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露即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
顾行歌觉得耳边又回荡起了女人缥缈又虚幻的声音。如今他已经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幻了。
壁画上绘制着的像是一场战争的场景,死寂的荒原上两军厮杀在一起,天空盘旋着成群的乌鸦,一只枯树上落着一只黑色巨鸟,形似凤凰,那就是凤黯之主,代表不详的玄鸾。
下一副壁画,视角切到了战争之中,一名伟岸魁梧的男人,穿着华丽铠甲,手持利剑挥砍而下,他剑刃上缠绕着一条紫蛇,头盔上爬着一只红蝎,肩膀上却伏着一只月白色的狐狸。
最后一副画上,尸横遍野,血流从残破铠甲和沾湿战旗间流过,天空的乌鸦纷纷飞下,黑色画面之中,只留下那柄巨剑,紫蛇缠绕剑身,红蝎趴在剑柄上,白狐蹲在剑柄之上,注视着前方。
“妖神蛊惑人心图,”江娥低声说。
“妖神?”
“传说世界毁灭之前,蛇、蝎、狐,代表迷惑人心的三种生物,蛇代表贪婪,蝎代表暴怒,狐代表色欲,”江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它们都是失离神属,传说失离神降临之前,会派这三位神灵去散播谣言,蛊惑人心,使人们混乱,猜疑,不安于现状,直到失离之神降临,被蛊惑的人会掀起战争,使人类毁灭。天极焉加认为此三神虽为神,却步履尘世,且屠戮众生,因此称作妖神。”
“好了,现在妖神到齐了,就是不知道它们的主人到底计划了什么,”顾行歌望着最后那副画。霜露既降,霜露既降……这幅画偏偏出现在这里,假使霜露指的是露华和霜华,那么降是指的死亡么?
“你不觉得事情有些奇怪?”江娥转头问,她脸上有种窥探天机的恐惧。
“有什么好奇怪的?”顾行歌不以为然。
“大小姐……”江娥说出了这个名字,但她不敢再说下去。
“你觉得她就是失离之神?”顾行歌看着江娥眼睛,“就是战争灾厄?”
“难道不可能么?”
“那挺好的,你抡起巨锤一锤就可以锤烂她的脑袋,”顾行歌云淡风轻的描述着,“那江娥小姐就成了我们的英雄了,亲手斩杀灾厄,这可是了不得成就。”
“这种玩笑可开不得,”江娥说。
“你需要明白,”顾行歌顿了顿,“失离之神蛊惑的是人心,手脚皆由己掌,心眼亦由己控,为什么要害怕那种虚无缥缈的神?”
江娥微微摇头,“父亲曾说过,战争只是利益争夺,你不是不怕失离神,你是不怕战争,上位者才惧怕战争,下位者则会获得所有。”她盯着顾行歌的眼睛,“你其实很期待失离神降临吧?”
顾行歌什么也没有说,扭头转进书架间,江娥看着那个渐渐消失的背景,只觉得像极了壁画上那位将军,不仅背影,还有那把巨剑。
她低头看了眼背后的战锤,忽觉那个提议挺不错的,不过比起失离神的头颅,她更想锤烂某人的嘴。
书架上的藏书都被浊水腐蚀了,直到走到尽头,顾行歌才在尽头一侧的角落里找到一堆御石板,御石板上记载着一些关于种植和收获方面的知识。
“这个应该有用,”江娥在一旁说,“就是不太容易带出去。”
顾行歌视线在石板上飞快转动,最终停在一处,那类似一种物品分类,分别记载了某些特殊作用的物品。
“迷心之物:羽茧、魂枝、蛇血、狐音。羽茧三颗,魂枝两段,蛇血一斛,狐音辅之,可使人催幻生梦,亦如万傀儡术。”江娥一字不差的念了出来。
“万傀儡术是什么?”顾行歌问。
“傀儡术是一种流传下来的蛊术,通过给他人下蛊,从而操控他人,而万傀儡术指的是一种使许多人共同行动的方式,古时战争缺乏士兵,便以囚犯为兵,为了控制那些囚犯,通常使用万傀儡术,使所有人如机械行动,”江娥解释。
顾行歌似乎突然明白了太子殿下的计划,轻罗取得璇汐之神的眼睛,而拥有蛇神之眼或许便可以拥有无数蛇血,至于魂枝,江承风说过魂枝皇宫同样拥有,还有轻罗曾提议带走露华的那个天狐魔能武器,并不排除那种武器被人掌握。如此一来,只需要再取得羽茧便可拥有操控人的力量。
太子殿下这步棋并不高明,不过比起这个,顾行歌更关注一点,陆序寒难道不清楚这个东西?她可是陆家二小姐,或许小时候便看过这块石板。
但如果换个角度想,太子殿下又是如何知晓的这个操控人的方式?灼塔被毁,知晓这个秘密的应该没几个,最可能的便是露华和霜华这两位,露华应该不会告诉太子殿下这种计划,那么只剩下霜华陆序寒,可陆序寒和太子并非盟友,那么……
顾行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个内奸,始终未曾露面的内奸,或许和陆序寒属于同一个势力,如此来看,他忽然有了一个答案,一个会使得太子殿下满盘皆输的答案。
“真是太有趣了,”他不禁摇头微笑。
“有趣?”
“难道不有趣么?新的时代!”顾行歌对着石板张开双臂,“新的时代就要来了。”
江娥看着面前的人跟傻了一样笑了,偷偷去拿背后的战锤。
“那些腐朽的人,都将如浊海般沉默,而我……”顾行歌凝视着那块石板。
咚的一个掠影撞击在了石板之上,江娥抡起战锤,歪头注视着这个傻笑的家伙,“这东西不能留。”
“江娥小姐随意,”顾行歌依旧微笑,“对我而言,它的作用已经完成了。”
“真是个疯子,”江娥拎起脚边的螃蟹,低声说。
顾行歌俯身捡起一块石板碎块,“有些东西完整反而不值钱,有这块碎片,我们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完成?”江娥疑惑不解。
“对,完成了,”顾行歌转身朝外走,“至于其他的东西,如果你和你哥哥有兴趣,我们依旧可以去看看,不过咱们都怕死,为何不打道回府呢?”
“你确定?”江娥还是不敢相信那一小块石板能值多少钱。但她隐约猜到了一些东西。
“走吧!”顾行歌已经走出。
江娥刚抬脚,周身的浊水犹如的沸水一样翻腾,悠扬的笛声回荡在水中,像是一曲传遍整个浊海的歌谣,如泣如诉,又似怒吼。
顾行歌拔出尽渊插进地板里稳住了身体,灼塔中的浊水正在快速被吸取走。
“魔鲸!”江娥满脸震惊。
“魔鲸?”
“就是撞毁灼塔的巨鲸,更多的人称呼它为潮之灾厄,”江娥咽了口唾沫,“或者……天涌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