妈认罪了……我要是走了,你记得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平常医院里的检查就让吴叔陪着你去,一天三餐的药也要记得吃,不要老是忙得忘记了药都不吃……”傅言自己说到了后面,眼泪越流越凶,眼看着,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好好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好了,傅言。我们傅家的男子汉是不会这么轻易地流眼泪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好自己的。”傅老早就听出了傅言语气里的那种想拼命抑制住的哭腔的声音,他又何尝不是那样呢?
突然之间,父子俩都不再说话。
心思各异地,都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就在这时,傅言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安映岚的声音。
“傅言……傅言……傅言……”声音渐行渐远,慢慢地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远到最后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