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赶制的竹筏简单粗陋，自然承载不了太多的真元，御空而行的速度并不算快。
但是那男子的声音远远的自天边传来，却不见什么人现身。
竹筏上的叶小孤和王培闻声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几分凝重的意味。
“松手，我去会会他。”
“不想松，让我再抱会儿。”
“我让你抱你大爷！你这狗东西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王培本来都作势要起身，偏偏他还不松手，一时之间惹得这姑娘扬了扬巴掌，作势就要给他一下。
四周虽然不见人影，不过追兵马上就会赶上来，都这紧要关头了他还这么闹，如何不让王培生气？
只不过叶小孤就是不松手，自顾自的还凑近王培脸颊边亲昵的蹭了蹭，轻声在她耳边耳语道。
“放心，我若是死了，你自己跑了便是，大不了再找下一个拥有天师传承的人。百世轮回你都等得了，这辈子不行还有下辈子……”
话还没说完，只听着“啪”的一声。
王培反手照着他脸上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之干脆，直接扇得叶小孤面色一白，嘴角都带出了一丝血色。
她冷着俏脸看着叶小孤，虽是没有说一言半语，但是目光之中的冷冽和认真还是让他不敢直视。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你真是十五六岁的孩子？要不要我给你买糖吃？”
“……”
他低下头没有应声，王培在这个紧要关头也没有继续斥责他，径直拍了拍他的手，冷然道。
“松手，我去看看动静。”
“别去，再陪我待会儿。”
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说了一句。只不过王培却没好气的扭了两下，挣扎道。
“滚~老娘可不想陪着你这丧气包一起死，你给我松手！”
“……”
叶小孤闻言，下意识的没有应声，心中正在整理着措辞，没想到先前还四下无人的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俊朗的男子。
那人不见御兽御物，单单只是虚踏半空而来。
手中持着一柄公子扇，饰以金玉多生贵气，身上一袭白衣，显得格外的潇洒。
模样也不错，眉目俊朗，称得上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闻天师降世，道门李云川，特来迎驾。”
一声恭敬的语言，抱扇躬身，态度看起来还挺好。要不是有王培提醒在先，只怕叶小孤稀里糊涂的就得跟着这人走了。
简陋的木筏上，王培试着起身和那李云川说两句，没想到叶小孤还抱着她不松手。
这姑娘皱着眉头回头瞪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凑过来就亲了她一下。
李云川千里赶来自然不是为了见着这小两口撒狗粮的，见着叶小孤不应声，他嘴角微微一扬，径直打开折扇。
折扇一展，玉骨金面，隐约见着山水雕纹。
随着一缕灵光闪过，那扇面上散出万千毫光，最后归结到了叶小孤头上。
被那毫光一照，就好像是妖怪现真身似的，叶小孤身上的墨竹白衣也随之变换了一番模样，羽衣高冠自显道韵悠悠。
见着他身上显出这异象，李云川嘴角微微一扬，抱拳拱手道。
“请移尊驾，随晚辈回道门！”
“你说回就回？有种在这儿杀了我啊。”
沉默良久，这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如此痞气，不说李云川就是王培都忍不住皱着眉头回头瞪了叶小孤一眼。
偏偏他还一点儿都不觉得丢了份儿，随手照着王培身上捏了一把，自顾自的还闻了闻手上的味儿。
这一脸的无赖相，即便是换了这一身衣袍还是让王培气得直想扇他一巴掌。
那折扇之中的毫光不过一会儿就随风散去，他也恢复了原貌。
李云川愣了一下，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目光落在王培身上，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拱手道。
“姑娘是？”
“她是我老婆，你若是杀了我，顺带把她也给我杀了，别自己偷着抢回去享受。”
“我享受你大爷！狗东西就是不会说人话！”
王培在一旁忍了大半天了，一听着这话，反手照着他脸上就是啪.啪两巴掌。
一时还让不远处的李云川看呆了。
眼下这个天师，实在是有些掉价的意思，要不是已经被毫光证明了真身，只怕他还真是不太敢相信。
不过这些许的念头闪过之后，李云川也正色几分，恭敬又行一礼却是缓步走了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王培也坐不住，即便是叶小孤拼命的拽着，这姑娘气性一起径直就从他怀里起身，连带着他也只能站起来。
“请天师随云川回归道门。”
“别去。”
王培暗暗捏了捏叶小孤的手，小声说道。
这话虽是小声，李云川却如何听不见？他淡淡看了王培一眼，说不上威胁也没有散出什么气劲，却让她不自觉的退后半步。
叶小孤在她身后也感觉到了她的畏惧，伸手扶了她一把，看了看远处的李云川。
这李云川无论是样貌扮相，还是身上散发出的气势都让人难以无视。
就像是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无人可挡其锋芒，单此身上的气势已经是胜过了两人不知道多少。
