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歌始终笃信事在人为,摄魂控心与操手扼腕是为同理,魂灵怯懦与身虚体乏也皆由自身,”顾行歌俯身而答,“幽龙和我,并无二致。”
“好个并无二致,”陆序寒微声说,“可幽龙会吞噬共存之物,我又如何确定哪个你背后捅我一刀?”
“何时龙将大人失去了掌握这一切的力量,”顾行歌说。
“有趣,”陆序寒微笑,“那你应该很期待我死去。”
“并非如此,”顾行歌摇了摇头,“虽然我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大人应该注意树大招风的道理,如今尘塔陆序寒的名字,皇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那些背后的势力也在行动着。”
“谁告诉你的这些?”陆序寒忽然问。
“这个道理再明显不过,我以前当海盗时,是在风来王手下做事,风来王劫掠商船惠赠乡里,乡里虽对他感恩戴德,可皇都却对他深恶痛疾,因为货物被夺,商会不得不抬高价格,而多出的价格全由皇都民众承担。道理很简单,我们无法做的让所有人均获利,而只能牺牲一部分的人利益,从而避免被孤立,只可惜大人似乎寻找错了合作者,依靠辞梦者这些人,同样会损失那些贵族势力,”顾行歌顿了顿,“所以,大人不妨先登临皇位,再击破苍穹。”
“做好你应该做的事就够了,”陆序寒语气有些不悦。
“是,”顾行歌不再多言,低身后退,然后转身离去。离去之前他注视着那个始终隐藏在黑暗中的人,郁如蓬。
“鬼影先生别来无恙,”铁面人或者说郁如蓬走出阴影跟着顾行歌朝舰下走去。
“郁先生还真是深藏不露,”顾行歌笑着说。
“正常而已,”郁如蓬淡淡地说,“逢此大争之世,必定要做些东西。”
“我是说郁先生牺牲武炎升,”顾行歌说,“阁下与其他人均说过,武截和你是军中好友,武截尸骨未寒,先生就把他儿子给出卖了。”
“武炎升必定会死,即便今日不死,明日也会死,况且武截并未留给他任何势力,至于我与武截恩情,那不过是相互利用,我帮他,他帮我,也并无亏欠,我又为何与武炎升一同殉葬?”郁如蓬微笑。
“真让人寒心,”顾行歌轻声说。
“幽龙也会发出这种感慨?”
“太子殿下呢?”顾行歌问,“如今计划已经暴露,恐怕很难再进行下去。”
“老实说计划原本十分顺利,你会以奸污公主殿下的罪名而被诛杀,而太子殿下则会因暴怒而失德,陛下一旦驾崩,局势将彻底混乱,而混乱其实是我们很希望看到的,因为混乱会让人没时间考虑太多,投靠强者是最合适的选择,只是未曾想到,有人帮了你,”郁如蓬说,“虽然不知那人出于什么目的,但很显然,他并不想让我们计划进行下去。”
“那个人或许是尘塔的人,”顾行歌说,“我能感觉到,而且他阻止你们是为了你们好。”
“为何?”
“郁先生应该需要明白一件事,”顾行歌说,“还有太多力量是你们未曾掌握的。”
“似乎确实如此,”郁如蓬说,“但龙将大人似乎等不及了。”
“那只能祈求一切照常进行,”顾行歌说。
“如果真的有什么不确定因素,那么只会一个,”郁如蓬说,“五大古族所掌握的秘密。”
“原以为大人会说灼塔被毁的秘密呢,”顾行歌低声说,“郁先生似乎早就清楚灼塔被毁的秘密了。不过也并不奇怪,大人也深知那个死去战士遗落的武器的计划。”
郁如蓬只是微笑,“令正找到了么?我依稀记得湛塔有个人和她很像,也许是老眼昏花了。”
“那郁先生该配副眼镜了,”顾行歌说。
郁如蓬只是朗声笑笑,走进了船舱中央。顾行歌跳上一艘小船,独自摇向皇都。
……
战舰甲板上,陆序寒始终依靠着栏杆,眺望着远处昏暗的灼塔。
“大人,如今该怎么办?”沈陌都低声问。
“照常进行,无非就是多费些事,”陆序寒语气平和,“陌都,你去云宫一趟,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沈陌都应声后退。
“小娥,”陆序寒转身,看着一旁的江娥,“回去转告江鹰主,让他们出面联络各商社,控制下城区物资供应,直到云宫宣布陛下驾崩。”
“是,”江娥低声说,回身又转回问,“大人,云罗公主所掌握的蛇神之眼该如何解决?”