这一战……的确是打不了。
王培暗暗还蓄着劲儿，叶小孤突然从后面捏了她一下，轻声道。
“你走不走？”
“我走什么走？”
“那就随我一起。”
“什么？！”
这姑娘下意识的还有些愣神，叶小孤却抬起头看着李云川，淡然道。
“我受了伤，只怕跟不上你的速度。”
“说笑了，晚辈有随身的赶路法宝，如今正好合用。”
相较于王培所说的道门仇敌，这李云川言谈之间反倒是和和气气，恭敬有余。
这会儿他手中折扇一展，竟然从扇子里缓缓驶出一艘五光十色的八宝小舟！
那小舟上多是珠光宝气，好似连小舟都是黄金打造一般看起来金光闪闪，精致之外更显奢华。
小舟上的桅杆像是象牙雕刻而成，上面的船篷也是装饰锦缎，镶嵌宝珠。
这样一艘看起来精致无比的宝船从扇子里出来时，约摸只有寻常赏玩的器物一般大小，大概只有手臂长短。
不过这船一出折扇，迎风见长，竟然转瞬就化作了一艘八九米长的小舟！
“恭请天师！”
小舟一显，李云川恭敬的高呼一声算是惊醒了王培和叶小孤二人。
两人脸上的惊骇未定，这一句惊醒了两人，叶小孤当先就打算上船，王培却还是试着拉了他一下。
他回头看了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
“要是担心，你就别去了。”
“废话！你这么说了，我还能不去？”
王培气呼呼的应了一句，这会儿倒是比他还积极，三两步就上了那小舟。
叶小孤远远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李云川，他虽是笑容满面，满是恭敬的模样，但是这金玉装点的宝船实在不是叶小孤所好。
见着两人上船以后，李云川脸上的笑意一淡，四处看了看却也没有跟着上那宝船，而是折扇一合，那宝船化作一抹流光竟然被收入了折扇之中！
而进入宝船之后的两人这会儿正打量着里面的布置，突然窗外一暗，房间里的灯盏应势亮起。
“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老鼠进笼了当然是关起来了。”
王培没好气的白了叶小孤一眼，这会儿连扇他两巴掌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小孤闻言，满不在乎的努了努嘴，自顾自的看了看房间里的布置。
刚才见着外面的华丽宝船时已经有所预见，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竟然还不如昔日任含香的那云月辇来得豪华。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桌椅板凳这些常用的家具物什，材料也比较寻常，并没有包裹金玉或者其他的名贵材料。
或许是有些落差，他一时也忍不住问道。
“这房间的装修布置倒是挺低调的。”
“怎么不低调，这就是个笼子难不成还给你镶金嵌玉不成？”
“外面看起来还挺大气的啊。”
“大气个屁！那是专门为了收纳进他的折扇里特意布置下的阵法材料。”
“阵法材料？难不成这船原本不能收入折扇中？”
王培见着他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气得扭头就不想见他。
偏偏叶小孤还挺自在的四处看了看，顺手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
王培见着他半点儿不见焦躁的样子，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狗东西，你蹦跶不了几天了，还这么乐呵？”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反正那李云川还挺客气的，去看看也无妨。”
“哼！什么时候你看人是看他的态度了？那以后你结交个人是不是只看长相就行了？”
“不是一直都是看长相的吗？当初我看上培培就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滚~”
王培话语之间逼着他闹出点儿动静，偏偏他就是装糊涂。
看着他优哉游哉的喝着茶，这姑娘皱了皱眉头，终究还是忍不住走到桌边。
“你觉得我骗了你？”
“喝茶，茶挺好喝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狗东西什么地方最讨人厌？就是谁都养不熟！昔日那狐狸精养了你十多年，你还能回头追着她咬，现在你又对我翻脸？”
话说到这里，叶小孤也没法装作平平淡淡的样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
“只是折中之计，现在能不打就不打，真要是动起手来，我们也吃亏。”
“你是不是觉得那李云川真是迎你回去，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给你顶大帽子戴上，你就得意忘形了？！”
“喝茶。”
“我喝个屁！”
他越是这么风轻云淡的样子，王培心里就越是急躁难定，一时气急之下，一巴掌就把那茶杯给拍开。
茶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就摔得四分五裂，散出缭缭的热气。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叶小孤仍旧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伸手又拿起茶壶倒上一杯茶，只不过这茶还没倒好，王培又是把茶杯一推，又是“啪”的一声脆响。
他还是若无其事的继续倒茶，王培连着摔了几个茶杯，最后气急了抢过他手里的茶壶往地上一砸！
随着这最响亮的一声脆响，这闹剧才终于算是结束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信我？你就非得在这个时候龇牙咧嘴的对着我？”
“……”
叶小孤捏了捏手，像是回味刚才茶杯在手中的感觉，随即左右看了看地上一片狼藉的模样，淡淡的说道。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好，我给你！”
王培眼里早就是泪水盈眶，见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的委屈实在是压不住。
地上的一片狼藉之中，泡开的茶叶混杂着碎瓷片显得格外不堪。
而就在这不堪之中，一袭黑色的睡裙飘然落地。
坐在桌旁的叶小孤，手上的动作一缓，转过头看了王培一眼，淡淡的说道。
“原来你也不在乎这个，是因为以前已经和天师好上了？”
“……”
话语落下，王培一声不吭，攥紧拳头突然一步踩在地上的碎瓷片上，一把攥着他的衣领，一拳就打在他的鼻梁上！
一拳落下，再起一拳！
心中的气愤难平，她把叶小孤的脑袋按在桌上就是一顿猛拳！
一时之间，只听着“砰砰砰”的连声闷响。
叶小孤本来还想叫声疼，但是刚熬过两拳就直接昏死过去，竟然连喊叫都来不及。
偏偏王培这会儿火气极大，揍了两拳不撒气，连着就是嘭嘭嘭的一顿乱打。
到了最后直接打得桌子都散架了还不留手，险些把叶小孤的脑袋都拍开打成酱了。
…………
微朦的烛光之下，这只小肉脚生得底平趾敛，肉丰骨柔，可能是紧张的缘故，她的脚背绷直，五趾齐攒，显得格外惹人。
五根微微弯屈的脚趾头长得很秀气，趾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还涂着粉红光亮的丹蔻，净白细致。
唯独脚上血色斑驳，破坏了这世间第一等的绝妙之物。
“小心疼。”
一声轻声的叮嘱，说话之人半跪在地上，慢慢的从那脚底下挑出一块碎瓷片，血色骤然一显，一时还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疼不疼？”
“……”
王培面无表情的半躺在一张长椅上，这会儿心里的气还没消。
只不过叶小孤现在也是被揍得跟个熊猫似的，这会儿也不太好继续下手。
先前这姑娘气急了，顾不得地上的碎瓷片，直接走到桌边按着叶小孤就一通胖揍。
这会儿脚底扎了几片碎瓷片，她倒是没什么反应，却把叶小孤心疼得半死。
或许是因为叶小孤这会儿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半拐在地的，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说道。
“李云川带你回道门之后，我不敢跟你进去，你可想过把我安置在什么地方？”
“不敢？”
“我是妖，你是道，自古不两立，你让我怎么陪你去道门？”
她话语简单，但是这话却把叶小孤给问住了。
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事儿，毕竟少年时他见过了太多的阴间妖怪，所以算是习以为常了，一时还没有想到这一环节。
“那个李云川看起来还算和气，到了地方，我试着和他解释两句如何？”
“哼~和气，我怕你见到他不和气的时候，连跑都来不及。”
王培冷哼一声，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脚，正巧叶小孤正在挑，扎在她脚底的碎瓷片。
这划拉一下，一时之间血直往外飚，真是疼得这姑娘直哆嗦。
叶小孤如今没了修为，左右是没办法，下意识的就把嘴凑了过去。
脚底的碎瓷片本来就挑得差不多了，他这会儿凑过去稍微堵了一下，让王培缓过神来引动真元，自然也将这小事解决了。
“别舔了，恶不恶心？”
叶小孤砸吧了一下嘴，这会儿也忍不住笑了笑，轻声道。
“对你，我实在是喜欢得很，慌乱之下才出此下策。”
“哼~不慌乱的时候也没见你这狗脑子出过什么上策。”
她气呼呼的说了一句，似乎是感觉自己泄了气势，随即又冷起了小脸儿。
只不过这话一出口，叶小孤立马就凑到她面前嬉皮笑脸起来。
“滚开~刚碰过我的脚，这会儿你还脸凑过来？恶不恶心？”
“怎么会恶心呢？夫人这玉足……”
“滚滚滚~别恶心人了，老娘这脚现在可还伤着，都是因为谁，你可别跟我装糊涂！”
“是我不对，早知道我就该凑近点儿，以至于夫人走过来还伤了脚。”
“滚！”
叶小孤别的不说，这不要脸的本事还真是让人恨得不行。
王培有意想要说两句正事，可是他就是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
等到她皱着眉头正要动气的时候，叶小孤突然抿了抿嘴，似乎是回味一般感叹道。
“这味儿有点怪啊。”
“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不是说夫人的脚丫子味道怪，感觉这血的味道怪怪的。”
“哼~这还是便宜你了，我这血平日里还是炼丹制器的宝贝，就你这小子嗦这两口，都算得上天阶一品丹药的药效了。”
“天阶一品？”
“别和老娘打岔！把你的狗头伸过来，我还要揍两拳！”