“万傀儡术很大概率不会启用了,她的存在也就毫无价值可言,不过总是有一些必要的,只要顾行歌还在我们这边,”陆序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那小子还真是个聪明人,懂得扩大自己的价值。”
“属下明白了,”江娥低声退后。
“哦,对了,江鹰主是个聪明人,必要时刻可以动用武力,他如果不就范,就让江承风接替他的位置,”陆序寒说,“小娥,你对那种父亲应当没有半分感情吧?”
“是,”江娥只是轻声回应。
空荡荡的甲板之上只剩下两个人,陆序寒凝望着负手而立的青年,青年面色平静,又带着淡淡笑意,似一切尽在掌控,又似无意诸事的人寻找到了一丝乐趣,
“未晴你如何看待如今局势?”
“未晴觉得情况还算乐观,我们掌握了皇都舰队,同时掌握灼塔湛塔和尘塔,铎塔也有一些势力,而枢塔虽然看似掌握核心,但他们并没有确切实力,况且我们拥有一颗神心炉,即便他们解除了所有魔能战舰动力,我们依旧可以依靠一艘战舰来威胁枢塔,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出师无名,”陆未晴略微思索,“大人虽然贵为龙将,却终究师出无名,恐难以服众,陛下一旦驾崩,太子殿下登基是必然之事,届时我们恐难以发难。”
陆序寒沉默不语,隔了许久之后,抬头看着远方,语气淡然道,“寻方,你做的好事,你最好给我解释下。”
陆未晴一愣,清脆的脚步声已经从身后响起。他转过身,后方缓缓走来一个戴着鬼神面具的男人,来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俊郎的面孔,只是脸上冷漠异常。
“未晴你先下去吧,”陆序寒说。
“是,”陆未晴低身告退。
陆序寒走上去捏了捏陆寻方的脸颊,笑着说,“和你父亲越来越像了,整天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皇都有这么糟糕?”
“没有,”陆寻方说,“只是母亲大人似乎在走向不归之路。”
陆序寒手指忽的一滞,她静静地凝望着陆寻方的眼睛,然后转身说,
“谁让你来的?”
“这是父亲大人的意思,”陆寻方说。“父亲大人说母亲大人在一步步走向毁灭。”
“所以你是在救我?”陆序寒冷笑。
“母亲大人究竟想要什么?”陆寻方问。
“要什么又如何?!”陆序寒猛的转身厉声呵斥,她指着陆寻方的脸说,“你和你父亲真的是越来越像了!想要享受就去啊!没人管你们!为什么要来打扰我?!”
陆寻方面色凝重,“母亲大人,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陆寻方!”陆序寒面色如同寒霜,“等着做你的皇帝不好么?!”
“我从未想过做所谓的皇帝,况且我也早就不是孩童,如果我想做皇帝,那我自己会去夺,母亲大人没必要为了我而如今费神,”陆寻方沉声说。
“你自己会夺?”陆序寒表情仿佛癫狂,“是啊,陆寻方,你长大了,终于长大了!这么多年我始终觉得你应该会明白一些道理,可没想到,你这么多年是一点没变!清空浊海之下!不掌控一切!就毫无意义!”
“母亲大人这些年过得不好么?”陆寻方问。
“当然不好!”陆序寒死死盯着陆寻方的眼睛,“知道灼塔为何覆灭么!是我!是我一手造成!是我摧毁了灼塔!”
陆寻方呆愣在了原地,“母亲大人……”
陆序寒语气渐渐平复下来,“想知道为什么?去问你父亲去,他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